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岑无蔚,前来拜访长离始祖。”
一个声音清越悠扬,在一个山谷里回响,余音缭绕,他的音色与这里的景色格格不入,山谷多是狼犬,在隐没的角落里抬起了头颅,亮出一双双带着贪婪、凶狠的目光,紧接着,一声高过一声的狼嚎在山谷里此起彼伏地响起。
坐在一处小山巅的男子没有睁开眼睛,但笑不语,他身着暗蓝色长袍,银色长发在暗月之中忽明忽暗,许久,就当他以为前来打扰的少年已经离开的时候,面前一阵疾猛的风骤起!
他张开双眼,伸手接住了刺向他脖颈的长剑。
长剑在碰到他手指的刹那,断成两截,在抖动的迅风之中飞出了山巅之外,落入了深谷之内。
“我可是你师尊。”
深蓝色长袍的男子依旧端坐着,目视前方,并未看来者一眼,他语气淡淡,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在某一瞬间,神情和眼前的少年某个时刻的样子重叠。
“不是‘长离始祖’吗?”岑无蔚语气亦轻飘飘的,他站立在山巅上,背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渊。
“有事说事。”
“来避难。”岑无蔚轻快地说,浑似一个在外闯祸、回家躲起来的刺头,但坐着的人明显不信,终于把目光移向少年,看到他身上的血迹斑斑,嘴角漾起一丝笑容:
“避难?你也开始找这种无所谓的借口了。”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明明是他抛出急信,加了“十万火急”的封条,一簇鬼火让岑无蔚赶紧回来,现在反倒让岑无蔚说前来的目的。
岑无蔚自踏入荧惑谷就知道这急信是假的,见了长离完全落实了心里的印证,他微微垂眸,抿唇不语。
长离此刻才觉得有些奇怪,少年一反平常的沉默让他皱起眉。
“你……”
“没什么。”岑无蔚在他身边找了片平整的的空地,坐了下去。
长离扭头看了少年一眼,收回目光,揣度道:“是吗?你不会还在因为我收了新徒弟这件事在暗自生气吧?”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你觉得我是那种很容易生气的人吗?”
长离反问:“你不是吗?”
岑无蔚盯他片刻,忽然笑了:“我不是。”
长离:“那便对了,你妹妹四年前的事情,想必你已经调查清楚了,如果你真的在意她,就不应该让她继续待在天庭,这里,深渊谷,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岑无蔚眉眼淡漠,冷冰冰道:“我从未把她当做亲人。”
长离:“如果你不把她当做亲人,就会对她置之不理,当年也不会如此生气,承认心里有爱很难吗?”
“我只是把她当做筹码,”岑无蔚嘲讽道,“你心里有爱,为何不出世呢?拯救你所谓的苍生,何乐而不为呢?”
长离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心平气和地劝他把岑悦送到这里是不行的,自己以往教导众多弟子,第一个如此离经叛道的,也就眼前一人。
少年时而凶狠暴戾,锋芒毕露,时而沉默寡言,蓄势待发,时而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他可以伪装成任何模样,少年即老成,他心想,这未免让他觉得作为少年的第一任老师……有些不称职。
岑无蔚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他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平静地开口道:“别试探我了,老师,和您相处这么久,您难道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长离语气也是平静地如一潭死水,不含任何起伏,道:“别妄自判断,先说好,我可从未看透你啊,为师让你来,有话交代你,你不是总是找借口拒绝吗?”
“……”
“还有,我教你救人的法子,你全给我胡作非为一通,把好好的救人的口诀法术变成杀人的凶器,你倒是说说……我说的有错吗?”
岑无蔚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要杀我,你却让我去救他们……到底是谁有病?”
长离笑道:“如果他们要杀你,你觉得为师我会置之不理吗?”
“杀都杀了,老师要为他们报仇,把我给杀了吗?”
他说着,忽然语气又再次轻快起来。
长离沉默许久,呆呆地望着山巅之上的一块岩石,像是陷入了走不出的回忆。
岑无蔚:“很遗憾,你早不杀,晚不杀,酿成你们眼里的大错,我也就成了错误。”
“那不是你能决定的,孕育的生命降临世间 没有任何人可以剥夺他生存的权利,”长离声音夹杂着些许忧伤,“就算不是你,换一个人,灾星的名头落在他的身上,人人都要杀他,举世讨伐他,我也会救那个人,换而言之,我救的不是你,我救的是一种被模糊的意义。”
“我是有意识的,师尊。”岑无蔚淡淡地说道,“如果你当初救我,不是需要利用我去推翻你厌恶的世界制度体系,那么……”
他忽而眼睛里某种情绪闪了一下,亮起一道暗芒,十分危险,下一刻,长离就听见这个大逆不道的少年说道:
“我只能理解为,你是因为你心里的‘爱’了, 长时间修无情道的长离始祖,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外力而……”
“好了!”长离维系不了脸上的表情,一时间脸色有些青白,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好徒弟什么意思,二人都是聪明人,说一些轻描淡写的话给予暗示,让人联想到二人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从而达到让对方发怒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没有挑破,如果承认了,反被抓了把柄。
话说回来,这些东西言传身教,没想到断送了他这个师父的权威。
长离调整了呼吸,又恢复了沉着,“玩笑适度,尊重逝者。看来这次你来,的确没有什么事情,竟还能开起我的玩笑了。”
“的确有事,不过是你的事情,”岑无蔚站起身来,笑道:“老师可得小心了,有人假冒你的信纸,把你的字模仿的惟妙惟肖,你不是号称你的信纸天下无二,除了你再也造不出来吗?第二个人来了,来抢你的名声来了。”
长离每听一句话,眉头就皱上一分,他沉思片刻,知道岑无蔚不会拿这个和他开玩笑,的确如此,他的信纸印了他专门加固的封条,岑无蔚对此极为熟悉,况且,标志不能造假,那标志有专门的感应气流,知道这些的,天下不超过三人。
“要弟子帮您查吗?”
长离轻捻着大拇指周围,道:“马昭昭在游幽境吗?”
岑无蔚挑眉,语气顿时玩味起来:“马昭昭……这不是您老人家前些年收留的弟子吗?”
长离站起身,长袍浮动,在空气里被风刮得卷了起来,他思忖片刻,道:“我去游幽境一趟,上弦应该回来了,这次生魂流入游幽境,恐怕要有乱子……你少和上弦见面,上弦用毒狠辣,你怕还不是他下毒的对手。”
“……是吗?”岑无蔚目光古怪,脸上却依旧一片笑意,那笑意中掩藏着不屑和冷漠,长离毕竟和他相处久了,瞬间就意识到一些事情。
“你……”
“怎么办,”岑无蔚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我回来的路上,也遇见了一个人要毒翻我,我就只好把他打入了游幽境的黑洞里……这个人,该不会就是你说的‘上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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