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可能是傅凌香,我不相信!”

    云烟瑾本想要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以防今日这武林大会人多眼杂的,将他们这番对话给偷听了去。

    可是这情急之下还是泄露了自己的情绪,自从那个所谓“傅凌香”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第一刻开始,她就笃定此人定然是个冒牌货。

    就凭他那满口的谎言,那桩桩件件都与她所知道的截然不同的“真相”,她就不可能相信此人就是失踪多年的傅凌香,何况她早就已经认定了商陆的身份,比起世人皆知的皮囊,她更相信的是自己的感觉。

    可是现在,众人都认定了他就是那位失踪已久的凌空派少主,她又不能在这个时候贸然承认自己的身份上去拆穿他,所以如今也只得在詹文通这小小的一个书房里头来回踱步,不得他法。

    而显然站在她面前的詹文通,更是比她还要想不通如今的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前十年里傅凌香这号人物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任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这人的半点踪影来。

    而现如今,这一冒竟直接冒出来了两个,这倒真是不知道让人怎么办才好了。

    “可是你也看到了,凌香的那套剑法他舞的分毫无差,那风流在他手中,就仿若天然是为他而铸的一般,纵使你我二人并不相信,现如今,也是不得不信了。”

    方才在厅前之时,便有人出言质疑傅凌香身份的真假,而因着他腰上贸然出现的,原应被詹文通仔细收藏在阁中的风流剑,更是有人猜测这是他二人合谋给大伙演的一出戏。

    虽然那人如此的说法并不能站得住脚,且不说若真是詹文通安排了这样一番废了许多工夫的戏码,他干的也实在是个出力不讨好的活计,半分也并不能左右众人的想法。

    何况这傅凌香在詹文通心中的地位,大家这么多年来也是有目共睹,他又怎会随便找上一人来陪他演这么一出戏。

    甚至普天之下,又怎会有和傅凌香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这一件件的事实好似都证明了眼前这人正是那失踪已久的凌空派少主。

    可疑问的种子若是就此被种下,早晚有一天会酿成苦果,直至有一天反噬众人。

    因此在众多的催促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重新聚集在了台上,而那位所谓的“傅凌香”却好似半分都不心虚一般,不紧不慢地抽出了自己腰上横着的那把银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舞起了那套举世无双的剑法。

    “风里留白”的剑法是傅凌香自己自创的,当年湖海一宴上他曾舞过一回,台下众人有不少都见过。

    一套剑法,三十六式,手擒苍龙,身藏险沟,梨花舞袖,飞空白雪,击洗格刺,一招一式,台上那人是舞的分毫不差。

    连着退到一旁的詹文通都在恍惚间怀疑起了自己是否是真的信错了人,或者说此人便是已被他送走的“商陆”,总之,在那一刻,谁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那便由着他同众人一起前去京城?这样一个不明不白冒出来的冒牌货,谁能保证他不是那擎天派派出来的什么障眼法,何况这天下会易容术的人更是多了去了,而凌香的那套剑法,他也曾教给过门派中许多的弟子。”

    云烟瑾也自知自己这是强词夺理,总不能让詹文通拿着这些无凭无据的说法去拆穿那人的身份,可是她明明知道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傅凌香,现如今却不能拿出任何证据来。

    而且这个假的傅凌香此次出现的实在太过凑巧,也太过仓促,仿佛他早就知道了詹文通的计划一般,这事情背后,定然有什么猫腻才对,因此她决不能放任这样一个人呆在他们之间,这无疑是给此次的行动埋下了一个隐患。

    “他口中的那些真相我们都知道是假的不是吗?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证明他不是真正的凌香吗?”

    方才听到那人顶着傅凌香年轻时的面孔称她为妖女之时,云烟瑾承认,她心里确实被狠狠地刺痛了一瞬,毕竟当日直至她跳下山崖之时,傅凌香还曾伸手想要救她上来,无论是因为那只在他身体里作怪的蛊虫,还是因为……

    总之她不相信一个人前后的转变竟能如此之大,可是紧接着当他讲到那些所谓的众人所知的真相之时,云烟瑾便彻底明白了这人的真实面目,一个冒用别人身份的小人,她定然不可能留他。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当年坠落山崖之时,我曾在凌香的左肩上刺过一剑,那里定然会有个疤痕。

    你可以谎称这疤是他曾经比武受伤留下的,这个疤只有我和凌香两人知道,这个冒牌货定然不可能连这都能伪装,总之,只要众人相信你,你再在他们面前揭穿这个小人的真实面目,到时候他恼羞成怒,一定会漏出什么马脚的。”

    云烟瑾这已是情急之下乱投医,即使她心里也清楚此举不一定会有什么胜算,如若真的不成,她也不介意对着那张脸再捅上一次,左右不过是一换一的一桩买卖,划算的很。

    “如今,也只好如此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好的时机。”

    詹文通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心里只求那刚刚被他派往查看商陆一行人的安危的弟子,能够早日带回令人安心的消息。

    “傅大侠,你刚才那套剑法舞的真是太好了!”

    若说今日在见到傅凌香的众人之中最高兴的那一位,那何文兴可真谓是当仁不让。

    这何大公子打从记事起,便一直将这位凌空派的少主当做自己追赶的目标,可惜他生不逢时,要不然凭借他爹的旧交情,他兴许也能自幼就拜在那凌空派门主,当上那傅凌香的师弟也未可知。

    而现如今他原本以为无望的事情便就这样突然的实现了,何文兴都恨不得直接去隔壁山头的那寺庙里供上些香火钱,以答谢老天爷对他的这份格外开恩。

    因而打从傅凌香出现在众人眼前的那一刻起,这何文兴的眼睛就没有从他身上挪走过,好不容易等得人从台上下来了,这小公子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了出来,一下子便出现在了傅凌香的身侧。

    连着一同下来的詹文通都没他跑的快些,如今他又仗着自己的身份硬是跟着人家回到了这客房里头,眼瞅着傅凌香正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他那把失而复得的银剑,半分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这位小少爷却仍跟没事人一样,凑到人家面前夸赞起来。

    “哦?还未请教这位小兄弟是?”

    傅凌香好像是到了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屋里多了一个人一般,不仅说话的语气夹杂几分揶揄,连着正眼也不愿瞧上身边人一眼,也就何文兴这个傻小子如今沉浸在自己的兴奋里头,半分瞧不出人家的“不满”。

    “我叫何文兴,我爹是京中尚书,我们家弟兄三个,我是最小的那个,再过四年便可及冠了,傅大侠您是不知道,我从小便一直将您当做我的目标,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您这样举世闻名的侠客,行侠仗义,我们家中现如今还有……”

    何文兴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仿佛要把他这十几年来无处表达的仰慕之情一股脑地全说出来,全然没有注意到面前之人的表情已经随着他的话语变得愈加的不耐烦。

    而等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位大名鼎鼎的少主却又是换上了另一幅“谄媚”的面孔。

    “原来如此啊,您是尚书府上的公子啊,失敬失敬。”

    何文兴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便已被傅凌香给握了住,弄得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刚刚挑起的话头也就这般被迫戛然而止。

    现如今这场面怪的若是旁的人瞧见,兴许还以为是这傅凌香久仰了“何大公子”的名号才对。

    而这厢还没等何文兴转过弯来,这位傅大侠便又热情地开始攀谈起来,

    “家父如今身体可好啊?此次去到京城我可一定要上门拜访,这久闻何大人刚正不阿的名号,却未曾亲眼见过,文兴兄弟到时候可一定要帮我引荐引荐才是。”

    傅凌香一边哥俩好地揽住了何文兴的肩膀,一边使着劲把这低他半头的小公子给搂在了怀里,弄得人是进退两难。

    何文兴此刻才好像是终于缓过了劲,开始审视起自己这位从小仰慕到大的大侠的形象来,他甚至开始怀疑傅凌香是否真的就像世人口中传颂的一般,或者说,他是否就真的像他一直想象的那般?

    说到底何文兴也是尚书府家的公子,即使他不愿意,从小也是耳濡目染了他爹那套官场上的做派,而此刻的傅凌香看起来就像是那些总是跑到他们府上想要巴结他爹的那群阿谀奉承之辈,是那群他最讨厌的,最想逃离的人,可他记忆中的傅凌香不该是如此,至少不能同他们一般。

    而此刻的傅凌香却仍是滔滔不绝地奉承着那位他口中所谓的何大人,全然是一副陶醉的模样,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他怀中的何文兴,已然逐渐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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