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落雪无痕 > 第一百四十八章划破天际
    一曲终于唱罢,时间也过去了许久,大家都沉醉在花旦精绝唱腔中,绵儿说自己都感觉要哭了,这个乐府的戏子唱的是真的好啊。jiyue

    众人议论间,前头的御前宫人来报,说是陛下的政务已经处理完了,知道娘娘在此听戏,所以派人过来问问娘娘想不想去演武场瞧瞧西境刚送来的泽马,拓跋飞泓大将军又培育了两只西域吉光很是稀罕。

    众人听了纷纷感慨,拓跋家可真是厉害,这么稀罕的马十年难得一匹,朝宗二十八年的时候培育出一匹,如今又培育出两匹,可真是稀罕啊。

    女使们纷纷提议皇后娘娘去看看,毕竟这种宝贝向来都是给娘娘专属的,自然是要娘娘先去瞧瞧了。

    麋赤雪没有拒绝,扶着肚子站起身走出凉亭,众人扶着她簇拥在身后,还没走几步她便停下脚步对小北说:“拿些银钱给我。”

    小北狐疑了一下,但还是问文曼要了一些碎银子出来递给她:“娘娘是要打赏戏班子吗?这些小事让小臣们去做就好了,娘娘无需亲自打赏的。”

    “无碍,她们唱的好,听说北宫的皇祖母也很是喜欢,本宫多赏些银钱给他们自己也心里欢喜。”

    小北见她这么说便也没有反对,她喜欢做什么都行,随即麋赤雪扶着绵儿的手就朝着戏台子那边走去,小北她们一群人跟在身后走着。

    只是越走近皇后娘娘的脚步声就越轻,她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侍女不要开口,自己则是撇下了绵儿和其他人径直走到了戏台子后面门口处。

    因为帷幔的遮挡,里面正忙活着收拾东西的人们根本没发现她,她的行为让女使们很是奇怪,让绵儿更加奇怪,但是得了她的命令又不敢说话。

    麋赤雪心跳加速,她猜测了很久的事情需要在今天得到一个结论,她也在赌一把自己的运气,赌一次自己的猜测可以得到证实的运气。

    果然,片刻后还未等到狐疑的小北上前来阻拦,她便听到了里面两个小戏子的声音,一大一小,声音低沉又诧异。

    大的:“哎,你说皇后娘娘今日点的这出戏是什么意思?”

    小的:“什么什么意思?娘娘喜欢啊。”

    大的:“胡扯,娘娘怎么会喜欢这出柳荫记呢,这个时段儿,她就是喜欢南柯一梦都不应该喜欢这出柳荫记啊”

    小的:“你什么意思?柳荫记怎么了,湘老板唱的多好啊。”

    大的:“你没听说啊,最近从东边儿传过来的事儿,人尽皆知了都”

    小的:“什么事儿啊?”

    两人的对话将麋赤雪震慑的不禁踉跄一步,而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她瞬间失了神,愣在原地,后面的人一下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北疾步上前就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当场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混账,谁在那里胡言乱语!”她猛地打断了里面的人,将这个戏台子周围的人给吓了一跳。

    领班儿的带着所有人赶紧过来告罪,连连磕头认错,方才两个说话的小戏子更是吓得脸儿都白了,不停的磕头认错说着自己该死该死。

    小北气的不行,挥手就让御前的宫人将她们带去总政处责罚,自己则赶紧走到失魂落魄的麋赤雪身旁劝慰:“娘娘,莫要听他们瞎说,这不是真的,您千万不要相信啊。”

    她急的一身冷汗,一旁的人都慌了神急忙过来扶着皇后安慰劝说,耶律绵儿也吓着了,她方才只听到了一部分那两人的话,但已经是震惊到极致了。

    “娘娘,娘娘您冷静一些啊,她们是胡沁的,不是真的,可别听她们胡言乱语啊。”不只是她,所有人都看到皇后娘娘脸色煞白,眼眸无光,整个人痴傻的呆愣在当场。

    小南摇了摇她的胳膊,压着心里的悸动,“娘娘,陛下还等着我们去看泽马呢,我们赶紧去吧,娘娘别听这些下人说话,没有的事儿。”

    麋赤雪浑身冰凉,有一股火热的血气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从头顶到四肢百骸,让她整个肌肤都像要烧着一般。

    她掀开了众人搀扶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她赌对了,也猜对了,自己被他们无情的蒙在鼓里好几个月,像个傻子一样,他们以为不让自己知道一丝的消息自己就可以安然无恙了吗?

    从那日在奉国寺中一品堂的脸色,从回宫途中故意换道的军报,从赫连玦故作无事的相伴,从一听到柳荫记就格外紧张的小北,他们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错了,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留意了。

    这么久以来的前线战况从不会出现在她耳中,从那一刻开始,她便知道了这些事情她不可能会轻易知道了。

    她故意选了赫连玦忙着的日子,故意选了天时地利的时段,故意点了一出柳荫记,故意探听到了虚实,她猜对了,真的猜对了。

    光阴下的热气似乎要将所有人焚烧,在众女使心急如焚的情况下,还没走到三步的皇后娘娘身子一歪摔了下去,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那一刻全部人的全身激起一层冷汗。

    小南小北,文曼若离,四个人同时伸手接住了即将摔倒的皇后娘娘,在她还未落地的那刻整个人被仇老大一把托住抱了起来。

    在那一刻,麋赤雪煎熬的眼睛一黑晕厥了过去

    仲夏流火,炎炎不断,在混沌的禁锢中随着风不断转动,不断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最后越陷越深,越陷越深,再也走不出来,再也回不来。

    在盛夏时间的炎热中,四月中旬时东疆的战事出现白热化,随着宁元帝不断下令进攻和突围,夏朝的北军和南军在一怒之下先后消灭了边境战场上的五万敌军。

    整个东辽开始陷入一片恐慌,尸横遍野的战场,血流成河的山川,无论是金陵朝堂亦或者是疆域民众,无不是战战兢兢,暴乱沸腾,民怨达到巅峰群起抵抗,百姓无不是东躲西藏,整个东疆区域都处于在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中。

    而宁元帝在被群臣百官和万民不断施压下,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四月下旬,东辽宁元帝莫紫麒昭告天下重启苍山大宗师混元真人为国师,先后以天象风水,堪舆之术来混淆黎明苍生的视听,假借祥瑞祸患之名堵住悠悠众口。

    最后在国师的传道蛊惑下,宁元帝上书边境大军,广布世人昭告天下,东辽愿意臣服大夏王朝,莫氏甘愿俯首天定之主赫连氏,但唯一的条件就是拿赫连氏宣和皇后麋赤雪来做以交换。

    消息一出,炸响了整个中原之地,天下无不是在震惊中陷入热议,民间一片热潮,百姓议论纷纷,受舆论左右的苍生们义愤填膺,对东辽之无礼妄念深恶痛绝,纷纷意欲屠之而后快。

    但不仅人心难测,人性这种东西更是经不起考验,除了举旗反对的人外,自然还有一部分人被传言带偏,不仅说着如今的战事原来是因红颜而起,更有胜者认为自古女子就是用来做政治的牺牲品,若用一个女子来换取天下太平,换取江山一统,倒也不是不可。

    强大的言论和争议瞬间如同狂风般吹遍了中原的每个角落,七大藩王的请命折子上了八次,但全被圣上按下不发,前朝更是在不敢惊动身怀六甲的皇后前提下,各个气白了头。

    实在很难想象如此大的风波在中原各地肆虐,陛下竟然还能将此事瞒了大半个月不让皇后知晓,可如今被皇后使计探得真相,这一关怕是真的难过了。

    坤宁宫里安静的如同铁桶,所有人缄默不言,原本天上轻盈的云朵现在也变得阴沉,所有人的头都低垂着,脑袋像被棉花包裹的鼓槌敲打着,模糊而又沉重,一下一下的不停跳痛。

    寝殿里的床榻上麋赤雪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一般,所有的女使和侍女们都跪在床榻前等着,等着皇后娘娘苏醒。

    外间儿的交泰殿中气氛更加压抑,炎热的空气,暗沉的天空,倾吐着烦闷的气息,所有人的寒意如同青烟一般悬浮在半空中,怎么也挥散不去。

    上首的宝座儿上赫连玦安静的坐着,撑着额头的手掌让他此刻略显悲戚,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上坐着老爷子,同样一脸的冷寂烦躁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恼。

    殿中十个一品堂堂主依次跪在地上,一水儿的玄光斗篷将这些人映衬的如同修罗无常,看的直教人心惊胆寒。

    坤宁宫的灯火渐渐亮起,恐惧黑暗的夜晚来临,沉寂了许久老爷子冷冷的问出一句:“娘娘昏睡三日,身子和龙胎可有碍?”

    跪在地上的易大夫摇头:“无碍,急火攻心加之思虑忧深,已用药物控制心脉不会伤得分毫,眼下龙胎已足七月之数,虽已稳妥但母体消耗极大,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是母体或是龙胎都不能有半点差池,娘娘如今陷入沉思不愿苏醒,属下只能保全最多七日,过了这个时间娘娘的母体就会开始损伤了。”

    沉寂,又是一阵沉寂过后,何大夫也补充了一句:“陛下,老爷子,娘娘乃是心火思虑所致的昏厥,施以针灸可将其唤醒,只是需得陛下决断,是否需要现在就唤醒娘娘?”

    仇老大咬着牙齿心中一急:“你在说什么废话?”

    何大夫睨了他一眼,显然是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一旁的魁山扯了扯仇老大的袖子,低声解释:“娘娘若是现在醒了,只怕是后果可以想象!”

    仇老大自然是听明白了,但考虑到娘娘的身体和龙胎他只能先保住一头了,还未说出来便被身后的老七给抢先了。

    “早知道就杀了那帮疯子,还费这些事儿,就是现在杀了也来得及,传句话的事儿罢了,三天之内就可天下太平,姓莫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他气的要死,但是也把老爷子给惹气了,因为他也姓莫,虽然不是莫氏的那个莫,但到底是一样的姓氏。

    老爷子撇了他一眼:“说的轻巧,杀了人,等娘娘醒了不割了你的脑袋才怪。”

    老七不以为然:“割就割呗,小爷一个脑袋换这么大个事儿,值啊!”

    “你脑袋算个屁!”老爷子啐了他一口,“若是我们的脑袋有用全剁了又如何,娘娘不会找你,只会怨怪到陛下身上,那丫头脾性烈,若是自己的事情还有得商量,换上了这事儿,只怕是天堂无路地狱无门,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来。”

    老七使劲儿挠头气的想吐血,大鸟在一旁瑟缩的问道:“那,现在是让娘娘苏醒还是睡着啊?”

    这又是一件为难的大事儿,睡着吧也只能维持七天之内,且对身体多少是有些影响的,若是苏醒吧,可放眼上下这么多人谁敢上去应对,他们都可以想到娘娘发怒起来会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眼瞅着愈发僵局,转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家抬眼望去一脸泪水的小北匆忙跑过来跪在陛下身前。

    老爷子见状很是心酸,想要上前劝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魁山伸手扶了扶她口中安慰:“小北,娘娘没事,没有大碍,过几日便会醒了,如今好好睡一觉也好。”

    小北摇摇头,泪如雨下:“陛下,换个法子吧,她这样是撑不下去的,真的撑不下去的,哪怕是骗骗她也好啊,骗骗她,陛下,龙胎还有数月才诞下,她可能真的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压抑急切的气氛让人更加难安,无不是低头沉默无奈至极,魁山叹息:“你这又是何苦呢,骗她等于是饮鸩止渴,若将来事发,或是被她知晓真相了,她会做出什么来难以想象啊?”

    “那便怨我好了!”她突然提声愤概,难以自持的泪水决堤:“若将来她要恨要怨就算在我一人头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当牛做马我来还,当年若不是那个疯子步步紧逼,你们的谋划也不会被打乱,所有事情也不会被提前,陛下提前登基,中原提前开战,她受了那么多的苦楚,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早已没有退路可言了,若是现在放弃,之前的苦可就白受了。”

    悲戚的气息萦绕在整个交泰殿里,所有人的沉默都显得是那么的无力,许久之后,上首的赫连玦缓缓抬起了头,眼中深邃黯淡,面上的阴鸷带着丝丝的霜寒。

    他望向窗外的灯火,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千里外的冰山,“让她再睡两日,不要打扰她,都下去吧”

    众人心中低沉垂落,无尽的压抑让他们不敢不从,因为知道此刻的陛下定然也不会好受,老爷子带着一品堂所有人散却隐于暗处,小北也遣散了寝殿的众人。

    赫连玦独自一人缓缓走进寝殿中,掀开床榻的帐幔坐在了床沿上,他看着一脸苍白又娇弱不堪的女子,心中心疼难耐,轻抚上她的脸温柔又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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