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俊友僵在原地完全不敢动弹,连呼吸都慢到了生理极限,生怕惊扰了这些真正的本地居民,被它们当场弄死。
不论徘徊在村子围栏外的不知名猛兽,就是地上这些虫蚁蛇鼠,一个一口都够给他啃食得渣都不剩了。
节目组的其他人也面露惊恐地跑出来,正四处逃窜着。
“虫——虫子!好多虫子啊!”
“卧槽!来人啊!怎么一下出来这么多虫子!”
“老鼠!还有老鼠!好多老鼠!这是发鼠灾了吗!?”
“看看山上,好多眼睛在盯着我们”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蛇!蛇爬我腿上了!来人救命啊!”
和节目组的惊恐相比,村民们表现得无比镇定。
他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这些野生生物也默契地避开村民。
有些老人甚至从屋里掏出一口袋的谷子,慢悠悠地往地上撒着,嘴里念叨着“赶路累了吧,来,先吃点谷子垫垫。”
几个孩子也激动得拍手叫好,为首的孩子更是指向某处开心地喊道:“蛊王来了,快看啊,蛊王也来了。”
围堵在地上生物们自动让开一条不大的空道,似乎在欢迎什么大人物的到来,孩子们也急忙让到一边,声音也似有人撑腰般硬了起来,“蛊王,对,就是他欺负我们,帮我们咬死他。”
全身已被冷汗浸湿,却仍是一动不敢动的汤俊友看向那条空出来的小道。
他始终没见什么可怕的生物出现,看到孩子们纷纷抬起头,也艰难转动眼珠子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他看到一只蜘蛛顺着门框慢慢爬了进来。
蜘蛛莫约手掌大小,整体呈现黑褐色,头胸覆盖靓丽的黄色条纹,足尖也覆盖一层厚厚的黄色绒毛。
无论它是否带毒,光是体积也足够吓死大部分人了。
这蜘蛛不紧不慢地爬到门框顶端,螯肢正对汤俊友,在房屋的老旧灯光下,似乎还能看见蜘蛛的八只眼睛正紧盯着自己。
“咬他!咬他!咬他!”孩童们在门口接连叫唤着。
汤俊友觉得这蜘蛛没毒都对不起它的名字。
他再次转动眼珠子,艰难地看向段婶,“这可是杀人啊,你们不会”
不等说完,他看到段婶冲趴在门框上的蛊王微笑着点了点头,像是在打招呼,又似表明立场。
她救不了自己,更不会救自己。
汤俊友这才绝望地看向被丢在桌上的手机,声音颤得厉害,“你你不能杀人,这是犯法的,你不会的”
他又用气音说了句“对吧”,显然是不确定这点,害怕自己真死在这里。
孩童们默契地安静下来,段婶也站在桌边一侧,连带趴在门框上的蛊王都在等待江旭的回答。
大厦顶层的风在呼呼地吹着,江旭坐在天台边缘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是很能理解人类的法律,过失杀人,正当防卫,或是防卫过重,我现在都搞不懂它们的界限在哪里,所以很多时候我也不明白能不能杀人,但是”
他顿了顿,语气天真到一种残忍的地步,“谢哥告诉我大多数人类都是一种自以为是又自诩正义的生物,因此他们的正义无关种族只属于大部分。”
“他们必然会指责一条出现在城市里又咬死人的蛇,却不会对另一条在深山里咬死人的蛇给予关注,反而会诋毁这个死在山里的人。”
“换做蜘蛛也是一样的,只要将真相彻底掩埋起来,谁会过多关注一群闯入悲悯山又被蜘蛛毒死的人类呢?”
江旭笑着问:“汤先生,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段婶早已料到了这副情景,她沉沉地叹了口气,本是和蔼的声音不带一丝怜悯,“我早劝过你了,你偏是不信,现在小旭生气了,你满意了吗?”
汤俊友这下彻底明白了那则帖子的真实性,而明白的代价却是自己要死在这里。
趴在门框上的蛊王也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螯肢正不停夹动着。
可这时,话音一转,江旭又道:“但是谢哥还告诉我,当着人类幼崽的面杀人是不好的,所以”
江旭顿了顿,“人类,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并保证永不踏足此地,否则百毒噬身,鼠蚁食心,飞鸟会将你们的尸体悬于悲悯山前,以示自然之惩。”
话音落下,围堵在外面的蛇鼠虫蚁再次整齐地让开一条道路。
汤俊友哪里还敢逗留此地,几乎在路出现的那一刻就拼了命地跑出去,跑出去后又冲同样被围困的节目组其他人喊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上东西跑啊!”
节目组的一人声音发颤,“导导演,这怎,怎么拿”
“带着你们的东西滚!”一个老人从屋内走出来,万般嫌恶地将手中的包丢到节目组几人面前。
一个起头,其余村民皆是如此,不到十分钟,这个在村中赖了两天的节目组终于拿着东西灰溜溜走人了。
还不等他们出了村子大门,段婶拿着手机走过来叫住了他们,“几位,小旭还有些话想说。”
江旭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人类,你们生于自然,亦长于自然,你们可以远离自然,但永远不可能摆脱自然,今日之事烂在腹中,否则让我在网上听到半点关于此事的风声,就算是天涯海角,你们也必死无疑,知道吗?”
“他们已经记住你们了,会时刻盯着你们的。”
江旭说话间,围堵在村中的所有生物都统一望向节目组的人,头顶的老树上,乌鸦盘踞在枝头,沙哑的叫声充满了死气。
汤俊友等一众节目组的人再次打了个寒颤,不敢有半点意见,只能死命地点着头,连逃命的脚步也快了不少。
江旭放任汤俊友等人离开,可暂时不杀他们,不代表会让他们好过,山林里不少虫蚁寻着他们步伐也跟着离开了。
等为首的小孩捧着蛊王跑出来凑热闹时,节目组的人早就没影了,他很是遗憾地说道:“啊?这就走了啊,我还怕蛊王跟不上专门抱它过来呢。”
这个村子距离悲悯山极近,山中的生物自然也是极多的,其中不乏有危险性极高的存在,但因为江旭,山中生物和村中人形成了和谐共存的局面。
例如现在,节目组的人被赶走了,一些村民搬出吃的来作为酬劳,连围栏外的都没忽略,扔了很多带肉的骨头过去。
除此以外,有些时候山中生物猎不到吃的,或者想偷懒了,还会主动来村里串门讨要吃的,给了吃的村民会收到回礼,至于回礼人能不能吃就不清楚了。
例如蛊王的回礼就是被它咬死的野兔,切开来后连肉都是发黑发紫的,想也知道吃了就得上西天。
江旭也说过这山里没几个比蛊王更毒的存在,但现在一个人类幼崽用手捧着蛊王出来看热闹。
蛊王是山中最常来村里串门的生物,它的体型摆在这里,怎么看都比老鼠蛇蚁之类的危险太多了。
村民们一开始见到它还会害怕,后来见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可蛊王不咬人是一回事,让小孩抱着蛊王又是另一回事,段婶硬着头皮提醒道:“小澜,蛊王有毒,你别这么抱着它。”
“哦,知道了。”叫小澜的孩子将蛊王到地上。
他从一侧墙角薅起两片大叶子,把叶子盖在蛊王身上,隔着叶子再次将蛊王抱起来,“好了,拿叶子包着了,这样就没事了。”
段婶和其他村民在心底疯狂呐喊:这不是两片树叶就能解决的问题!
可能是和人类相处久了,蛊王明白了段婶的意思,几条蜘蛛腿在半空中来回比划着。
小澜低头看着蛊王的动作,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又有模有样地翻译道:“蛊王说它身上没毒,可以抱着。”
村民们:“”
你能听懂吗,就随便帮人家蜘蛛当翻译。
电话那头,江旭把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也道:“放心啦,段婶,蛊王身上确实没毒,他自己也没有意见的话,小澜想抱就让他抱着好了。”
小澜像是得了主心骨,开心地抱着蛊王转了好几圈,又有些得寸进尺地问:“小旭哥哥,蛊王说它没意见,我以后能天天抱着它玩吗?”
江旭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可以。”
这里曾发展出奉江旭为教主的自然异教,虽然被整改过了,但他在村中仍有说一不二的话语权。
段婶朝其他人挤了个无奈的笑容,“放宽心,就当自家孙子以后多了个小伙伴呗。”
除了这群孩子,其他人脸上跟着同意,心底在咆哮:谁家小孩拿超大号的毒蜘蛛当玩伴啊!
这时,立在枝头的一只乌鸦叫了起来,一声起,其余乌鸦也跟着叫了起来,显然正七嘴八舌地告诉江旭什么重要事情。
村民们很识趣地安静下来,连过于激动的小澜也抱着蛊王安静下来,身后的其他小孩也安静下来,仰头看着头顶的乌鸦。
孩子们就像知道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脸上的笑容褪去,也隐隐有了几分不安。
小澜同样也有这种感觉,等乌鸦们不再吵闹了,他低下头去,同蛊王比自己多了几倍的眼睛对视,“蛊王,你听懂它们刚说了什么吗?”
蛊王再次用几条蜘蛛腿在半空中来回比划。
比划的速度有些快,小澜盯着看了片刻反而把自己的眼睛看花了,他腾出一只手揉着眼睛,“蛊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村民们:“”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听不懂啊。
“外面出了点事,最近可能会有些乱,段婶,你们别放任何人进村。”江旭道,“如果有人非要进村的话,让小澜告诉蛊王就好,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这里是地处边境,确实不如其他地方太平,尤其是二三十年前,边犯猖狂的年代,这里更是乱得可怕,那时候江旭的出现正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他们。
没人会惹一个能与生物沟通且有成千上万野兽作为战力的少年,所以重获安宁的人们信奉于他,逐渐成立了以他为首的教派。
段婶坚定地保证绝不会放任何人进村,又猛地想起了什么,问:“小旭,那位相先生来的话”
因为廖济昌逃亡一事,为防止他在边境继续作乱,宁省分局也是管理局成立后建设的第一个下设分局。
再加上特殊的地理位置,宁省分局的任务危险度也非常高,仅排在总局之下,与之相当的还有超高的任务牺牲率。
十四年前,宁省分局负责人因公殉职,还在总局三队任职的相慈宁主动申请下调,希望担任负责人一职。
当时的相慈宁虽然能力足够,但以廖济昌为首的边犯仍在宁省边境流窜作案,总局担心太过年轻的相慈宁会意气用事,经过协商,便由金槐陪同前往,等宁省分局的形势稳定再回总队。
那时的宁省分局很乱,初来乍到的相慈宁在金槐的默许下用雷霆手段快速整治好了分局,顺带将里面不干净的人全部拔除。
之后,宁省分局又以二人为首展开了大规模的巡边活动。
那一次巡边的覆盖范围很广,沿边的乡镇村落也没有放过,江旭就是那时候被他们发现的。
双方没发生什么激烈矛盾,经过长达一月的协商,教派最终被解散了。
沿边所有受江旭与自然生物庇佑的村落被纳入宁省分局的巡边范围,由宁省分局的人来保证这些村落的安全。
作为教主的江旭被金槐带回总局,接受正规且系统的人文教育,一同离开的还有一只大嘴巴喜欢同他说八卦的小乌鸦。
更确切的说,这爱八卦的小乌鸦和江旭说了一大堆话后,坚定地落到了相慈宁的肩膀上。
江旭似懂非懂地告诉相慈宁,他想跟着你,你同意的话就给他起个名字吧。
那一天,段婶等一众村民送别了尚且年幼的江旭,还有一只喜欢叽叽喳喳更名为故羽的小乌鸦。
这些年来,每次宁省分局的人在巡边时,故羽都会回村里绕几圈,和群鸟八卦一阵子,等吵到村民将它认出来了才满意地离开。
偶尔,故羽飞回来时,相慈宁也会跟着它绕道来村子这边转转,跟村里人聊上几句,也算询问一下近况了。
现在面对这个问题,江旭不假思索地回道:“如果相慈宁来了,杀掉,然后让蛊王他们把尸体拖到宁省分局去。”
听到电话那头段婶惊恐地“啊”一声后,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小,小旭,你认,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江旭笑着解释道,“段婶,这种特殊时期,故羽来过了,相慈宁就不可能再来了,如果来了就肯定是假的。”
他又明知故问起来,“段婶,你说一个人为什么要专门伪装成相慈宁过来呢?”
段婶打了个寒颤,完全不敢去深想,其他村民亦是如此。
“好,我知道。”段婶深吸几口缓了缓心神,才关切道:“小旭,你自己也是,一个人在外面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好着呢,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江旭晃着小腿,又摸了摸站在自己旁边的雀鸟,“段婶,我还有点事情要忙,等我忙完了再回去看你们啊。”
主动挂断电话后,江旭坐在大厦天台边缘,手托着下巴又看了一会儿城市的夜景,才给黑夜打了个电话过去,将节目组的事情告诉他,让他们到时候多注意一点。
顺带抱怨节目组的这群人该死,要不是怕坏了原本的计划,这些人现在已经变成尸体被丢到悲悯山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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