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对于岑无忧来讲,只分为两种颜色,一种是不含杂质的白,一种是带着浓稠色调的、趋于黑色的灰,他自出生起,就可以看见每个人头顶的颜色。
更形象来讲,那是一团带有颜色的气体,漂浮在每个人的头顶,无外乎两种颜色,在八岁之前,岑无忧从来没有见过第三种颜色。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见这些,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以为每个人都有这种能力,在他懵懂而无知的年纪里,他逐渐习惯了每个人都带了一片灰色的云彩,或者刚开始干净纯白、后来就被玷污了的云彩。
直到一次在无武器搏斗场上,他看见了他异父同母的哥哥——岑无蔚的头顶,竟然什么都没有,但他周围那些老神仙站在他身边,头上的灰色黏而巨大,形成一张网,圈住了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是如此格格不入,他在一片头顶飘着灰色气体的人群里,却显得孤傲而冷漠。
他的哥哥从来不拿正眼看他,就算偶尔不经意地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也很短暂,好像他从未把他当做弟弟,在他眼里,和那些野草野花并无区别。
这让他幼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仇恨的阴影,很多人都巴巴地跑过来,在他耳边说着,笑着,还有一些轻蔑而高高在上的目光,当然,因为他的身份,更多的目光里带着欲望,岑无忧后来知道了,因为他们的头顶上全是一层厚厚乌云。
“哥哥为什么不和我玩?”
岑无忧问一个扫地的小兵。
“殿下自然是因为有要事在忙。”
小兵弯着腰,俯身低着头,跪着对他说。
“我哥在哪里?”
岑无忧拦住一个带着厚厚文书、面露疲惫的老神仙,问道。
“一边去!”
他呵斥道,显然是位高权重的神仙,又或者,他瞧不上眼前的孩子,说话带着个人的怨气,那怨气似乎是冲着他,或者是冲着他身边的什么人。
“他为什么从不理我?”
他浑身是伤,满面泪痕,靠在一处石头上,神仙的孩子带了人性,去了神性,拥有了人类的喜怒哀乐,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厄运,一个身着华丽衣袍、金光闪闪的男人走过来,笑着对他说:
“我的孩子,你为什么独自一人在这里哭泣?”
“我……”
岑无忧抬起泪眼,朦胧之间,依稀辨别出他的身影。
是帝君。
“忘忧水,足够忘记一切,我的孩子,你太累了,你只需喝一口象征着纯洁的忘忧水,你就可以逃离苦难,成为感情的主宰。”
帝君亲切温和的面孔让他卸掉了防备,岑无忧接过他手里的一片荷叶状的杯子,可正当他要喝下去的时候,忽然“铮”一声轻响!
一枚金针穿风而过,把他手里的杯子打跌下去!
岑无忧一愣,正想探究是谁干的,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喉咙被谁给大力扼紧了!
“醒醒!喂喂!醒醒了!”
“……怎么还不醒!”
“难道是我力气太小了?……总不能我给他做二次人工呼吸吧?!”
“你小子……难道让你夺我两次清白吗?”
“怎么办……”
“嘿,嘿嘿,有了……”
“……”
岑无忧一醒来,就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他不熟悉,这让岑无忧顿时心生警惕,他没有立刻睁开双眼,等那人的行动,那人似乎在拿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动静,岑无忧判断着他的距离,猝然睁开双眼,掀身探出二指准备定他穴道!
但那人背对着自己,好巧不巧,竟然避过了!
只见来人一身肌肉,长得格外强壮,他身上的衣服似乎不合身,绷紧了他的身体,让他活动看起来颇受限制,岑无忧皱眉,当机立断化掌为劈,直击他后颈。
“等等……卧槽!你干嘛!我是……”
那人本来正找着东西,但他感觉后面有一些动静,回头看去,差点吓死,好死不死地躲过他的一掌,刚才那一掌如果他没有判断错的话,估计是一掌下去,就天人永隔,回到深渊谷最底层重新做鬼了!
岑无忧见他躲过,也不气馁,偏头看见地上的沉杀,脚尖点地,轻轻勾起,拿在手里,冷声逼问道:“你是谁?把刚才的白胡子老头藏哪了?”
“……”
“白胡子老头”沉默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解释,半晌,见岑无忧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立刻道:
“和你说件事你千万别不信,因为你不信其实我也不信!就算你不信但的确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我就是梅彦开啊!梅花的梅!胡彦斌的彦!开开心心过几日的开啊!!!”
岑无忧举起沉杀,锋利的剑刃直指着他。
“小岑公子!我真的是……我真的就是梅彦开啊!”
岑无忧眼神越发狠厉,道:“梅彦开呢?!”
梅彦开:“……”
梅彦开满脸黑线,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自证身份,但这咋证明?这又不是数学题?!
他擦了擦不存在的虚汗,打架肯定是打不过岑无忧的,逃跑吧……但他知道岑无忧擅长追踪术,这咋办,梅彦开硬着头皮说道:
“我真的,我真的就是梅彦开,我……我叫梅彦开许多年了,别人都这么叫我的,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叫梅林吧……”
岑无忧走近一步,以极快的速度把剑架在他脖子上,看着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男人,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气势压得梅彦开抬不起头。
“我再问你一遍。”
“梅、彦、开、呢?”
怎么办。
梅彦开看见近距离的剑刃,颤巍巍地心想,命运怎么能如此安排?他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老命,现在又被这个臭小子索命。
还能怎么办。
难道……他真要命丧于此了?
他真的不想再去深渊谷的游幽境从小鬼练起、再过五关斩六将通过层层考核终于获得重返人间的资格啊!
好难过,气死了。
梅彦开决定还是再为自己的名字产权争取一把,他道:“小岑公子。”
他说话带着不自觉的口音,是以前那个世界里的家乡话,岑无忧目光顿时带了一些不解与疑惑。
“我真的是……”
岑无忧望向梅彦开的头顶,上面是一层白得几乎纯净的云,此刻跳动着,像是有生命般,变化万千。
梅彦开还没组织好为自己辩解的语言,就看见岑无忧放下来沉杀,目光定定地粘在他身上,落在他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上逡巡了一会儿,才道:
“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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