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萧将军才是擎天派真正的门主,那个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京城搅弄风云的罪魁祸首?”

    “正是。”

    云烟瑾的身体还未恢复,但是甫一醒来,她便让商陆将白鹤生一齐叫了来,急着与他们和盘托出这事情背后的真相,好能及时想清楚接下来的对策。

    “萧策当年出征之时曾遭了南蛮人的暗算,身中重伤濒死之际被我父母所救,却也恰巧由此得知了苗疆的‘长生之术’。

    他当时自知自己已是回天乏术之相,便阴差阳错以为是因为这秘术自己才得以起死回生,故而这无稽之谈打从一开始便是他告诉老皇帝的。”

    “这不分明是恩将仇报吗?没想到这萧将军明面上看上去是光风霁月的,暗地里竟然是这种无耻小人。”

    白鹤生不忿地开口说道。

    “这也不能全然怪他,当时大周屡遭外敌,边关民不聊生,他最初也不过是想拿到那‘救命之法’罢了。

    可是他不明白的是,人的欲望是无休无止的,世人皆求长生,又怎会只满足于无病无灾?

    于是先帝后来秘密出宫,带着一整队精锐快马加鞭地去到了苗疆,那夜,整个寨子里火光冲天,他们要不到秘术之法,便火烧了苗疆族人,求不得的便毁掉,帝王之心向来如此无情。”

    到了如今,云烟瑾已经想不起来父母亲的音容样貌,但那夜来自地狱的尖叫声与哀嚎声却长久地留在了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那些苦难的,无辜的族人,因为上位者的贪心而受此无妄之灾,天底下,为何向来都是如此不公平之事常有,作恶者却心安。

    “那既然他们没有在苗疆找到真正的秘术,为何这‘长生之术’现如今却又出现了,难不成是你们族人还有幸存之辈?”

    白鹤生的脑筋倒是转得快,一下子就问到了事情最重要的地方,云烟瑾倒也不啰嗦,连着商陆递到嘴边的水都没喝一口,就继续说道,

    “这事说来也是天意,萧策当年知晓此事之后,瞒着众人又再次回到了苗疆,这才找到了被母亲藏在地窖里的我。

    他当时心中无比愧疚,但也自知这种弥天大祸已经无法弥补,所以他只好假称我是他胞姐的遗孤,将我带回了京城,当做掌上明珠一样捧着,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能让自己心里有些安慰,但是,”

    云烟瑾感受到手腕处的力量,看到商陆随着她的说话下意识地将圈着她的那只手握的更紧,却只是顿了顿,又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说道,

    “但是我毕竟是苗疆族中一脉相传的蛊女,又身负着血海深仇,所以打我记事起,我便一直找寻着有关御蛊之术的记载,企图以此来报仇。

    可是我只知道自己体内有着一对子母情蛊,却用的并不熟悉,那蛊虫与其说是被我驱使,还不如说是自有章法。

    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受过的伤经由体内蛊虫,都比之旁人的愈合之速要快上许多,所以逐渐地,与我最为亲近的萧策,也发现了这件事情。

    于是他也终于明白,苗疆蛊女得以延长寿命的方法不过就是在出生之时在身体中种下命蛊,蛊虫不死,蛊女不灭,而寻常的蛊虫虽能救命,却是远不如蛊女自己的本命蛊,因而母亲当年也不过是将自己的血作为药引救了他罢了。”

    “所以你们的血也能救命?那又何必要什么蛊虫呢?”

    云烟瑾看了一眼一声不发的商陆,这才叹了口气,回答了白鹤生的问题,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蛊女的血也不过是一味难得的药材罢了,而且这血讲究的也是以毒攻毒,并非是所有人喝了蛊女的血都能够‘起死回生’。

    只不过萧策当年中的正是南蛮之人的奇毒,蛊血才有如此惊人的药效,可是那时没有人给他解释,后来,我的族人又只剩下了我这一个不知事的孩童,所以他便就此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想要用蛊虫复活我娘的尸体,想要弥补,他将此事做的极为小心,还往府里修了一个暗室,可是这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那位将将军府看的死紧的老皇帝很快就得知了风声,他用我的命来威胁萧策帮他找到长生之法,又创立了擎天派,搜罗了天下不少制毒的高手来为他卖命,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五皇子得知了此事之后认为这是一个扳倒先帝的好机会,又跑来找我联手,后来等到成功捣毁了凌空派,他便自己接手了擎天派。

    沈寒煜自己本就因为习不了武而心理扭曲,所以他对于长生的渴望也比之常人更要强烈些,而此时已经心灰意冷的萧策却是担心这人会做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这才一直呆在京城看着他。

    可是彼时世人皆以为他已经跟凌空派的众人一起死在了那场祸乱中,他在人世无牵无挂,半生功名利禄皆已成烟,若非是为了不酿成更大的灾祸,他不会让自己苟延残喘至今。”

    云烟瑾记得萧策与她坦白的那日,那个在自己的记忆中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小舅舅,自己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就那样面色苍白的看着她,带着一生的悔恨向自己忏悔。

    他的脸上遍布着被蛊虫啃噬的丑陋的疤痕,那些无端的眼泪顺着蜿蜒的痕迹流下,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一生只做错了一件事情,于是也就此用自己的一生来弥补。

    云烟瑾知道他不算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可是她也再也没有办法在得知真相以后再去原谅他了,人这一辈子本来就是不能后悔的不是吗?

    她没有替那些死去之人原谅的权利,当然,也没有劝他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他才会牺牲自己换来我们三个人求生的机遇,想来沈寒煜被他刺中心口一剑断然是没有存活的机会的,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白鹤生不自觉地揉搓着腰上的挂穗,开口问道。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云烟瑾的眉头皱在一起,反手握住了商陆原本搭在她手腕上的右手,这才好似有了什么底气一般,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虽说萧策这次的突发之举定然会给他们带来重创,但沈寒煜定然是不会如此轻易地便死掉的。

    他们早已养了无数的蛊虫得待给他续命,是这小皇帝为着怕成为敬唐那样不人不鬼的怪物这才拖到了如今,可是这般生死攸关之时,便就由不得他顾忌那些有可能的后果了。

    所以我猜他现如今应当也已在体内种下了蛊虫,成为了个‘不生不死’的‘器皿’,这回就算我们想要杀他,应当也不比当日更加轻易了。”

    沈寒煜再厌恶“怪物”这个名号,也定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所以现如今他的护卫和敬唐,甚至他自己都变成了棘手的敌人,因而若是这蛊虫一日不除,商陆他们这边便不会有丝毫的胜算。

    “那我们该怎么办,若敌人是杀不死的,哪怕只有区区数十人也够我们受的了。”

    白鹤生登时便要拍案而起,却因着商陆制止的眼神,生生又把自己按回了凳子上。

    “其实这些种在人体内的蛊虫也并非全都要紧的很,真正重要的其实只是那只他们最初种下的,在体内源源不断产卵的蛊虫,也可以说是本命蛊。

    只要将那只蛊虫杀死,其余的蛊虫便会因为得不到养料而从宿主的体内涌出,到那时,他们便与寻常之人无异。”

    “那那只蛊虫在人体内的什么地方?应当怎样才能将它一举杀死?”

    “这很难说,蛊虫需要的精血极多,所以自然会选择宿主体内最为充盈的地方,但是这却是因人而异的,所以唯一的方法只有将那蛊虫从宿主的体内引出来,而后再将其一击毙命,这才是真正的万全之策。”

    “那——”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什么?”

    白鹤生这厢话还没说完就被商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吼给定在了原地,不自觉地便将心中的疑问全盘脱口而出。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不是在与你商量,”

    云烟瑾还抓着商陆的手不放,语气却是强硬的不似对待自己久别重逢的心上人,她今生已经做下了太多的错事,若是上天不再有失偏颇,就该给她能够赎罪的机会。

    而坐在她身边的商陆即使并不知道眼前人口中所谓的唯一的方法是什么,但是听着云烟瑾的口气,他也能够猜到这定然不是什么他所期望的好事。

    “蛊虫为的是充盈的精血,而普天之下,再没有比蛊女的血肉更能够滋养他们的了,但是因为受限于距的缘由,那蛊虫不能与我离得太远。

    所以到了届时,我会率先藏于皇城的城墙之上,而你们要做的则是将众人都引至那里,等到我将所有的蛊虫都引出来之后,你们再一举攻城。

    到时,我还需要一人与我一同斩杀蛊虫,确保计划万无一失,此次是我们最后的一次机会了,绝不可再功亏一篑。”

    “那你怎么办!用自己的血来引蛊,也亏得你想的出来?大夫说的话你都忘到天边去了吗?你现在血气亏损,若是再去放血,任是老谷主在此,也未必能救得了你!”

    云烟瑾已与商陆他们提起过老谷主已死一事,而商陆此刻情急之下却是忘记了此事,话一出口,这才反应过来,而再想收回,却是不太可能的了,所以他原本“嚣张”的气焰此刻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而屋里的整个氛围也都因此而变得寂静极了。

    “我陪你去。”

    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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