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落雪无痕 > 第一百五十章颓败玫瑰
    床榻上的女子闭眼流泪,哭的肝肠寸断不能自已,哀伤颤抖的身体仿佛破碎的琉璃,扎的所有人灵魂疼痛,侵蚀着所有人撕心裂肺。roufeng

    赫连玦没有表情,阴鸷深邃的眸子第一次出现了迷离,他伸手揶了揶麋赤雪的被角,朝着地上的人漠然吐出一句:“照顾好皇后”随即起身没有丝毫犹豫的走了出去。

    曾几何时,他们彼此的承诺,誓言,相许,情爱,深情不移,爱意难转,竟然都被这无尽的阴谋和宿命给磨灭了一干二净,孤鸦啼鸣,雪狼寒寂,这世间的对错当真是无人再能说清。

    走出交泰殿,老爷子一把扶住了他,但却被他漠然的推开了,那一刻,他这个二十几岁少年帝王的背影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孤寂。

    小北抽泣着从寝殿追出来,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想要求得一个安心,“陛下,陛下”她泪眼婆娑无法开口。

    赫连玦停住脚步,背对着所有人:“我是骗她的,若是将来”他清冷的沉顿了一下,黯然萧索,无尽怅然:“让她恨我吧”

    少年帝王沉重的步伐再也未停留,说不尽的惆怅和无奈,所有人都明白,可无人能说的清楚,超越世俗枷锁和灵魂桎梏的情意,无人能解。

    晚霞残缺,苍穹绚丽如殿,阳光之下余晖未尽,红烬生辉神秘而又深邃,天涯彼处的晚霞如同一盏明烛,透过黄昏的薄纱轻洒下一地金霞,熠熠炫目美如仙境。

    若水三千,柔风一片,彩云鸟影,阑桥烟雨,邀月楼的顶端帝王驻目眺望,晚霞风光尽收眼底,只是不知道少年帝王的眼中是风景,还是天际

    时光总要继续,宫里的一切周而复始,看着单调却永远充满生机,每一处都有故事,每个角落都卷起风云,只是从那日开始,陛下他再未笑过。

    经此一劫,孕胎已满七个月的皇后娘娘至此缠绵病榻无法起身,万念俱灰之下守着一丝的清醒惶惶度日,形如枯槁的身体一日不似一日,唯有陛下那日的一句谎言,成了她唯一的支撑。

    支撑着她和自己那孱弱的身体做抵抗,她一定要好好的生下孩子,一定要活到赫连玦付诸诺言的那刻,她拼命,挣扎,顽强,坚持,保住自己,也要保住孩子。

    易大夫跟何大夫几乎寸步不离的候在越水堂,小南更是贴身的守在她身边,她说自己害怕一个人,不想要待在安静的寝殿,众人就将她抱到偏殿的凉榻上休养。

    抑郁难安的气氛荡漾在整个南宫的上空,激起了晴空后的万里乌云,黑压压的云层好像要将整个皇城吞噬。

    偏殿凉榻的窗扇轻掩了几分,但暴风雨前的凉风还是浸透了进来,一扫殿内的郁结气闷,让原本就凉爽的殿内变得更加清透。

    她躺在枕席间痴痴的望着窗外的乌云密布,口中有气无力的念叨着:“要下雨,要下雨了”

    小北搬把绣墩靠近她身边坐着,拿着一把凤仙花临水的团山给她轻轻闪着风,忍着眼里的泪水,压抑着面上的悲戚,笑着回话:“是啊,要下雨了,天气太热,下点儿也好,也好。”

    小南在凉榻对面的桌案上摆弄她的丹药,药膳,总之给麋赤雪准备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拾掇好,从现在开始到生产之前的,从生产时到生产之后的,一遍一遍确认,一遍一遍查看,不厌其烦。

    其她女使和侍女们都在偏殿外候着,一品堂其他人都守在越水堂里,唯独仇老大一个人独坐在偏殿的窗外石阶上,冷寂的像一个雕塑。

    还有乖巧温柔的莫紫宁公主懂事又听话,不多问一句,不多说一言,搬把绣墩坐在凉榻的一边儿,或是扇着冰盆的凉气,或是动手给娘娘捏腿揉肩,默默的照顾,安静的陪伴,一待就是一天。

    窗外的暑气逼人,酷热难耐,空气中的风早已停动,只有不绝于耳的蝉鸣声萦绕耳畔,空中渐渐堆积起的重重灰云愈发逼近,低垂压顶不断飘来。

    珠帘一声响动,偏殿遮掩的纱幔被轻轻掀开,一个蓝色裙衫的小姑娘端着手缓步进来,面容稚嫩带着忧愁,眉眼间挂着不安。

    小北看过去浅浅一笑:“绵儿来了。”

    耶律绵儿走到凉榻前缓缓跪地,礼数周全端正:“绵儿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说罢又朝着莫紫宁和小北俯首:“绵儿见过宁公主,见过小北大人。”

    小北摇着团扇虚扶了她一下,“绵儿不必多礼,起身吧,过来跟娘娘说说话,娘娘念叨你呢。”

    绵儿垂着眸子跪在榻前,伸手握住榻上娘娘的手就开始哭,哭的梨花带雨,眼泪不停歇,她一哭,榻上的娘娘也开始眼眶赤红,小北一边儿哄着一边儿问道:“怎么好好的哭了呢,娘娘没事儿,绵儿别哭了。”

    “都是绵儿的错,都是绵儿害的娘娘如此伤心难过,还害的娘娘昏迷了那么久,绵儿真是该死,什么都做不好只会闯祸,绵儿对不起娘娘,娘娘,绵儿对不起您啊,呜呜呜”

    她哭的肝肠寸断,泪流面目,小小的身形一颤一颤的很是可怜,原本单纯真挚又阳光的小姑娘在此刻仿若经历了苦难,一夜长大了一般,将身上的纯真消散了大半。

    小北苦涩的笑了笑:“绵儿,不怪你,娘娘不会怪你的,别伤心了。”

    小姑娘摇头不安,泣不成声:“不,小北姐姐,若不是绵儿没事儿提及去听戏,娘娘也不会这样被伤到,都是绵儿的不是,绵儿当真是罪该万死,娘娘这么疼爱绵儿,绵儿还如此不孝,简直是罪无可赦。”

    虽说这件事情早已告一段落,可每每想起她心中还是愧疚的难以心安,御前攻讦中宫,对皇后大不敬是大罪,即使戏班子的人都被定罪下了诏狱,可依旧难以平复对皇后娘娘造成伤害的行径。

    她怪戏班子的人,也怪自己,也许自己真的像旁人说的那样,除了闯祸惹事什么也不会,自己可能就是个祸害,既不能给家族争光,又不能给疼爱自己的人带来好处,她当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她的妄自菲薄让自己越发自卑难过,榻上的麋赤雪微微动了动身子,握着她的手挤出一丝微笑来,有气无力的望着她:“绵儿,不要自卑,不要这么想自己,你是一只飞翔高空的鸟,应该要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苍穹的鹰不适合华丽的牢笼,生于天际的云朵不能降落尘埃,你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姑娘,最自由的姑娘,最好的姑娘,你值得人家的疼爱,值得这一切的美好。”

    绵儿泪入雨下拼命的摇头,“娘娘,您才是这个世间最好的娘娘,最好的人,绵儿知道僭越,知道不合规矩,更知道不能搬弄是非,但是娘娘,绵儿明白您心里的疼,也明白您心里的苦,旁人都觉得陛下爱您宠您,对您情深一片,您不该为了故土为难陛下,还要撇下陛下不顾,可谁又知道您心里的为难呢,您虽是大夏的皇后,可也是东辽的公主啊,西夏攻打东辽,看似名正言顺,看似大势所趋,可谁又想过您的感受呢,您的父亲,母亲,家人,亲人,可都在东辽看着呢,他们会如何想,东辽的子民会如何想,母族宗亲一生受恩莫氏,可生出来的女儿却毅然决然的站在国土的对立面,看着山河国灭也不阻拦,也不施救,这让世人如何解说,如何能明白啊。”

    她抽泣的说完麋赤雪便落了泪,一旁的小北急忙给她擦拭眼泪,接着劝慰小姑娘:“绵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能明白,等你以后长大了,自会知道陛下的良苦用心,还有我们的苦衷的。”

    麋赤雪也艰难的摇了摇头,拉着绵儿的手,声音缓慢带着欣慰:“你没错,我的绵儿长大了,也该展翅高飞了,你不适合这锦绣华丽的都城,更不适合淹没在世家旋涡的消磨中,我的绵儿,走吧,去飞吧,请记住,风中舞动的风筝不要停留,翱翔上万里天空,让人仰望,让我远远看看,深深望着,永远记得。”

    她伤感的话语让人泪崩,绵儿哭的更加不能自持,只见皇后娘娘从枕下拿出一枚玉佩,是一截雪白的狐尾连接着的雪花玉佩,雪花栩栩如生,狐尾白皙泛光,缀着的流苏好像一串灵动的烟雨,说不出的唯美。

    她将玉佩紧紧握在绵儿的手心,泪眼婆娑:“这是陛下做给本宫的玉佩,本宫今日赐给你,望你日日戴在身上佑你康健,你和本宫知遇一场,你待本宫的情意本宫都知晓,本宫再许你一道旨意,让你不必承受束缚和枷锁,不必忧心家族和责任,去追寻你想追寻的时光,去走你想走的辽阔之路,可得解脱处唯有山水间和神佛前,江山如画,山河如景,愿你胸怀宽广,无限自由,去看看西域的山水,看看西北的黄沙,看看南海的辽阔,还有夜海穹渊的深邃,不要辜负了本宫的期盼,也不要浪费了自己不易的一生”

    耶律绵儿揪心的疼痛情难支持,叩首在地上拜谢皇后的大恩大德,她何德何能有如何好的命,得了这么好的运啊。

    “绵儿谨遵娘娘懿旨,此生山穷水尽,碧落黄泉,天南海北,中原内外,替娘娘看尽繁华,代娘娘领略风景,此生不负,皇恩铭记,只愿娘娘千秋万岁,平安康健,花好月圆,情意长久,一生幸福美满,喜乐无忧。”

    殿外雷声轰鸣,半空飘起零星细雨,院内竹叶在风雨中飘摇,花树在混沌中开出更胜的花,殿内微风徐徐,纱幔轻摇,香雾氤氲,典雅悠然,天上洒下的细雨越来愈大,像是厚厚的雨帘,模糊的精致给人一种神秘的触觉,园中的红花绿柳雾气萦绕,犹如人间仙境。

    凉榻上的人挣扎坐起了身,抓着窗台就要探身出去,小北宁儿上去搀扶着她,让她去看窗外的景色,看言语朦胧间的深意,身子太过吃力,按着窗台的手苍白又瘦弱。

    窗外下的仇老大立刻起身,伸手从里面撑住她的胳膊,让她勉强伏在了窗台上,雨水越来越大,仿佛要淹没天际,哗啦啦的响声未觉嘈杂,反而增添了一曲神秘的静谧,挥挥洒洒直入人心。

    就这么大雨磅礴之下,偏殿的窗外立于清冷之人,殿内伏窗倚着憔悴之人,看着雨幕痴痴不移,许久之后,殿外的人将她轻轻扶起,口中冷寂。

    “进去吧,凉气入寒恐伤身,待微雨之时再看吧。”

    殿内的人将她扶着回身躺下了,身上还加了一层薄毯,小北坐回秀墩儿上给她扇风,笑容和煦又温柔:“娘娘,边境来消息了,娘娘的两个小狼崽子得胜而归了,现在人人都在说这两个大夏朝的少年将军呢,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他俩终于成为真真正正的将军了,娘娘若是见了,不知道该有多欣慰呢。”

    榻上的喘息着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默默吐出一句:“下雨了,下雨了,终会天晴的,终会,天晴的”

    仲夏梦幻,绮丽多彩,雨水和汗水交织成一片呈现了不一样的风景,从皇后娘娘苏醒的那日开始,陛下就再也未踏尽坤宁宫一步,说不清的感受,说不清的情愫将二人撕扯的怅然若离。

    陛下而今全身心扑在朝政上,勤政勉励,严苛御下,从中原的疆域收复,到境外的国土拓张,从朝廷的国策规划,到庙堂的经纬之伦,从国祚绵延的宗庙天祭,到国之策略的天地文正,从忠孝礼仪到纵横之行,从天地道法到民族兴起。

    少年帝王的国政力行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天定之主,什么是伟大帝王的政绩之路,一己之力,开天辟地,东成西就,南北纵行,复于中原山河的壮志雄心,揽于万里江山的浑厚之意,这个天下终究是属于他的。

    白日的雷霆纵横让他不去想别的事情,他把精力用在朝政上,用在演武场上,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却陷入了沉寂,站在御书房的房顶上看着坤宁宫的方向目不转睛,听着身边人汇报着皇后娘娘的所有事情。

    休憩,起身,用膳,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看了什么风景,又有着什么样的心情,身子好不好,舒适不舒适,一天哭几次,睡几次,有没有好好吃药,一笔一笔事无巨细。

    整个仲夏的五月仿佛变得很是漫长,坤宁宫娘娘和陛下之间微妙的关系到底困扰了皇城里的不少人,人人都知道了娘娘的身子不好,孕相不佳,七个月的身孕早已将娘娘折磨的瘦弱无骨。

    有些凑巧看见过娘娘身姿的人都在议论着龙胎的样子奇怪,虽是七个月了但仿佛是要将临盆一般,肚子比一般孕妇都要大的多,难道真像民间传说的那样,皇后娘娘这一胎又是双生子。

    一部分人猜测这娘娘的龙胎数量,还有一部分就开始猜测娘娘整日不出寝宫大门的原因,可宫里人的猜测无非也就是那几种,也许是娘娘不受宠了,亦或者皇后长期不能侍寝被陛下冷落了,在不就是陛下终究也是像世间的男子一样,不会守着一个女子在身侧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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