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曼叹息一声：“说到底，我们也是情有可原啊，若是不闹上一场，阿赞这条命如何保得住，若单是反击了完颜家，宗室那关也过不了，可眼下能反击了完颜家又能让贵太妃那里不开口，也唯有这个计策了，陛下忌讳女子玩权弄术，我们的确是有罪，可也是迫不得已啊，之前也不是没想过陛下会生气，可到底想着陛下会念着娘娘的情义宽恕一二，哪知道娘娘走了，陛下竟然丝毫情义都没有了。roufeng”
几人都感慨的叹息很是无奈，小北见士气低落急忙笑道：“也别太悲观，咱们这儿这么多人，内苑的宫人再加上老祖宗的护卫，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火炉旁的完颜卿说话了，“北姐，是您太乐观了，您知道天底下喊的出来名号的高手都在西夏皇城了，可抛开皇城，中都城里也是高手如云，虽然比不上宫里的，但实力也是不容小觑，完颜家有个叫蒋庆的，是完颜家五房早些年在民间寻的天赋杀手，三十岁的年纪，暗地培养十年，在军中历练十年，去年刚回的家族从事，此人在中都十大高手排行榜中排名第七，是一等一的刺客杀手，眼下整个奉国寺无人是对手，奴婢们三个加起来也不行。”
文曼惊了一下：“这么厉害啊，那怎么办？完颜家那两房此次必败无疑，狗急跳墙是常态，咱们这次为了阿赞做的这么绝，他们一定会寻衅报复的。”
小北长吁一口气：“原本此事最终的倚仗不过是陛下那三分情意，即救得阿赞一条性命，又成全我们谋划了此事，不然的话，别说是完颜家了，就是六公主那里阿赞都是死路一条，可眼下陛下阴晴不定，行事不明，虽纵容了我们的阴谋，可又不管不顾我们的死活，我啊，是越来越看不懂陛下了。”
她说罢门外就一阵响动，宫人进来禀告，说是武备大营的完颜瞳将军和云将军带着巡逻队过来了，直言最近山上出现野兽，扰了多处居民的安宁，他们特意过来巡视一圈以保安定。
听完宫人的汇报大家都无奈的笑了，小北摇摇头：“这又是何苦呢，擅离职守，让有心人抓住了把柄又是一道罪责。”
但她也清楚，完颜家五房六房的整个暗卫今夜一定会倾巢而动，这是他们最后的放手一搏，也是最后的殊死反扑，可眼下除了陛下出手，谁也救不了她们。
子时，山中摇晃的树影如鬼魅般狂舞，树木的涛声阵阵传来，似万马奔腾不绝于耳，遥遥听见枭鸟的桀桀怪叫声，在暗夜下显得分外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漆黑的佛寺大门前，身着铠甲的完颜瞳和云烈注视着黑夜里的动静，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军队伫立在各处，将整个奉国寺围拢住，可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不同方向的蠕动传来。
云烈平缓呼吸歪了歪脑袋，“大师兄，守备军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全部擅离职守，滥用职权，这以后出了事儿您可得一人担着啊。”
“没问题。”完颜瞳微眯双眼没有一丝表情，“本将军的媳妇儿在这儿呢，今儿个别说是人了，就是蚂蚁也不能过来。”
“大师兄！”云烈无语撇嘴，“你们家有好几个武力值都不俗的，别说大话了，想想怎么办吧？”
完颜瞳冷哼：“怎么办，凉拌，想伤我媳妇儿，那就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阿烈还想说什么来着，忽而一道凉风乍起，“来了！”他眉宇顿住，眸色中的寒戾立刻迸射出了精绝的光芒。
清辉如故，月满则溢，两日后，朝堂传来最新消息，刑部核查吏部员外郎完颜蒙硕以及京畿司主事完颜蒙昉所犯罪行成立，证据确凿，罪行属实，依照律例判罚两家抄家流放，五房流放西门关外千里之地，六房流放东北厄州苦寒极地。
至此煊赫几百年的三大家族之一完颜家被给予了重重一击，而其他几房不仅没有怀恨在心有所怨言，还一连上表明书感言圣主隆恩，因为至此一劫，完颜家的尊荣算是彻底保住了，无论是中枢职权还是漠北王的藩位再也无虞。
其他几房日后只会被善待被重用，这也是用另外两房的流放换来的仕途通畅，作为大夏内境仅剩的四大藩王中唯一的异性王，这已经是完颜家能争取的最大权益，也是完颜家能做的最好归宿。
而这几日北宫也传来喜讯，贵太妃之女六长公主重新议亲婚嫁，总政处特意为其挑选了南属湖州的江家嫡子江林郎，湖州江家乃江南七大望族之一，江郎的父亲还是湖州的按察使，南属收服前江家世代从商，是真正的豪门望族，且江南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人人向往之，贵太妃母女喜出望外，算是丢了个芝麻捡了个西瓜，自然是喜不自胜了。
值此期间太皇太后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奉国寺出发回宫，来时低调默默，回去时大张旗鼓，引得整个帝都侧目，一刷城内波谲云诡的怪异气氛，一扫多日朝堂动荡的风云之色。
香车宝马中小北带着三个女使一同照顾着四个小皇子，看着陷入安睡的孩子们，小北的心中也陷入沉思，回想两天前的那个夜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冰寒生冷，让人的心里止不住的发颤。
那夜子时，完颜家的死士前赴后继实施报复，一波又一波的进击将奉国寺的佛祖都给惊动了，完颜瞳和云烈一直压制住死士的进攻，就连坤宁宫内苑的宫人们也都损失了不少，那些人想是知道完颜瞳一定会在此，所以连他都不放过。
完颜家在京都的大半高手倾巢出动，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品堂十二门徒从天而降，一袭玄光斗篷在寒夜里散发着鬼魅的气息，金色的面具带着骇人的光芒，好像地狱阎罗使者，带着震慑人的寒戾。
死士停手不敢再动，因为一品堂出现的地方那便表示陛下驾到，圣主亲临的那刻就注定了他们已然是一败涂地，一品堂让却，中间终是出现了那个如天神一般的帝王之姿，荡彻天地，横扫八方，为首的死士暗卫全部跪地叩首，那一刻大局已定再无转圜。
动乱结束，一切兔起鹘落尘埃落定，山间的风吹的人心底发凉，陛下迎风而立，羽鹤大氅随着寒风呼呼乱动，远远看去就像是神仙下凡，如天地间的主宰。
小北孤身走近，身上的披风在寒夜里略显单薄，在距离陛下五步的地方缓缓双膝跪地，俯身叩首：“妾身知罪，还望陛下开恩。”
张弛有度，进退有法，能屈能伸，以退为进，真是个绝顶人才，一己之力挑动朝堂风云，拉拢宗室族亲，覆灭贵族世家，反手举托夫家尊荣，这样的女子果真是罕见。
尽管对那个老道士深恶痛绝，但赫连玦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育人之法，超出世人所见，麋赤雪雄才大略，小北智谋无双，小南大智若愚，阿烈天赋异禀，就连受教十几年的完颜瞳和赫连娜都是超出常人的智慧和通透，尽管为情所困，可也不乏是人中龙凤。
“皇子们睡了？”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心思深沉的陛下向来不给任何人揣度圣意的机会。
小北含眉敛目恭顺垂首：“回禀陛下，四位小殿下安睡多时，陛下放心。”
“是啊，你向来稳妥，孩子照顾的很好。”他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声音漠然清冷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皇子们快要满三个月了，是时候该送去西宫教养了，赫连氏的子嗣，总归不能一直麻烦你的。”
小北大惊，“陛下”她平复心绪，努力争取：“陛下，小皇子们还小，从出生就在坤宁宫养育，妾身不敢违逆祖制，不敢不守宫规，只是皇子们乃早产，体质孱弱需得付出十二分的心力去养护，还请陛下开恩，容妾身多照护些时日，才不枉娘娘临行前对妾身的嘱托，陛下，陛下开恩。”
赫连玦嘴角微勾没有再多言一句，转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只是那仿佛遏制住喉咙一般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小北的耳边，让她想哭哭不出，想喊喊不动。
马车上，三个女使见小北红了眼眶心中诧异，文曼问道：“北姐，怎么了？”
小北回神，难安摇头：“这个月过罢，小皇子们就要满三个月了，届时是要挪去西宫养护的，我可怜的儿，可怎么办啊？”
三个女使惊讶，可也都清楚这是宫里的规矩，也是赫连氏子嗣的教养规矩，历来皇族子嗣都是放置在西宫有固定的规制教育长大，最忌一直放在生母跟前儿的。
文曼思虑半分，握住她的手安慰：“北姐，这是陛下的意思，对吧？您是担心小皇子的安危，还是担心别的啊？”
小北无助看她，“你自来聪慧，应该明白陛下只会提点，并不会说的太明白，既不会明说，可不代表我听不明白，陛下冷清，即使娘娘所出的子嗣依旧没有半分情意可言，这次无论是我还是完颜瞳还是你们，都犯了陛下的忌讳，陛下虽未言明处置，可并不代表会放任我们为所欲为，这出看似合理的宫规祖制之行，实则却是重惩坤宁宫之力，我们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文曼蹙眉惊忧：“可到底我们是娘娘的人，也都是为了娘娘啊。”
小北摇头：“你还不明白吗？有娘娘我们才是为了娘娘，可没有娘娘，我们算什么呢？为的不过是一己之私罢了，陛下深沉如渊，我们在陛下面前犹如稚童，还有什么是陛下看不明白的呢。”
文曼恍然大悟，“北姐，我明白了，这次的风波，看似是陛下对我们的放纵，实则是陛下故意为之的纵容，因为最终的目的是陛下想看到的，而这次陛下的警言，看似是对坤宁宫处以重惩，实则是告诫我们要好自为之，陛下是让我们清楚的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陛下对我们的宽容只此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小北这次叹息一声点头：“所以，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吗？”
文曼长吁一口气：“知道了，有了娘娘，坤宁宫才会有帝王的宽容，没了娘娘，坤宁宫就真的什么也不是，陛下这是在训诫我们将心思放错了地方，整日围着皇子转，已经忘却了帝王最在意的皇后。”
二人的对话将舒淳和思纯听的云里雾里，但潜意识里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生畏惧也开始担惊受怕，北姐拿了陛下想要看到的世家覆灭换了阿赞的一条命，此次坤宁宫有运也有命，可这样的事情却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下次再有谁犯浑，那结局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午时，诏狱大门外，迎接凌将军出狱的人来了不少，撒净水，打松枝，跨火盆，一系列的出狱仪式走的有模有样，最后禁卫司有头有脸的全部到场单膝跪地恭迎老大出狱。
为首的几个少将更是眉开眼笑，乐的开心：“末将陆启，末将耶律轲，末将拓跋崇，末将完颜陌，末将孟忌，参见老大，恭贺老大出狱大吉。”
阿赞哭笑不得，浅淡的笑意带着淡然平静，在牢里呆了几天也想了很多，性子是不可能改的，就是稳重了稍许，但仅仅是这稍许就够了。
先是安慰了禁军们一番，接着发现禁卫司四大少将变成了五大少将，同样安抚了好一阵，孟忌这个幸运之子，通过三个多月特训就能进禁卫军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禁卫司的事情处理好之后，阿赞恢复了铠甲精英武将的光芒，往日那个少年英雄也终于回来了，虽然不过六七天的时间，可像是间隔了沧海桑田一般。
他先是去了坤宁宫给小北姐姐认错，道歉，还有言谢，小北自然不会与其计较，感慨的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二人和好如初，毕竟这些年的情意不假，不是血亲，胜似血亲的感情是无法割舍的。
出了坤宁宫后阿烈就进来看他了，二人在禁卫司衙门喝了个天翻地覆，连同五大少将们都是高兴的无与伦比，直至深夜，阿烈趁着酒意劝慰这个几天不见沉稳许多的兄弟。
“行了，赞哥，去永轩宫瞧瞧那俩姑娘吧，你在诏狱的这段日子，御河的水都涨了几尺深了，都是她俩哭出的眼泪，你要是再端着，可就是不懂怜香惜玉，辜负有情人了。”
阿赞没说话，陆启也继续劝慰：“老大，圆圆姐多好啊，自打您进宫这衣食住行啥事儿是自己操心的，不都是圆圆姐一手给你照顾的稳稳当当的嘛，这还没成婚呢就把你伺候的跟大爷似的，您还有啥不知足的。”
“是啊。”耶律轲也附和着，他是清圆堂哥，自然希望自己妹妹好了，“小清圆多贤惠啊，温柔又贴心，整个耶律家就找不出比她贤惠贴心的丫头了，老大你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拓跋崇也敢插嘴了，毕竟他可是得过小清圆不少好处，吃过不少清圆给的好吃的，“也就是圆圆姐心眼儿实诚，也傻，你出事儿的时候想尽办法救你，不让你吃苦，哭的跟个啥似的，我看了都心疼。”
“啧！”完颜陌一脚踢过去，“你心疼你大爷，有你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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