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意想不明白,既然得罪了上天,怎么又让他们以这样复杂的方式又重来一遍。
“我和阿月宿世因果,相遇注定是会爱上彼此,又何苦重来这一遭呢?”
慕栖洲也不明白,甚至,这样周而复始的爱而不得,让他越加觉得痛苦和不甘。
无量道长慈悲的眼神望向二人,最后又转向蒋英雨的身上:
“事已至此,该你说了。”
蒋英雨放下了二郎腿,神情凝重地抚了把脸。
“因为九幽有异动,阴阳两界恐怕将迎来大劫难。”
九幽之下,凝聚着整个幽冥的极阴之力。
素来只有泰山府君能够进出九幽,安抚神灵,镇守整个冥界。
而现任冥主阿寂得位不正,千年来从未下过九幽,以至于九幽之中的神灵躁动不安。
“若泰山府君不能及时回归本位镇守九幽,则幽冥之火会重降世间间,悲剧便会再次重演。”
沈南意挑眉:“那让阿洲复活就好了,何必又让我活?”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他因你而死,自然需再因你而生,了断尘缘,回归幽冥。”
慕栖洲沉默,了断尘缘?
“所以,让我们生,是有任务的。”沈南意哑然。
“是任务,也是使命。毕竟阿洲本就是泰山府君,冥界已经等了他上千年了,不能再等了。”
蒋英雨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沈南意:“大局为重。”
沈南意不知何时,手与慕栖洲的手,十指相缠。
命运何其可笑,让他们屡次相遇,却从不给他们相守的机会。
掌心传递的温热,如暖流涌过,可满肚子都是酸涩。
沈南意笑得勉强:“大局嘛,听明白了。”
慕栖洲死死捏着她的手,指尖发白,身体无形中带着颤抖。
比起分离的苦,他更害怕沈南意受到伤害。
他没有选择。
“师兄,我该怎么做?”
“弃肉身,入九幽。”
夜风习习,夏末的蝉鸣让人愈加烦躁不安。
沈南意倚靠在二楼露台的栏杆,满腹心事。
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默默走近,大手撑在栏杆上,陪着她一同看着天上的明月。
沈南意悠悠地叹气:“道长走了?”
“是。历来幽冥之事,天界不可干预。师兄不便久留。”
慕栖洲叹道:“他和师尊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神女和府君的肉身,被藏在忘川河下。但河里都是玄蛇。你和我都是肉身,沾忘川水便会销魂蚀骨化作肉泥,根本没办法下去。阿雨要去找,我不让。”沈南意怔然出神。
上一次蒋英雨为了救他们斩杀玄蛇,受了天雷之刑。
如今,忘川河里是成千上万条的玄蛇,纵然是他愿意冒着风险去,她又怎么忍心。
“我去。”慕栖洲黑眸深沉,凝视着她:“我的神魂可以下忘川。”
“不行……”沈南意激动地扑到他的怀里:“不行。”
她舍不得他死。
慕栖洲搂着她的腰,将头抵在她的脑袋上:
“只有我死,才能够护着你。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沈南意泪水沾湿了衣襟:
“你失言了,慕栖洲,你说过要娶我的。”
“对不起,沈南意。”
慕栖洲将她死死扣在怀里,心扯痛得厉害。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沈南意抬起泪眼,仰望着他,眸如水波无垠:
“娶我,现在。”
慕栖洲黑眸发怔,心脏骤停。
“可我……没有戒指……我……”
沈南意咬着下唇,面上绯红:“娶不娶我?不娶,我走了。”
她作势转身要走,慕栖洲吓得立刻拉住她的手:
“我想,想得快要发疯了,可我……”
可他不能。
他终究是要走的,回归府君之位,镇守幽冥。
慕栖洲揽着她的肩膀,不忍看她的眼睛,喑哑苦涩:
“沈南意,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一个能终生陪伴着你、爱你的男人。”
只是,那个男人不是我。
夜露沾湿了他的发,让他越加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此刻的他,像足了一个负心汉。
沈南意瘦削的肩膀微微颤动,许久,她仰起脸,长睫抖动:
“我开玩笑的,阿洲,晚安!”
她轻轻覆在他的手背,松开了他的手,转身的一瞬,眼角分明还挂着泪痕。
慕栖洲心头窒息,脚像是被粘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她越走越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闪现一道人影。
凌空抛了一支烟:“接着。”
慕栖洲麻木地接过烟,星火燃亮,白烟袅袅。
“舍不得?”身后的蒋英雨倚在栏杆,看着好戏。
慕栖洲转头,目光如水:“十分舍不得。”
“阿雨,我将她托付给你,请你务必要照顾好她。”
蒋英雨垂眼,悠悠地吐了口烟圈,轻笑:
“说得好像你不提,我就不照顾她似的。”
慕栖洲走到他的身旁,低叹:
“阿雨,我很抱歉,那时,我不知道你也爱她。”
他说的是千年前作为右使的他。
“若你知道,你会放手回幽冥,将她让予我吗?”
慕栖洲修长的手夹着烟,略微颤抖:“不会。”
他很肯定。
蒋英雨拍了拍他的肩膀,仰天大笑。
“不愧是阿月看上的男人。”
夜色中,他的双眼亮如繁星:
“阿洲,如今的你可比不上当年的阿金。”
蒋英雨手指轻弹、烟灰落地,他一个潇洒转身,人影嗖地不见了。
“天道无情,我宁愿做人。”
慕栖洲望着空气发怔。
月悬当空,孤枕难眠。
沈南意握着门把手,心如万蚁啃噬。
她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善解人意地离开。
慕栖洲很快就要舍弃肉身,换句话说,就是要死了。
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她从没有如今日这样,急切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来回踱步,心拧成一团乱麻。
该怎么说出口呢?
说自己馋他身子?羞死人了。
哎,反正你要死了,不如春宵一夜,让姐们开荤?
额……反了反了。
应该说,反正你要死了,我勉为其难牺牲自己,让你开荤。
对,慕栖洲还是个雏儿呢。
沈南意手心都是汗,故作轻松并不能缓解她此刻的焦虑。
天道如此不公,她凭什么就要这么为难自己?
豁出去了。
她用力一拧,房门竟从外被推开,慕栖洲的大手正扣在门上。
“沈南意,我……”
沈南意心跳得厉害,刚刚编好的瞎话,此刻顿时说不出口。
月色之下,他的面容更加深邃,眼睛柔得能掐出水来。
他的喉结来回滚动,莫名地勾人。
“你,怎么来了?”沈南意脸红。
她心慌得厉害,好似被人当场抓了现行,发现自己在无端肖想他。
“我知道我不该来,可是,这里,很痛。”
慕栖洲摸着自己的心脏处,眉头紧蹙。
“沈南意,从始至终,我都不是个好东西。我忘记过你,让你独自承受黑暗的十年;我想爱你,却总是怕这个、怕那个,我总是……总是像个懦夫。说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好笑。我在商界呼风唤雨,可在你的面前,我像个一无是处的傻子。我实在是,配不上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南意颤咬着唇,眼眶发红。
他这是,又想将自己推开,推得远远的?
她的心渐渐发冷,手扶在门上,指尖发青。
慕栖洲见她想要退缩,大手立刻压在她的手背,双眸赤红:
“你要我,好不好?”
“沈南意,求你,要我吧。我知道我不配,我不好。”
“求你,要了我,行吗?”
他的嗓音低得发沉,嘶哑中还带着微喘,似乎是鼓足勇气一路跑到这的。
她怔怔地望着他,星眸微闪,红唇悸动。
慕栖洲修长的手抚着她那一抹红唇,指尖颤抖:
“该死!一想到你的身边会有其他男人,我就疯了。该死!”
慕栖洲垂下眼,大手扣住她的脑袋,俯身亲了上去:“要我。”
“呜……”
沈南意被他边吻边推进门内,又被他抵在了墙上。
慕栖洲修长的大腿一蹬,门紧紧锁住。
大手扣住她细软的腰肢,密密麻麻的吻顷刻落下,将她吻得双膝发软。
沈南意胸口起伏,想起他的话,故作不忿:
“你,你不是说,我值得更好的男人?”
慕栖洲俯身亲吻她的锁骨,呢喃:
“是,我死了你爱谁谁。”
“现在,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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