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潦草地说了句没时间便拒绝了邀约,首轮比赛结束的晚上,泽北还是给阿列克斯打了个电话。

    总是要聊一聊的,不管是为了小红毛,还是老朋友之间叙叙旧。

    不过全国大赛举办的会场附近正是各家媒体的集中营,确实不太适合私底下约着见面,他想起经纪人先前介绍了家预约制的酒吧,尝试着联系了一下,那边听说了泽北荣治的名字就给开了绿灯。

    和阿列克斯俩人刚在吧台边坐下,老板便亲自递上了两杯特调。

    典型老美做派的阿列克斯说了声谢谢,下一句便又转头调侃泽北说:“没想到勇士的kita小子也成了堕落的celebrity了呀。”

    “我都多久没听过这个叫法了。”泽北笑道。

    “oh,y boy…”阿列克斯揽过他的肩膀,“胡说什么呢,你退役才半年。”

    “原来才半年……”泽北低声自言自语,“我还以为已经半辈子了。”

    “很漫长的,”阿列克斯缓缓收回手,弯腰伏在台面上扭头看他,“当你发现突然有一天不用早起去体育馆了,不用再考虑会不会被教练扔在板凳上,也不用担心球迷在场外嘘你的时候,时间就会变得特别漫长。”

    这些年留长了一头金发的阿列克斯和退役前也很不一样了,毕竟她算是同一届选秀里第一个退出赛场的,那年她还在山猫队里打主力,突然就对外宣布要休假,连季后赛都不参加了,泽北也联系不到她,直到消失了两个月以后,她带着副框架眼镜出现在观众席上,是一场勇士的客场比赛,泽北在第一节休息间隙注意到她,阿列克斯还当没事人一样笑得坦率。

    那天晚上也是一起叙旧,赛季对自己有禁酒令的泽北捧着杯柠檬茶,看着她喝得七荤八素的,说了很多话,他就只记得一句——就算我想打也没用,再打下去眼睛就没了。

    现在又听着她说着长段的台词,泽北只是抬手又点了两杯,然后不咸不淡地回道:“日语说得真好,我都说不出这些话。”

    “我知道你找我要问什么,”阿列克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the girl…with red hair and a cute faceah,what an adorable girl!” 她笑了两声。

    “说正经的。”泽北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在伸手。

    “但是不合适。”阿列克斯收回手,语气冷静,这下给出的回答很干脆,不过她本来也是这个性格的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泽北本想接着追问几句。比如说不合适的理由或者她有什么建议,但回想了一下自己参加选秀时的情况,他其实已经很清楚答案了。

    “这样啊,”他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掉一半,“也好。”

    “但你要真能带她过来,也不是没办法,”阿列克斯挑眉,“我当然只能以我们的条件要求她,但如果在大学球队打出点名堂,再和你一样去参加选秀,还是前途无量。”

    泽北没接话,阿列克斯在他又拿起杯子的时候接着说道:“我觉得你在想其他事,”她犹豫了一下,“你是不是喜欢她?”

    面前人的动作很明显僵住了。

    “jt kiddg”她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后背。

    “是,”结果泽北却点了点头,“我想带她走,去洛杉矶还是去旧金山都无所谓。”

    想带她离开这里,想让她在自己的身边。

    阿列克斯手里的啤酒杯直接滑下来,她连忙扶稳了,刚刚就是随意说说根本没当真,没成想这个男人倒是完全没有在开玩笑,总觉得他的表情不太对,原来是这样的不对劲。

    一时间有点儿失语,她靠过去张开双臂抱了抱他说:“挺好的,真的,kita,喜欢真的特别好,我觉得这样很好。”

    “没有,”泽北就这么由着她,然后低声说着,“一点都不好。”

    “kita,那是因为喜欢是一个人的事。”阿列克斯直起身,手揉着他的头,框架眼镜后的蓝色眼睛盈满的全是笑意,她酒量一直如此,喝多少都会开始笑。

    俩人叙旧到了后半夜,泽北是越来越清醒,阿列克斯说着说着就趴着睡着了,把身上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他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这个时间,夏日里不到五点天就会亮了,不过云层厚些的话,城市里看日出也不容易。

    借着酒劲说了不少不该说的,泽北希望阿列克斯醒来以后最好都忘光了,他有时候真的挺羡慕她的,怎么想就去怎么做,退役了以后带着个运动康复学的学位直接跳去对头的俱乐部当体能教练,记者问到她是不是不甘心,她也会直接地说自己不甘心,真是潇洒的人。

    橘利佳也是,不过泽北知道自己不是。

    退役看起来突然,但其实计划就计划了很久,从父亲病倒起,接着是国家队主帅田冈的一通电话,仙道还打趣说介绍他休息一段时间就来欧洲打职篮,虽然待遇和热度自然和美职篮不能比,但环境不错,加上他们自从中学毕业就没能在赛场上交过手,只有流川和泽北还在大学联赛上碰过面,不过现在流川在波士顿时不时坐个板凳,泽北在洛杉矶拥有了一个总冠军年,今年又在旧金山迎来了自己的退役比赛,之后便回到了日本。

    至于那个仙道说得那么轻巧,如果不是因为和女友在欧洲定居了,先前也是有机会和流川做队友的。而他们本来都应该有机会在一个队里打球的,只是日本男篮已经近四十年没有机会登上奥运舞台了,想要召回他们实在不容易。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多余了,泽北并不真是为了拯救日本篮球回来的,采访里说的那些都是准备好的官方发言而已,他和篮球一起度过的这三十三年,可不是一句“为什么选择了退役”能够解释完的。

    不过来枭谷带队确实是临危受命,尽管看起来有点大材小用,他也就是和所有在转职过渡期的成年人一样,选择了先找点事情做才是正道,何况他根本不缺钱。

    “哟,你肯定有私心吧。”而深津当时就问过了,只是泽北装傻没回答。

    酒醒了的阿列克斯在酒吧的老板指引下到后门坐上了计程车,泽北给她留了言说上午有比赛他得回去。

    她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唯一残余的画面只有泽北说着那句“我想带她走”的表情,一种很清楚这一切不可能但还是不甘心的表情。

    好一个痴情的kita小子呀,她不由得鼓了鼓掌,同时伸进身上那件外套的袖子里将它穿好,和司机说了一下地址。

    车经过了体育馆前等候信号灯,那个短发女孩和一个同龄的男生并排在室外球场上慢跑,男生两眼惺忪还打着瞌睡,女孩一边倒着跑一边笑着喊“秋纪跑起来”。

    阿列克斯将车窗关上,微微闭上眼向后靠着,她想其实很多事与其说是身份不对、年纪不对,说到底都只不过是时机不对罢了。

    那个他喝着柠檬茶听她说眼睛手术和退役的事情的晚上,她也借着酒劲说了不该说的话,像是kita你真的很不错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似乎也没有一次误会过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说,就是时机不对而已。

    大赛期间还有这么多人严格继续早训,木叶有时候实在是对这些运动少年们的毅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他是被同房间的木兔还有楼下的橘拉起来的,虽然全队人只有赤苇没能起床,但他昨天体力消耗最大,所以可以理解。

    室外的训练场上有不少穿着各个学校队服的高中生,基本上在这附近酒店里住着的都能见到至少一两个,木叶只跑了几圈热身就懒得动弹了,趁橘在做拉伸,他便坐在角落休息,木兔都跑去穿着稻荷崎队服的人聊上了,起因是他和白鸟泽的牛岛打招呼对方十分礼貌地回复早上好以后就没下文了。

    风间跑完规定的圈数以后走到木叶身边,给了他一个让位的眼神,“早起,人类的天敌,早训,学生的噩梦。”

    “说得很好,我给你一百个赞。”木叶挪了个空位置给风间。

    “你们今天第一场几点?”风间问。

    “下午三点。”木叶打了个呵欠。

    “我们上午又要比了,”风间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你看她兴奋的。”

    永远都有花不完的精力的橘利佳,在和乔安娜做传球练习,她就是喜欢这种球感一直停留在手上的感觉,会让人很早就进入状态。

    然而木叶的注意力都只在橘戴着的新护腕上,前天晚上送给她这个的时候,木叶和她交换了旧的那一副,因为他说想蹭一点她的运气。

    于是橘便大方地摘了护腕放在木叶的手心,又向他走近了一步,用额头碰了一下他的额头,他们俩平时各种肢体接触不少,勾肩搭背搂搂抱抱的都是常事,反倒是这个动作让木叶愣住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叮,阿橘好运气传输成功。”她笑着,眉眼弯弯。

    下一秒,木叶也想学着她碰一次额头,但距离没掌握好,反倒是嘴唇不小心蹭过了脸颊,像是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似的,事已至此只能故作镇定地继续说台词了:“叮,木叶能量传导完毕。”

    橘发红的耳朵藏在红色短发下,掩饰得很完美。

    这一刻已经褪色了的护腕现在在他的背包里放着,用一块干净的毛巾包好了,会在场外陪伴他度过每一场比赛直到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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