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般的感觉,郁矜伸出手,放在自己的脸侧,用力地掐了一把。
很痛。
是真的。
岑无蔚看着郁矜神经病似的对自己的脸又拧又掐,白皙柔软的脸顿时出来了几片手指印,岑无蔚心疼地伸出手,遏制了郁矜对自己粗暴的动作。
岑无蔚:“怎么了?高考后遗症?已经考完了,刚考完,最后一门考的英语,考英语前我们还待在一块吃冰糕呢,这就忘了?”
郁矜怔怔地看着他,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多年待在深渊谷的日子,都快忘记学校周遭的环境了。
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让岑无蔚皱起眉,他十分熟稔地上手摸了摸郁矜的额头。
郁矜缓缓睁大眼睛,用力地推开他。
“……你不是,你不是岑无蔚!”
岑无蔚:“?”
他好笑地看着他,终于知道了郁矜怕是在生他的气,昨天晚上有些过分了。
他牵起郁矜的手,发现郁矜整个人怔怔地盯着他的手指出神,岑无蔚轻轻地发出一声喟叹,小心翼翼地把郁矜拉近自己,凑近他轻声说道:“回家说好不好?回家你要打要骂都随你。”
郁矜思绪凌乱,一直走回家,上了电梯,就算他一路都不理人,岑无蔚也哄着他,像哄小孩似的,郁矜恍恍惚惚,整个人仿佛飘在云层上,沉在睡梦里,看不清现实。
一直走到了所住的楼层。
在走廊里,岑无蔚很自然地环住他的腰,然后捧着他的脸,把他抵在走廊一侧的墙壁上,二人鼻尖对鼻尖。
岑无蔚:“昨天晚上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郁矜,我错了,你要是还生气,就打我出气,不要不理我。”
“高考是人生大事,你不睡,熬着自己,又要吃那些药物,那缓解不了的,只会加重病情,我一时情急之下……郁矜?你在听我说话吗?你在听你男朋友说话吗?”
郁矜看着动作温柔而小心翼翼的岑无蔚,心里不知为何酸酸软软一片,他轻轻推开岑无蔚,从他怀里挣脱了出去,小声道:“你才不是我男朋友。”
岑无蔚跟在他背后,快步跟上他,开了门,和郁矜一起走了进去,郁矜径直走向沙发,坐了下去,他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真实,但又觉得这才是真实的。
在深渊谷那些日子,就像是做了一场遥远而悠久的梦。
他看向岑无蔚,他还是什么都没变,此刻撞进他的目光,顿时笑嘻嘻地就走到沙发前,作势要抱他。
郁矜头往后仰,不给他抱。
“不要生我的气。”
虽然说着意图祈求原谅的话,脸上却是笑意甚浓,岑无蔚把郁矜从沙发背上捞下来,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心上捏着。
岑无蔚:“怎能还是这样爱生气,明明昨天你也很舒服的,怎么偏偏只怨我一个人,好不公平的……”
明明是一派强势的动作,却语气可怜巴巴,直敲进人的心门。
回来就好。
郁矜松了口气,手里的触感如此鲜明,他的心慢慢地落回原地,说:“原谅你了。”
岑无蔚挑眉,在沙发上整个人侧过身,笼罩着郁矜,他捏着郁矜的脸颊,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摩挲着他的嘴唇。
“你今天很不对劲,是不是身体很难受了,又不告诉我?”
“给我检查一下。”
岑无蔚气定神闲,像是进行一场非常正规而伟大的检查一样,动作丝毫不暧昧,眼神忽而坚定,嘴角的弧度却出卖了他。
郁矜精神放松了下来,正准备拒绝他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小红点趴在岑无蔚的肩膀上,他一愣,顿时反应过来。
可惜,有人更快——
“砰!!!”
“岑……”
“唔。”
玻璃撞碎的声音,凳子掀倒在地的声音,以及一道饱含压抑而痛苦的闷哼声,郁矜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洋溢着鲜活的笑容的岑无蔚脸色顿时惨白下来。
好痛,很痛的,麻木的,逐渐令人窒息的。
郁矜大脑变得逐渐迟钝,仿佛整个灵魂脱离了他的身体,冷眼旁观,又呆又愣,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鲜血浸透了岑无蔚的后背,他今天穿着校服,蓝白色的校服被鲜血染红,像是一片皎洁的月光被血色玷污。
郁矜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只是感觉怀里的人的温度好高,那鲜血似乎透过他的后背流到了他的怀里。
足足十秒钟,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岑无蔚垂眸,竟然笑了笑,仿佛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即使脸色苍白,即使死亡就在弹指之间,“竟然是……还是没有熬过十八岁……”
郁矜眼泪终于崩发出来,想起来要打120,他迅速的,带着颤抖的惊惧之中,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按了几回都没按对密码。
“没用的……”
岑无蔚轻声说道,他费力地撑起身体,看着郁矜慌乱的样子,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像晨露似的,从叶子上落下来,带着不自觉地轻盈,却饱满。
郁矜凑近他,言语之间尽是威胁,可一点也没有说服力,他的眼睛里全是清澈而颤抖着的要落不落的泪水,“你不能死,你不能比我先死……岑无蔚,你不能……”
他不断地用手捂住岑无蔚身上的伤口,可伤口就像是无底洞似的,就算捂住了,伤口还是会从指缝里流出来,他看见他胸膛起伏,那是属于濒死之人最后对生命的留恋与难以割舍。
可没人回应。
可没有人回应他。
模糊不清的视线,复而清晰,像是一场巨大的水上浪花地袭击,潮湿带着汹涌的杀意。
郁矜颤抖地环住他的脖颈,剧烈到痛苦的恨意让人沉默,他看清岑无蔚嘴唇微微张开,想对他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他眼睛里带着欲言又止、尚未说明的爱意,悄无声息失去了呼吸。
……
“呼……”
“不!!!”
郁矜剧烈抖动,猝然睁开双眼,坐了起来,看着周遭了无生机的环境,不远处是汩汩流动的血海,他愣了愣,颤抖着站了起来,脑海里还封存着岑无蔚在他眼前死去的场景。
这简直比噩梦还可怕。
“你醒了?嘶……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郁矜闻声看去,发现是骷髅兵,她胸前还戴了朵小红花,此刻正望向他。
骷髅兵见他额头全是黏腻的汗,整个人模样狼狈,眼尾通红,披头散发,一张脸惨白如雪,带着些小血滴,滚落在侧颊,眉心一抹鲜艳的红色,像是海棠花印。
她走了过去,手里还提溜着一只小黑猫,她提着小黑猫的尾巴,那小黑猫在她手里乖巧得要命,被扯疼了只敢嘶嘶呼气,一点不敢喊疼出声。
郁矜呆呆的眼神一如既往,虽然呆滞,却越发显得招人疼惜,骷髅兵生前是一位母亲,见这小少年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不禁母性大发,走了过去,柔声问道:
“做噩梦了吗?”
但她暂时忘记了自己是骷髅兵,说出来的话牙齿打颤,透露出一股阴森森的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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