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a市晴空万里,微风吹拂在脸上,略带一丝凉意。
何萱抬手将脸边胡乱飞舞的发丝别至耳后,拢了拢身上板正的黑色西服,试图阻挡一切想要灌入身体里的风。
随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反复查看上面的信息。
『恭喜您通过第一轮简历筛选,欢迎来到面试环节,请您于明天上午九点前往面试地点,无需携带个人简历。』
这是昨晚上收到信息,她有点不太确定她是否投了这家公司,当时广撒网,没注意这么多。
于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来到这家公司。
“下一个,54号!”里面传来声音。
听到叫号,何萱不慌不忙地敲响房门,等里面人应声后,才推门走进。
抬眼望去,里面坐了三个面试官,其中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
而那人正是她前段时间相亲,得罪过的正方体男士,胡总。
原来,这人名字叫胡总,姓胡名总……
问她一大堆刁钻问题,答案显而易见,面试失败。
到后面才发现,不止她一人面试失败,所有面试者都失败,这家公司无非是想拉人头数,充kpi罢了。
……
正午时分,气温逐渐回升,阳光灼灼,驱散了清早湿冷的空气。
创世街人声鼎沸,车辆川流不息,何萱手持一袋苹果,穿行其中。
“快让一下!!!”
一道响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回头望去,只见一辆粉色电动车直冲而来。
砰!!!!
躲闪不及,何萱被撞飞在地,苹果也随之散落一地。
嘶,好疼。
何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还好,只是手掌擦伤,只是可惜她刚买的精品苹果,全摔烂了……
而刚刚撞到她的那个女人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何萱顾不得苹果,连忙跑过去查看那人的情况。
见她还有意识,大声询问,“你没事吧?”
女人缓了会儿,意识逐渐清醒,虚弱地开口,“没事,谢谢你。”
随后在何萱的搀扶下,女人一瘸一拐地走向地上的电动车,“刚刚刹车失灵了,撞到你了,这是我的电话。”
说着,就从电动车后备箱里拿出一张卡片,一脸真诚道:“真的对不起,我现在赶时间,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打我电话,医药费我全权负责。”
“没什么,就一点擦伤。”
何萱接过卡片,瞥了眼上面的字,『时光花店,电话:186xxxxxxxx』
“时光花店?”
这不是街头那家即将倒闭的花店?
何萱问她:“你这是要去哪儿?”
女人戴好头盔,头也不回地说了句,“送花。”
何萱无意间瞥了眼女人的左脚,一直虚点着,不敢踩实地面。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送什么花?”何萱急忙拦下车子,“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女人摆手,摇头拒绝,“没事,不严重,回去擦点药就好了,我还有最后一单要送,时间要来不及了。”
“送哪儿的?我帮你。”反正她现在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这……”女人见何萱一脸决绝的样子,没再推脱,“那麻烦你了。”
何萱笑着摇头,“不麻烦不麻烦,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
女人小心翼翼地从后备箱里拿出有些破损的洋桔梗,抱在怀里,如捧珍宝般。
午后的风微暖,吹在身上,暖洋洋的,何萱载着她一路平稳地驶过街区,脸上斑驳的树影明了又灭,灭了又明。
“那个……”后座的女人突然开口。
“嗯?”
女人问她:“你喜欢吃五仁月饼吗?”
五仁月饼?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她不太爱吃,也算不得讨厌。
见何萱没有回答,女人解释道:“今天不是中秋节嘛,店里给我发了一大箱五仁月饼,吃不完,所以就想送一点给你吃,如果你不喜欢吃的话那就……”
“好啊,我挺喜欢的。”何萱连忙应下。
在她心中,五仁月饼比蛋黄月饼虽然差了点,但也不是不能吃,对于吃货来说,没有什么讨厌的食物,除了胡萝卜。
一番闲聊过后,何萱也得知她大概的信息,她叫王心悦,今年二十四岁,不是本地人,在a市独自生活了很多年。
至于她的家,从未提过,就像不存在一样……
骑行半小时后,终于抵达了配送地点。
一栋老式的住宅楼,楼的周围大树繁茂,树枝轻擦砖瓦,甚至有的枝干与楼层平齐,看起来有些年份了。
不过楼内并没有电梯,而配送的楼层又在六楼,太高了。
何萱接过她手中花,“你腿脚不便,要不就待在这里,我去送就好了。”
王心悦摇头,态度毅然决然,“不行,这花摔烂了,必须亲自向人家道歉。”
何萱了然,扶着她一步一个楼梯,慢慢爬上楼。
“601,应该是这间。”王心悦指着其中一扇门道。
“好,你先坐着。”
何萱点头,按下门铃。
“叮咚……”
很快,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道清丽的男声从门后响起,“谁啊……”
“您好,您的花到了。”
啪嗒一声,门锁打开,一个瘦弱的男生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头上还戴着黄色生日帽,身上穿着破旧并有些发白的校服。
少年疑惑道:“花?我没……”
“许鑫,快来吹蜡烛!”
“是谁啊?”
“怎么开这么久的门?”
屋内陆续传来声音。
随后一大群少年围着走向门口,其中一位戴眼镜的少年自来熟地搭着眼前瘦弱的少年,眯着眼上下打量何萱,穿着板正的西装,一看就是搞推销的。
于是问道:“卖保险的?”
额……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谁家好人没事穿西装跑腿。
对此何萱尴尬一笑,并未做出回答,而是继续把捧花举至少年面前,“您好,您的花。”
“花?”眼镜少年一脸八卦,“许鑫,说吧,这是哪个小姑娘送的?”
“没有……”许鑫低着头,小声回答。
何萱:“这是您的父亲给你买的花,另外祝您生日快乐!”
“父亲买的花?”少年半信半疑地接过。
“是的。”一旁的王心悦连忙起身,解释。
“实在是不好意思,中途出了点意外,有几朵花摔烂了,另外店里只有十七朵洋桔梗,少了一朵,您父亲的电话当时打不通,所以就擅作主张用同等价格的白玫瑰替代,如果您不满意的话,我们这边退您三十元。”
许鑫笑着摇头,“没事,我很喜欢。”
尤其是这朵白玫瑰……
今天是他十八岁生日,没想到能收到父亲送来的花束,说实话,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收到花。
他很意外,父亲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没想到会有如此细腻的一面。
前几天参加同学的酒宴时,他和父亲吵了一架,于是赌气彻夜未归,当时父亲气得半死,找到他后,拿皮鞭狠狠地抽了他一顿,警告他不要再犯。
并说出了世间最为恶毒的话语,诅咒他去死。
小时候心中伟岸的父亲,随着年龄的增长,那道伟岸的身影愈加虚渺,甚至变得粗俗、卑劣、顽固不堪……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厌恶自己的父亲。
或许是看到父亲随地吐痰的那一刻,或许是父亲骑电动载着他逆行并躲过交警罚款而沾沾自喜之时,或许是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出人头地,奉承他人的同时贬低他的那一刻……
或许……
太多了……
他恨透了自己的父亲,并且同样卑劣地诅咒他,一同下地狱。
只是现在,内心无数的挣扎与呐喊,在此刻变为泡影。
许鑫低头看着手中的花束,陷入沉思……
和解吧,与父亲和解,也与自己和解……
于是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父亲……
您为什么不接电话?
走在路上,王心悦问她,“你怎么知道那束花是他父亲送的?”
“猜的。”
“猜的?!”王心悦一脸震惊。
“嗯,进门的玄关处摆放了一张他与父亲的合照,另外单主的名字是三个字,并且也姓许,很难让人猜不到这是个单亲家庭,通过那个名为许鑫的少年反应来看,这花他原先并不知情。
另外,过生日送花是很正常的事,只是送洋桔梗……可能他父亲不太了解这方面的花语,或许是看这花漂亮并且在网上卖得不错。”
王心悦点头,故作高深地捋了捋那不存在的胡须:“嗯……说得有道理!”
跑到一半,电动车突然停了下来。
何萱:“电动车好像没电了……”
王心悦:“那下来走会儿吧,马上就到了。”
何萱:“你的脚还能走吗?要不打辆车?”
“能走,怎么就不能走了!”为了证实自己的话,还特意蹦跶两下。
何萱连忙扶住,“哎,别蹦了,我信你!”
俩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有说有笑。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对方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
凌晨一点,许鑫终于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不过……
“你好,请问是许鑫吗?”
“我是。”
“你父亲半夜施工,从高架桥上摔了下来,现在正在市中心医院抢救,麻烦你来趟医院……”
他曾经诅咒父亲的话语应验了。
父亲,他真的出事了……
只是此刻,他该如何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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