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囚雅 > 008
    初一初二走亲戚,二娘就在村里到处游走。什么上门礼她是不打算买的,提着自己做的豆腐放下便是。

    给大牛婶家的豆腐更大块些,二娘进去的时候一股药味扑鼻而来,上午络绎不绝的都是看望大牛叔的亲戚。

    大牛婶的媳妇接过豆腐,招呼二娘喝茶吃瓜子。

    大牛婶送了里面那波亲戚走出院门,回来时啐了一口唾沫,“杀千刀的东西,来看我家大牛死没死的。”

    见到二娘,眼圈一红,“二娘,快进去看看你大牛叔,前两日他还念叨你爹一起上山砍柴呢。”

    二娘暗道不好,她爹早就去世了,见到她爹可不是啥好事。

    两人往屋内走,估计是为病人保暖,门帘非常厚重,密不透风,房间气味浑浊。

    大牛叔躺在那里,二娘见他眼神呆滞,嘴唇黑紫,两颊凹陷,像个骷髅架子。大牛婶絮絮叨叨的说,“吃不下去饭,饿成这样的。”

    二娘轻轻叫了声,“大牛叔。”

    他睫毛动了一下,眼神略微移动。

    二娘说道,“我之前在下头村卖豆腐,他们说找到两具尸体,其中一个就是刘七的,他死得惨,掉到那溪涧摔死的,被水冲下去撞到石头,尸体都不成人形了。”

    大牛叔睫毛颤动起来,有些水痕从眼角流下。

    大牛婶拍手称快,“死得好啊,这龟孙子玩意儿。”见到大牛叔眼泪,她扑到床前,“当家的,刘七死啦,死得好呀,你听见了吗?刘七死啦,踹你的龟孙子死啦。”

    大牛家媳妇叫秋花,二娘见秋花姐进来,喊了人,“秋花姐。”

    秋花姐带她出去,“娘怕是不能招待你了,让她和爹呆一会儿吧。”

    二娘点点头,“没事,我先回去了,你家要吃豆腐就来拿。”

    两人寒暄一会儿,二娘告辞离去。

    初三晚上大牛叔就有些不好,吐了几口血,在初四断的气。

    停灵在村里祠堂,二娘还去烧了纸钱点了香吊唁。她还未出嫁,秋花姐不好多劳烦她,只叫她和家里姐妹一起叠金元宝。

    停灵七日下葬,棺椁抬上山埋了,二娘没跟着去,在家门口设了路祭,他们经过门口上山时烧了纸钱。

    赵怀释隐在暗处悄悄探看。

    二娘回来眼圈红红的,他叹了口气,将人搂进怀里,肩膀处变得潮湿,有微弱的声音传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赵怀释收紧怀抱,因为他知道下面一句是: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两人猫了一整个冬天,二娘客少,卖豆腐都在前院,赵怀释从未被人撞见过。

    直到万物复苏,春雨绵绵,吴山村开始育苗春耕,二娘后院溪流对面的土地出现村民,赵怀释来不及躲藏,被看的一清二楚。

    一时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大姑娘家的往自己家藏男人,二娘想想都知道那些无聊的人会怎么传。

    赵怀释有些自责,心情低落,二娘拍拍他肩膀,“没事啦,有解释就行。”

    第二天二娘就给村里买豆腐的人发麦芽糖,把大块糖敲碎废了二娘不少功夫,“与我订娃娃亲的周家大郎回来了,吃喜糖,沾沾喜气。”

    花婶把糖放嘴里,指指隔壁,“这家的大郎?”

    二娘点点头。

    “咋就他回来了?周家那两口子呢?”

    “遭灾死了,就剩他一个,也是可怜,我们就搭伙过日子。”

    花婶拍手称是,“这不正好的,你们两口子过好日子比啥都强。”

    只要不是不结婚,哪怕嫁给只鸡她们都能理解。二娘内心非常忧伤,没有人能懂她呀。

    花婶对屋里喊,“周家小子,出来见见你花婶呀。”

    二娘替人婉拒,“他有点害羞,身体也不太舒服,在休息。”

    赵怀释走出来站到她旁边,“婶子好。”

    花婶咂舌,长得这般好看,如似天人,与二娘站在一起分外登对,她啧啧称奇,“竟长得这般大了,小时候见你还是黝黑小子一个。”

    赵怀释回想周启的样貌,他现在肤色也偏黑,仍是黑小子一个。

    花婶拍拍二娘的肩膀,“你放心,明日这件事就会传遍吴山村。”

    二娘点头,又塞了一块糖给她,八卦队队长花婶的实力她是相信的。

    想一探周家小子底的人都被二娘拦下,什么身体不太好,还在孝期,只是按照父母之命来与二娘成的婚云云。

    调笑想吃喜酒的也被二娘挡回去,“出了孝在说。”

    赵怀释终于能自由走动了,二娘卖豆腐的时候他也能帮衬一把,但他不会出村。山上野物他捕到就会托周猎户卖掉,他与周启是远亲,满口答应了。

    二娘撒下小院的种子,又去把自己的小水田翻翻土。村里分给陆父的田地在他死后就被收回了,但二娘需要口粮过活,就留下不规则的一小块田给她耕种。

    这田主换成整块田开心的很。

    赵怀释才问出内心疑惑,“你们不必交税的吗?”

    二娘神秘一笑,“知道什么是隐户吗?”

    这也是二娘观察了很久才发现的,那收粮的人根本不会往这山上走,但每年村里要交粮给某家大人。

    进官府腰包哪有进自己腰包实在啊。

    二娘抛秧下田,沿直线插下来,一天下来二娘腰酸背痛,躺在床上直哼哼,第二天赵怀释就带着斗笠跟在她后面去学插秧了。

    农忙时节大家都紧锣密鼓的耕种,捯饬完田,二娘才重新开始做豆腐卖。

    早早卖完回村,有人招呼二娘,“二娘,快回家看看,你家有亲戚来了。”

    二娘疑惑,她能有什么亲戚。

    进院子,果然有一堆人堵在门口,见她回来,叫嚷道,“陆家娘子,怎么现在才回来,等你许久。”

    二娘哑然,谁和你一样闲得慌,内心吐槽,面上不显,问他们,“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前面一排人分开,让身后一名婆婆走出来,“你要叫我一声姑奶奶才是。”

    二娘思索片刻,小时候陆父好像是和他姑姑有联系,但这姑奶奶在他死后不曾有一丝照看二娘的意思。

    二娘都忘记还有这亲戚了。

    她也不开门让他们进去,只道,“我父母双亡,无人吊唁,我还以为亲戚都死没了,今日你们来是为何事?”

    一番话说得姑奶奶眯起眼,她皮笑肉不笑道,“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说破天也是我陆家血脉。”

    二娘将卖豆腐的东西放好,敷衍道,“嗯嗯嗯,然后呢?”

    姑奶奶铺垫一会儿,才说到正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么能与别人无媒苟合!”

    “你住海边的吗?管那么宽?”

    姑奶奶听不懂继续道,“你父母爷奶俱亡,婚事该有我这姑奶奶做主,你与那奸夫分开,我给你寻了门好亲事。”

    二娘好奇了,“谁啊?”

    “余敏大人,他之前遣林媒婆上门事你就该答应,可惜我那事不知此事,不然一定将你绑进余府。”

    “我看姑奶奶也是风韵犹存,若是喜欢余大人,不如大胆求爱,我双手双脚支持。”

    姑奶奶气得半死,旁边的侍女扶住她。

    她年轻时相貌颇佳,被本县县丞纳为妾,之后又生了两儿一女,熬死正夫人后日子颇为好过。

    最近丈夫忧心仕途,又有心讨好余敏,打听到他之前遣过媒婆去吴山村,就托人问询这二娘是谁。

    她本是不甚在意,结果听到这二娘父母双亡,父亲姓陆,母亲姓徐,不就是她那侄子的女儿。

    姑奶奶说破这层关系,又将事情大包大揽,想到事成之后能赢得丈夫几分体面,心里正得意,带着一堆侍卫就来了吴山村。

    结果一打听发现二娘已有夫婿,好在外面不知,既然是无媒苟合,说什么也得给她拆开。

    二娘看她简直像看神经病,姑奶奶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娼妇,说得什么狗屁,以后入余府可得给我把嘴放干净点。”

    “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自己喜欢当老鸨皮条客拉自己孩子去,别到处乱咬别人。”

    两人对骂得起劲,姑奶奶捂着心口直喘粗气,拿着手绢的手指着二娘,“上,都给我上,把人给我绑走。”

    院外早就围着看热闹的村民了,正听得起劲,暗忖这二娘嘴真厉害,就听见对面开始动粗了。

    二娘拔腿就跑,被最近的小厮钳住胳膊,一堆人瞬间围住她,将人捆个结实。

    讲实话,二娘已经一边对骂一边往门口闪了,毕竟这么多人她不可能打得过,但这老虔婆颇为敏锐。

    “理亏了就动粗,我不认识你,今日抓了我吴山村二娘明日还有其他村三娘,黑心肝的人贩子,你放开我,光天化日就敢抢人。”

    二娘不承认这姑奶奶的亲戚关系,鼓动村民帮忙。

    毕竟不掺和家务事是传统美德,但打人贩子是人人有责。

    姑奶奶见村民有些动作,她怒道,“谁敢,我是吴县丞的二夫人,把人嘴给我堵起来。”

    二娘明白了,“你丈夫想讨好余敏,为何不送自己去,想把我绑去献给余敏,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命享,我与余大人早就说开了,他不会强求我。”

    嘴了被塞了一大团布,姑奶奶手指甲划过二娘的脸,“二娘不懂男人啊,别人家的花最香,强扭的瓜最甜了。”

    “带走。”

    此时人群一声大喝,“我看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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