顾婉婉刻意避开女鬼的眼神,之前当着贺之淮的面她已经失过一次态。

    这次礼堂里的校领导、学生加上记者和贺家保镖,有五六十人,她可不想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一个与空气对话。

    女鬼见她躲,又绕到她面前:“姐姐,你真能看见我?你不害怕我吗?”

    顾婉婉只当听不见她的话,生硬地鼓着掌,赶紧走到贺之淮旁边坐下。

    女鬼坚持不懈,紧跟在她身边,又蹲在她面前,看看旁边的男人,又看看她。

    女生虽然一直在回避自己,可仔细看,也发现她的瞳孔会不经意地落到自己身上。

    不害怕,不恐惧,似乎还有种让她再等等,现在先别闹的意思。

    女鬼站在一旁不作声了。

    顾婉婉瞧她挺会看眼色,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女生穿的校服是蓝白相间的,脚下是一双白色帆布鞋,上面被人踩过,留下脚印。校服上也是如此,在无数的污迹和小孔里,能看见残缺不齐的脚印。

    她的校服和现在学生穿得完全不一样,新校服是灰黑色,更加修身的款式。

    顾婉婉继续打量她,发现她的致命伤在太阳穴后方,那里的头发被/干涸的血液粘黏起来,而且女生瞳孔里有血,应该是头部遭受猛烈撞击所导致。

    结合所观察,顾婉婉笃定,她是被人殴打致死,然而施暴者未得到应有的惩罚,导致她怨气难消,留在人间。

    此时校方安排学生离开,也准备带顾婉婉和贺之淮去学校里参观一下。

    顾婉婉不明,贺之淮从校长的眼神里看出个大概。贺家家大业大,校方可能是想借机,让他们再捐赠些其他东西。

    果不其然,走出礼堂,校长就将他们带到了一栋尚未翻新的老教学楼外。

    说道:“这栋楼建校起就一直在,现在除了高三学生在一楼上课,其余学生都在另一边的新教学楼。”

    贺之淮并未表现出什么,只看顾婉婉如何作答。

    她似乎对这栋楼充满好奇,一双眼直直盯着前方,若有所思。

    只是没多久,她就收回了眼神,推着他继续走,什么话都没说。

    老教学楼旁边是一个操场,现在有不少学生在这里跑步、背书。

    操场的另一侧就是新教学楼,一共有三栋,相隔的并不算远。

    老教学楼与之相比,像是完全被孤立了,但也正好,让高三学子可以安静备考。

    到新教学楼,校长看贺之淮行动不便,邀请他们在一楼教室外逛逛。

    顾婉婉慢步走过,最后一堂课已经结束,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打扫卫生或学习。

    见他们路过也只抬眸看看就收回视线,丝毫不被影响。

    女鬼还跟在一行人身后,顾婉婉回头看了一眼,女生面容憔悴,也显温柔,除了那双眼睛充血,乍一看和其他学生并没有区别。

    而且她身上压根儿就没有怨气。

    顾婉婉推翻了女鬼因怨气太强,从而留恋人间的猜想。她又想,兴许女孩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因为执念也会让鬼魂不肯离去。

    那替她完成心愿,送其去投胎也算是功德一件。

    没想到捐物质还能买一送一,顾婉婉停下脚步,“哎哟。”一声。

    一行人停下脚步,纷纷侧过头来,“贺太太怎么了?”

    顾婉婉揪着眉心,捂紧肚子,“想上厕所。”

    教导主任是个女人,她说:“贺太太,我带您去吧?”

    顾婉婉赶紧摇头,“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好。”

    教导主任作罢,指了指走廊尽头,“厕所在尽头右手边。”

    闻言,顾婉婉松开贺之淮的轮椅,俯身道:“我去去就回,你带着他们四处逛逛。”

    贺之淮抿着唇,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她。

    女厕这个时候是空的,顾婉婉跑到最后一个隔间。

    刚想喊人,发现上面探出一个头,头发垂下,一双充血的眼睛半遮半掩地看着她。

    顾婉婉被吓了一跳,“做鬼可以,但别做一个行为举止怪异的鬼,好吗?下来说话!”

    女鬼“噢——”了声,乖乖地穿进她所在的隔间。

    顾婉婉开门见山,“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做?”

    女鬼先是说了一句,“姐姐,你居然不怕我!”

    “实不相瞒,地府里比你模样可怕的鬼多得去了,我都不怕,只要你别在地上阴暗扭曲的爬行。”

    女鬼笑了笑,“姐姐,你去过地府?”

    顾婉婉可无心与她闲扯着些有的没得,“我想象的,你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我不知道。”女鬼摇摇头。

    “不知道?”顾婉婉靠墙看她,“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死的,死的时候多少岁,家住何方,父母姓甚名谁,为什么不去投胎,被谁害死了,你都不知道?”

    面对顾婉婉的一大堆问题,女鬼都只是沉默着摇头,脸上没有出现任何表情。

    这姑娘和她同病相怜啊,顾婉婉若有所思,“那你来叫我,不会是想让我把这些都查出来吧?我自己的都没查出来。”

    女鬼继续摇头,“我听说礼堂今天有表演,就想去看看。结果发现你能看见我,还不害怕,一开心就喊你了。”

    好吧,除了道士和尚,不怕鬼的人确实难得一见。

    顾婉婉问她:“那你是单纯想找人聊天?还是想去转世投胎?”

    女生听见投胎二字,表情微滞,“姐姐,你能送我去投胎?”

    顾婉婉:“当然可以了。”

    “好啊,那你送我去投胎吧。”女生顿了下,说:“可是我走之前还想见见我父母。”

    “那我给你找找?”顾婉婉说。

    “好呀好呀。谢谢姐姐。”女生说。

    顾婉婉从她身上找找线索,围着女生看了一圈,模样青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她身上的校服写着育才中学四字。

    “你是育才的学生,那学校应该有记录吧?”顾婉婉抬眸问她。

    女鬼只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出不了这个学校。”

    这是个很重要的信息。

    化作鬼后,它们就不再受任何限制,除非有开过光的法器在,比如在门上挂八卦镜,五帝钱等避鬼驱邪的东西,可以让鬼无法进门、近身。

    可顾婉婉也算把学校都走了一道,并没有发现这类物品的存在。

    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学校有镇压女鬼的阵法,但这样一想也不太对劲,真有法阵,女生不可能在校园里随意走动,它只会被锁在法阵中央。

    “对了。”顾婉婉憬然,“校长说学校翻新过,想来是翻新的时候,把镇压你的法阵给破坏了,但又没有完全破坏,而且因为这个法阵,你还失忆了。”

    女生自然不懂这些,只是顾婉婉说,她便点头附和。

    顾婉婉食指弯曲,托着下巴思考,“老教学楼没有翻新,而且那里面显然是有阴气的,你可能就是死在了那里面。”

    “对!”女生好像突然想起来了,“其实我一开始只能在老教学楼里活动,而且不能下楼,后来来了一群学生,我把他们吓跑之后,就可以下楼了。”

    这是个什么说法?顾婉婉不知道,得去问更加专业的:无常兄弟。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几个女生结伴来上厕所。

    顾婉婉怕她们以为自己自言自语,拿出手机放在耳边假装通话,然后往厕所外走,余光瞟着女鬼,“那这样,我回去问问我朋友,晚上再来找你行吗?”

    女鬼想了下说:“门卫室有个祝爷爷,他不会让你进来,不过你可以去翻墙。”

    顾婉婉:“在哪儿翻?”

    女鬼:“这学校是半封闭式管理,经常有住校学生翻墙出去上网,就在老教学楼后面,墙都有些塌了,我在那里等你,好吗?”

    顾婉婉:“好,那你等我。”

    说完她放下手机,假装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包里。

    约定好,女鬼没有再出现。

    顾婉婉去寻找贺之淮,他们人多还带有记者,好找。

    没走多远,在另一栋教学楼门口,看到一群学生围在一起,很热闹。

    贺之淮与程勇在一旁,好像记者都没有心情拍他了,而是捕捉到了更大的新闻。

    顾婉婉喜欢凑热闹,赶紧跑过去。

    “老公,这里怎么了?”

    程勇替贺之淮解释:“刚刚走到这边,跑过来几个哭哭啼啼的女生,说是一个男教师性骚扰她们。”

    性骚扰!

    顾婉婉垫起脚尖去看,看不太清,干脆直接踩到了贺之淮的轮椅上。

    贺之淮看了眼女生的裙摆,脱下衣服,遮挡住她的裙子,顺便扶了她一把。

    站得高也稳当了些,顾婉婉看见人群中央有四个女生在哭,手里还拿着照片,在记者面前展示,“这些都是从他包里找到的,他偷拍我们洗澡!”

    另一个女生也从包里拿出一小袋东西丢地上,“你们看,还有避孕套!这是一个男老师上班该带的东西吗?”

    而几个女生谴责的对象是个微胖,长相憨厚的男老师,看年龄约莫四五十,脸色呈猪肝红。

    被镜头拍摄,他情何以堪,支支吾吾地辩解,“不是,不是我的东西。”

    这个时候何尧难得说了一句,“要不先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别这样不清不楚的报道出去,万一是误会,人家这饭碗得砸。”

    顾婉婉:“哟,这黑白无常把他吓够呛啊。”

    贺之淮听她又在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烦闷道:“下来!”

    他居然出声了,顾婉婉才发觉自己都快踩他身上了,赶紧蹦跶下来。

    “不好意思,太激动了。”

    贺之淮瞥她一眼,又无奈移开视线,表情冷漠。

    程勇提醒道:“素材拍得差不多了,贺先生,我们可以走了。”

    顾婉婉不想离开,站在原地模样拧巴。

    贺之淮看出来她八卦的样子,低声朝程勇道:“留个车等她。”

    程勇颔首,转头对顾婉婉道:“太太,贺先生还有事,我先送他,一会儿小罗送您。”

    顾婉婉应下,催促他俩赶紧走,自己挤到人群里听八卦了。

    此时,四个女生抱在一起哭诉,说这位名叫姜家诚的男老师,从新学期开学,就以辅导功课为由让她们留校,单独辅导。

    但实际上,他都在会在这个时候对几人进行骚扰,纠错题时会故意去握她们的手,也会俯视她们领口露出的部位。

    校长一时也不能全信女生的话,面对记者,他说:“我们学校都安装了监控,事实如何,等警察来调取监控了才知道。”

    教导主任自然也不大信,长相斯文又憨厚的姜家诚做出这种事,帮忙解释:“姜老师刚到我校任职三个月,或许是学生曲解了他的意思,也未可知,总之请大家不要随意报道。”

    几位教师也帮姜家诚说着话。

    而当事人姜家诚却一直垂着头,嘴唇发颤,一副胆怯又懦弱的样子,念叨着:

    “真不是我,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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