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寿有些怕了。
如果说此前,他所遭遇的一次次凶险遭遇、所带来的不过是身心层面的疲惫,是一种虽有极大的危机、但尚能够被解决的难题。
那么这一次让他感受到的恐惧,却是源自于一些趋近于俗世本质层面的隐秘,是一种让他根本生不出任何抗拒心理的灾难。
也许,这方俗世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无可挽回。
他现在自认为很正确、很强大的这条道路,也许早已是大错特错!
俗世上的所有修者,所有活人,也许早已在劫难逃!
江寿不敢深想下去。
至少,短时间内绝对不能追着这个问题深挖了。
否则,他甚至担心措手不及之下、陡然知晓了太多隐秘之下,他的心神会彻底失守,根本控制不住的走向疯癫、走向万劫不复,身心彻底受此污染,真正的道心崩毁……
但这颗趋向真相的种子……已经埋下了,他真的能视之不见吗?
之后的日子里。
他将更多的心思,用于思考如何迅速壮大自身,思考如何才能潜入到那存放着“石心血肝”的宝库之中,强行转移开注意力。
他将仅剩下的15点属性点,全部投入了“注流”之法,将其等级迅速提升到了4级,增强对“注流”法的熟练度,加快自身修行阴寿的效率。
属性点就此清零。
但他来不及心疼了,属性点总会有的,壮大自身才是重中之重!
如此,又是数日之后。
正在闭目养神的江寿,忽然睁开了眼睛。
“拿到日月葫,并从残魂口中蒙骗出了很多重要信息后,让我对古邪曹这个职业的了解更进一步,而由此带动的便是‘红尘眼’探究术业迷雾的进程,有了一定的收获。
“近日里,我大概已分辨出,隐藏在我邪曹道路之后更高的晋升路线,似乎与老石匠日日雕琢的石工手艺有点关系……
“当日通过不死头颅我便了解到,邪曹可能不仅仅只有一种职业融合的路线,更何况老石匠和不死头颅之间还存在着师徒传承的关系。
“这就说明了老石匠的这门手艺,与我所修行的邪曹之道,存在着莫大的联系,多了解一下总归没有坏处。
“当然,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老石匠目前的修为本领,尽皆来源于那不死头颅,要对此加以了解,就必须要先将不死头颅彻底驯服,否则,万一不死头颅藏了一手,教给老石匠的是动了手脚后的手艺,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死头颅是有前科的。
上次“注流”之法的传承,就是对方暗害自己的实例,若非自己警惕,又有职业面板的技能做一定的保证,他就真着了对方的道了!
他晾着那不死邪曹也有段时日了,“腐朽公”在近日里也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额外关注,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也是时候主动出击,敲诈出对方余下的更多价值了——
……
哗哗哗——
直插天际的通天水车上,奔流如天河倒挂,激荡起浓郁的水雾。
寒河浪潮不断起伏拍击的滩头,浑身湿漉漉的江寿从河里爬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水珠。
凝望着那深黑骨钉,与诸多紧密交缠在一起的粗大锁链,原地停留了片刻,这才缓缓行至头颅近前。
这次,不死头颅没有主动说话。
江寿轻车熟路的走到对面坐下,摆出平淡如水的态度。
双方就这样沉默许久,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终于,是不死头颅耐不住,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中透出——
“你…还敢来…真不怕我…一念…杀你…鱼死网破……”那声音里满是森冷的威胁之意,那半是腐烂的脸庞上,投射出了极强的压迫感。
江寿拱手抱拳行礼:“邪曹大人是聪明人,应当明白我走到今日无非是被逼无奈,你我本没什么仇怨,奈何你想要我的命,那我自然先要用邪曹大人的命为我铺路了。
“不过若是邪曹大人愿意尽弃前嫌,愿意将此前之事一笔勾销,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不死头颅恨的牙痒痒,嗓音越发森寒:“一笔…勾销…说得轻巧…你这…杂碎…将我残魂余力…毁于一旦…让我千载图谋…化为泡影…身陷囹圄…穷困至死…再无重生之能…我恨不得生…生啖尔肉…活饮尔血…方能息我心头…心头之恨……!”
感受着那越发呼之欲出的威压感,江寿的态度反而越来越放松了,对方真要是下定决心要和他一起死,也就没这么多废话了。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淡淡说道:“行了,邪曹大人,我方才的话不过是给你个台阶下,你顺着下来,你我都好说,若当真要纠缠不休……你的下场一定比我惨。
“我敢今日走到你面前来,难道还会怕你这几句威胁吗?”
不死头颅闷哼,却是不再说话。
俨然是火气沸腾,断不可能如此轻易的了结。
江寿继续说道:“更何况,谁说我将那日月葫之中的残魂、余力,尽皆送于‘腐朽公’,便是将你推上绝路了呢?邪曹大人,我怎么觉得情况恰恰相反,是我为伱死中求活,找到一条新生呢?”
“哼!”
那头颅又是重重一哼,这种话谁会相信,骗傻子呢!
江寿不以为忤,只是笑道:“其实,邪曹大人可能不知道,在我取到日月葫时,我与葫内的残魂可谓是相谈甚欢呢,他与你同为一体,却比你更有大局眼光。
“我料想邪曹大人也是有着置之死地而后生魄力的人,当初遭遇大祸,能如此果断地一分为二,为自己留下重生之后路,也不会是油盐不进的人吧?你说对吗?”
不死头颅仍未有多余的反应,仍旧是负恨不语,摆明了是不相信江寿说的任何一句话。
江寿不急不躁,“也正因如此,我才会与他议定这个计策,试问,若是我随身携带的日月葫里,有残魂和余力尚存,我能安心吗?我胆子小,只怕是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再说了,阁下的残魂也明确说过,若我将之带到此地,必被‘腐朽公’所发现,更别提想要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与之合二为一了,这本就是难如登天之事。
“因此,阁下的残魂大义凛然,为了平息我心里的敌意,也为了能降低自身的威胁,才与我定下了这个两全其美的计策。
“邪曹大人不妨仔细想想,自从我将残魂余力供奉给‘腐朽公’以后,你与它是不是相安无事了?我与你,是不是也相安无事了?没了彼此间的这份猜忌之心,降低了来自头顶上的威胁,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不死头颅险些被这番话气乐了。
“呸!…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厚颜无耻之人…要如你所言…你断我后路…除我残魂…难道我还要…谢你不成…你这邪祟走狗…杂碎…竖子小儿…卑鄙阴险……”
耳边断断续续的骂声,频繁传来,但江寿不怒反笑,摊了摊手。
“嘿,既然邪曹大人还是这般意气用事,那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希望我后几日再来的时候,邪曹大人能长点心。”
他拱手一礼,也不管还在耳边骂骂咧咧的对方,径直离开了。
接下来的数日间,江寿每日都会抽出些时间,来到此地与不死头颅说些扯皮之言,听着对方骂几句没什么意义的垃圾话,然后就回去继续修行。
日复一日。
起初不死头颅还有些气性,骂了半天竟是连句重样的都没有,但越到后来,他气势便日渐虚弱,也越来越没底气了。
仔细想想,江寿做的这些,不过是都是他曾经用过的。
之前为了诱骗的江寿中招,他耍的阴招还少吗?
骂来骂去,江寿左耳进右耳出,可他越想越觉得这是在自取其辱,自己骂自己了。
再之后,也就没什么气性了。
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日月葫都已经被对方收归囊下了,他若想奢求一线生机,目前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对方了。
人的骨气,一旦没了,那就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活下去的希望,也不愿意放弃的。
之前说过的那些,希望江寿学成后能杀掉他的话,其实都是些哄骗之语,权宜之计。
若真想死,他何至于筹谋如此,设下日月葫狠记,又何至于被腐朽公镇压这么久了?
最后一点锐气,就这样被彻底的磨没了。
当江寿再次盘腿坐在他面前,甚至还拿了些肉干之类的吃食,准备和他打一场持久战时,不死头颅用他那断断续续的声音说了软话。
“你想要的…无非是…我身上…深藏的旧时知识…是邪曹之绝学…我…我可以给你…但我能…得到……
“…我如何…判断……大难临头时…你不会如当日…将我再次卖给…腐…腐朽公……”
“你没办法判断,但你还有别的路可走吗?你只能相信我在与腐朽公之间的这场战争中,取得胜利,到那时你才可能继续活着。”江寿也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的说道。
“所以,为了我不再次将你给卖出去,你最好能给我带来足够的价值,让我就算想将你再交出去,也不舍得。
“你说对吧?”
他眉头一挑,微笑反问。
不死头颅短暂沉默片刻,却是长长叹息——
“罢了…罢了…我心休矣……”
江寿伸手做了個“请”的手势,微笑更浓:“那么现在,邪曹大人,让我看一看你的诚意吧,不要让我失望哦。”
不死头颅缓缓讲述道:“我…此前…传你的…‘注流’之法…是假的…乃是虚耗你…阳气…须知…邪曹驭阴守阳方为…正道……”
只这一句话,江寿就知道,他这番辛苦没有白费。
不死头颅终于开始老老实实与他说实话了,既然如此,其身上能够榨出大量的价值来,填充自己对古时特殊职业绝艺的了解。
当然,他为人谨慎,对不死头颅所讲也不会万全尽信,会加以多方佐证。
总之,撬开了对方的嘴,收获定是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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