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去拿毛巾!”
“把上好的软枝膏拿过来。”
“后山的温泉加热,加热……不,不,常温!不要太热!”
一群小鬼们顿时忙了起来,即便嘈杂一片,却依旧秩序井然,乱中有序。
别看这群小鬼平时调笑嬉闹,没个正形,实际上都是吃血杀人的玩意儿,严格执行上层的命令,说一不二。
鹿梦焦急万分,焦头烂额,他背着郁矜来到了祈魔殿,殿内休养生息的狮子头人睁开眼睛,顿时从柱子上跳落下来,他连忙跑到鹿梦面前,看清了他背上血淋淋的少年,眉心一跳,立刻恭敬地说道:
“事态紧急,小的在后殿里有一处温泉,虽然比不上……”
“快带我去!”
“是!”
狮子人不敢怠慢,立刻在前面带路,鹿梦背着郁矜,在走路过程中嘴也不闲着。
“上弦呢?”
“上弦大人在闭关。”
“闭关?怎么了?”
“上弦大人在游幽境内发现神灯的下落,被神灯的幽火炽伤,现在在后山的温泉底处疗养。”
“神灯?!这玩意儿怎么又下凡了?”
这真是多事之秋,鹿梦走到狮子人所说的温泉处,呵斥他迅速离开,自顾自地把郁矜放在地上,正准备给他解开衣袖。
忽而,高烧不退的少年伸出左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鹿梦:“你醒了?”
郁矜觉得头胀痛得厉害,他借着鹿梦的胳膊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发现是周围水雾弥漫,中间是一处大型温泉,在不远处落下了一层雪似的小瀑布,泉水叮咚,积之涓涓。
鹿梦看着他脸上的血渍似乎在周围氤氲的水蒸汽下慢慢苏醒,又要化开,顺着脸颊滚落,隐没在胸膛的衣襟处。
鹿梦叹气道:“你小子,当真是特殊体质,旁人百年都难得一遇的梦魇鬼,你倒是今个儿遇见了,那饕餮鬼向来挑食得很,等到饥饿不止的时候挑块好肉,旁人是万分之一的几率,这几率就被你这个送上门的给抢了,若是师兄再晚一步,你怕是整个人都要被他给吞噬了。”
郁矜神思凌乱不堪,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在说些什么,他什么都听不清,感觉整个世界像是被一层水雾给隔绝了。
鹿梦见他脸色越发红润,几乎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晕,他心急火燎,但也只好这般尝试了,他抓住郁矜,把他推进了温泉里。
郁矜掉入温泉里,就像掉入了滚烫的开水,他猛得睁开双眼,浮了上来,无意识地扶住温泉边上的一处木头。
鹿梦眼中带着怜悯,蹲了下去,轻声说道:“辛苦你了,但如果不这样,失忆算最轻的,你将永远陷入梦魇,不复苏醒。”
他捏碎了周围的屏障,看着郁矜懵懂而茫然的目光看向他,似乎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他推了下去,他逐渐沉了下去。
温泉水面慢慢涌出来几个泡泡。
……
鹿梦从后殿里走了出来,看见马昭昭就在一侧等。
看见鹿梦走了出来,马昭昭冷声说道:“我早就说过,从一开始就不该心慈手软,他年纪轻轻,就是练功学本领的时候,你却私自带他出去游玩,真是因果报应啊,现在他没有武功傍身,被梦魇鬼缠上,面对饕餮鬼只能乖乖地等待被杀死……”
他顿了顿,目光晦暗不明,继续说道:“我希望这是个教训,深渊谷不是什么可以随便乱逛的地方,他这般不知轻重,误打误撞,只能说是自讨苦吃。”
鹿梦沉默不语。
半晌,他轻声道:“过了明天,按着人间的年龄算,他才十五岁。”
马昭昭嘴边泛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你见识也不算少,有些人自小生活在厮杀的环境中,睁眼便会杀人,不过七岁便有了保命的本事,十五岁算的什么?你别忘了,他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鹿梦:“正是因为我知道他以后不好过,我才想着现在让他多快活一些。”
马昭昭道:“本末倒置,做了一流人,才没有任何束缚,武林俊杰向来以武功高强的人位居榜首,哪怕这个人恶名昭着,再者,你见过哪个心慈手软的人武功练至绝境?”
鹿梦叹了口气,道:“行了,说来说去,是不是马上又要扯上你那套信仰了?我只有一点,你别太过分了,这次我怀疑就是你那惨无人道的暴君方式逼走了他。”
马昭昭想起什么,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误会了,这小子没你想的那么单纯,这倒是合我心意,他忤逆得很,不是我逼走了他,是他要报复我。”
鹿梦苦笑道:“你别开玩笑了,行不行?你说,他能熬过去吗?温泉取自血海,虽是疗伤之效,但对人的侵蚀伤害也十分大,毕竟是要把梦魇君给洗去,我怕……”
马昭昭平静至极,抚摸着手里的光滑的鞭子,打断他道:
“别太低估他了。”
……
自鹿梦走后,郁矜在温泉里没过多久,就浮出了水面,他脸颊通红,眼睫上的水珠欲坠不坠的,他从温泉里跳了出去,浑身湿透,狼狈至极,血迹和温泉的水相互氤氲,在地上淌出几道浅浅的血迹。
郁矜脸上的血迹淡了,更多的是温泉的水珠浸透了他的发尾,缱绻非常,暧昧非常,朦朦胧胧,宛如出水芙蓉。
他站在原地,脚里踩着水,郁矜脱掉了鞋子,露出了一小段光滑细腻的脚踝,带着一层淡淡的粉色,犹如一片晚霞,绮丽非常。
他从袖口掏出来一只浑身湿淋淋的小黑猫,小黑猫悲伤不已,垂死在他手里挣扎,喵喵喵地乱叫,声音极轻,仿佛被溺死前病人的呢喃轻唤。
郁矜轻轻笑了一下,捏着他的后颈皮,站在温泉边,把它扔了下去。
小黑猫倏忽惊醒,在水里乱扑腾。
“喵,喵喵……”
那声音微乎其微,郁矜坐在温泉边,每当它不小心扑腾到远处,又把它捞了回来,这样几个来回后,郁矜把它提了起来,笑道:
“令牌呢?”
他怎么知道?董小西吓了一跳,见他又要作势把它扔下去,立刻把令牌从嘴里吐了出来,它讨好似的蹭着郁矜的手指。
郁矜把它放在身边,胡乱地拍了拍它的脑袋,以作安抚,把令牌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在氤氲的空气滑出。
董小西震惊无比地看着这个有病的少年把令牌扔进了温泉。
它像一个弹弓发射的小石头似的,在空中起飞,翻越,用嘴衔住了令牌,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温泉里游泳一路游到了郁矜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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