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风波渐渐平息。
喧闹沸腾已久的红裙女与小脏村众多邪祟的战斗,已然平复了下来,双方保持了暂时的平衡。
照江寿的判断,最终结果应该是红裙女退出了小脏村,而小脏村邪祟也并未向外追杀。
双方谁也杀不掉谁,索性各自占住各自的地盘。
但江寿隐隐间还是觉得背后汗毛直立,阴风阵阵。
被那红裙女所盯上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此去就算顺利离开小脏村,又该如何返程归家?
这,仍旧是个难题。
他强撑着精神,坐到地上,取来方才用剩下的纸和炭笔,飞快的书写出了验尸记录,因为时下没有什么气力,字迹看起来歪歪扭扭,走形严重。
当然,对其中可能涉及到避讳的内容他都取了较为圆融的方式来写。
比如写到“村正受腐朽公污染,已死多年”时,他换了个说法只写“村正遭污染,神志不醒”;写到真正死因时,他又刻意没有去提村正被砍头,只写“污染沉疴旧疾,如今污染已去之七八”。
也就是刻意避讳“已死、无头”这些忌讳,也完全不去提村中其他人的事。
哗啦哗啦——
另一边,晚香正动作飞快的掘开坟包。
她听到不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多半是其他小脏村邪祟驱除了外敌,现在关注到他们,准备对他们下手了!
想到这里,她动作立时更快了几分。
飞速撬开棺材,见到内里正安静躺着一具无头尸身。
也同样如那村正尸首一般,血肉大半不见,枯槁干瘦,几乎只空余骨架,身上的衣服也残破不堪,显然死去多年。
她不是仵作出身,难以分辨这尸首究竟是男是女。
但她相信师兄的判断。
将信封塞进那枯骨手中,本想低低说句“安息”之类,但又怕触犯忌讳,忙又闭上嘴巴。
咯吱咯吱——
已成枯骨的骨骼轻轻摇动、崩裂,几根手骨从尸骨中崩断,但那无头尸首还是勉力用仅剩下的残缺手骨,紧紧握住了那信封。
晚香望着这第一幕,又是因心悸恐惧而倒吸冷气,又觉得有种无形的哀伤涌入心间,一时不知所言。
闷头沉默着的回到江寿身边。
前方雾影昭昭,脚步频频。
踏踏踏——
踏踏踏——
一个个宛若行尸般,脸色惨白毫无表情,脚步僵硬、却十分整齐的村中人,顺着小脏村主干小路而来。
它们走入坟地所在,出现在江寿是兄妹二人的视线中。
村中雾气越发浓郁,江寿只能影影绰绰看到面前聚集了很多人,却分不清究竟有多少,只觉无数道的炙热目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
漠然,生冷,麻木,刺的人皮肤生疼,内心战战。
晚香这次没有抽刀拔剑,只是眼神略显惊惧的盯着前方,显然她也意识到,这么多邪祟围拢过来,若当真触犯忌讳,一百个她也杀不出去!
江寿将写好的验尸结果,递到晚香手中。
然后扶着额头,晕晕乎乎的靠在背后不知道是谁的无字牌位上,昏沉欲睡。
晚香壮着胆子,持书上前,见到了方才的几位抬棺人。
对方此刻身上不着寸缕,皮开肉绽,俨然是经历过一番大战的景象。
但诡异的是,其皮肉撕裂破碎之处,居然在蠕动着复原。
复原速度极快!
她强行压住复杂心情,将纸页递了过去:“这就是……”
话还未说完,背后传来连续的“沙沙沙——”、“轰隆隆——”的动静,纷乱嘈杂,引得晚香下意识侧头看去。
却见那背后的一座座坟包中,一具具枯骨从泥土下伸出手,从地下缓慢的爬出来,然后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下,前方扇形分布村中人等,背后也被诸多枯骨围拢,确实是被村中邪祟给团团包围了。
饶是晚香武人出身,此刻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张了张嘴哑然无声,脸色越发苍白——
忽然,面前的村人阵列忽然缓缓裂开,两座棺材、八位抬棺人从阵列之中走了出来,其上点燃着烛火,烛光森然。
内如竖瞳瞪视,望之生寒。
咯噔噔——
棺盖缓缓裂开一道缝隙,内里有嘶哑到令人难以分辨的声音传来,距离望向最近的抬棺人侧头倾听了一阵,然后竟主动接过了晚香手中的验尸结果。
不待晚香说什么,它便在无数目光聚拢之下,将那纸页撕得粉碎,一如江寿方才那般,任其飘零在阴风之中。
晚香一头雾水。
坐在后面休息的江寿看到这一幕也是不明所以,缓缓皱起眉头。
两具棺材横在面前,抬棺人声音尖细、沙哑道:“贵人说,请二位贵客入车中一叙。”
车?
晚香嘴角微微一抽,乍一听还以为是马车……你管这黑木棺材叫车?
她回身搀扶起江寿,江寿则微施一礼,强作镇定道:“师门有命,唤我等速速归府,村中既已事了,便不在此地叨扰贵人了。”
此言一出,双方都不再说话了,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又是一阵犹如彼此对峙的漫长沉默后。
远远的,一颗仿佛从棺材铺一路延伸出来的长脖子,顶着一颗摇摇晃晃的脑袋,从空中飘了过来,伴随有“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音,直直逼近到兄妹二人近前。
那两具四人所抬的棺材,随之再度裂开更多缝隙,露出了足够一人钻进去的空间。
那长脖子脑袋的呕哑嗓音,一顿一顿的传出:“二位、帮扶、我村中、许多,不敢、怠慢了、贵客,但既然、二位去势匆匆、不愿多留,我等、愿出村相送、不知贵客、意下如何……”
晚香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的意思居然是让他师兄妹二人进入那棺材中,让它们送出一段路程?
所谓送君千里,是一桩美谈不假,但用棺材送行……?
她吞了吞唾沫,下意识拉住江寿。
她内心着实有些怵然,若真让她与那棺材中未知的“贵人”同行一路,她只怕就算能回到府中,也要噩梦不止,心悸日久了。
何况眼下既然这村中人以礼相待,说明并未触犯忌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此离去岂不正好,何必要人相送?
但江寿却又是另一個心态了,红裙女就算被迫离开了小脏村,多半也在不远处虎视眈眈。
若能有小脏村的邪祟村人送出,或许返程之路会顺利许多。
因而,他按住惴惴不安的在背后拉扯衣角的晚香,当先拱手道:“多谢诸君驱车相送厚谊,既如此,我师兄妹二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他还侧头微笑还以晚香:“师妹,这二车驾颇为不凡,你先选?”
“……”晚香短暂沉吟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而后忍着额头青筋暴跳,在那抬棺人的搀扶下,进入一具棺材中。
刚一入内,棺盖便“嘭——”的一声重重关上,而狭小漆黑的棺材之内,晚香侧靠一璧,手下意识握紧短剑,身体颇为紧绷的略略蜷曲。
两盏墨绿色的灯火,忽然在她的头顶上亮起。
一颗白森森的头骨,端然其中。
晚香吓得一缩脖子,不自觉周身汗毛乍起,冷汗直淌,心里不知将江寿骂了多少遍!
棺材外,江寿的声音飘飘传来:“我师兄妹二人家住玄庭府三阴洞府,诸位兄弟可否直接将我们送到家门口?”
晚香:“……”
棺身摇晃,却是终于踏上返程了。
此行一路波诡云谲,险象环生,当下身处之所虽然诡异得很,但晚香心底却莫名升起些许安全感。
细细想来,这境遇可比冒雨逃走要好上很多。
在最初的惊惧后,她渐渐平复下来,因连夜折磨困乏袭来而沉沉睡去。
江寿所在的棺材内,其主人,同样的森森头骨倒是比晚香棺中的头骨要更具活力。
它在极为狭小的空间内,上蹿下跳,与江寿攀谈村里事云云。
好个宾主尽欢。
不知过去多久,棺材的摇晃仍旧继续,但那头骨却终于安静下来。
这般话密的邪祟,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江寿平躺于棺中,因为连番出生入死,他现在也极为困乏,但却无法如晚香那般安然睡去,又怕惊扰了棺中新结识的“友人”,他又不敢辗转翻身。
索性一念唤出职业面板。
此来收获颇丰,刚好可以盘点一下收获,将新得来的属性点都给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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