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点点头,微眯着双眼看她:“你尚且年幼,此番进宫为难你了,你父亲乃老夫故交,既将你交予老夫管教,老夫便不得不多言一二,宫中人情复杂规矩森严,切记不要坏了规矩,犯了忌讳,方是生存之道。xuan”
“奴婢多谢老爷子教诲,此番能进宫帮衬家族一二,早已感激涕零,深感隆恩浩荡,此生定当忠君奉上,不辜负老爷子的期望,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说完,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恩,你天赋极高,是个不错的丫头,京都局势复杂,波谲云诡,端木一族若想在此耕耘经营,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皆需势力帮衬,你父亲一把年纪为此殚精竭虑,但愿你也能明白你父亲的苦心。”
端木云朵的眸子闪了闪,心中泛着酸涩,但还是立刻垂头颔首称是,只是眼尾的红痕却怎么也掩藏不了。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的压抑了滢滢之光,声音低沉:“父亲忠厚,一生为国为民,我兄妹三人自小受父亲孜孜教导,不曾想如今这般令父亲蒙羞,实乃有愧于双亲,有愧于家族,长兄离家,长姐病逝,父亲虽只剩奴婢一个嫡女,但奴婢万万是不会再让父亲失望了,承蒙老爷子不嫌弃云朵粗笨,给了端木家一条生路,云朵就是做牛做马也在所不辞。”
老爷子叹息一声,怜悯的看了看她,月色沉静,一片静谧,周遭的巍峨宫城愈发显得冰冷庄严,承载了千百年来生灵见证的孤寂。
待端木云朵端着茶盏回到御书房时,赫连玦刚好停下动作,正欲起身就见她将茶盏端了过来。
“陛下,这是刚煎的雨湖龙井,放凉了半刻,温度正合适,陛下请用吧。”她温顺有礼,很是规矩端正,全程未抬头。
赫连玦没有看她,端起托盘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而后拿起桌上放着的一个檀木嵌金盒子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让他很是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端木云朵接过茶盏立刻躬身退了下去,没一会儿赫连玦也拿着盒子快速的回去了。
回到葳蕤堂时麋赤雪已经躺在床榻上歇着了,但还未睡着,听见他回来后就掀开床幔冲她娇笑。
赫连玦在侍女的侍奉下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白色的寝衣清爽的进了帐幔,进去后就开始不安分的撩拨麋赤雪。
扣着她的脑袋亲吻不停,又掀开寝衣吻上脖颈和肩头,准备一路朝下时就被佳人阻止了。
麋赤雪捧着他俊逸的脸笑道:“陛下今日又不冷静了?”
赫连玦嘴角勾勒,柔情的看着她,伏在她的身上感受着温情的气息,食之入髓,轻抚着她的脸颊,低声开口:“皇后三个月没我让近身,这再强的抑制力都受不住考验啊。”
麋赤雪笑了笑,拍拍他的脑袋安慰着:“不是要大婚了嘛,忍忍吧,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留到重要的时刻了,对吧,陛下。”
赫连玦无奈的喘息,压制了欲望:“你不是开玩笑吧,距离大婚还有一个多月呢,那我可真成和尚了。”
麋赤雪忍俊不禁,捏着他的耳朵撒起娇来:“陛下辛苦了,臣妾会好好补偿你的。”说罢就抬头亲了他的嘴角一下。
赫连玦无语的撇了撇嘴,伸手从床榻外边儿拿进来一个盒子,随手递给了她,麋赤雪诧异的眨了眨眼睛,疑惑问着:“这是什么啊?”
“打开看看。”
麋赤雪开心不已,正视的坐起身来,赫连玦侧躺着一脸宠溺的看她,只见她将盒子打开的一瞬间,目光中的惊喜一览无遗。
好吧,赫连玦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麋赤雪的这个表情,也很开心她这样惊喜又惊讶的表情。
盒中放着一枚金手镯,手镯的款式十分新颖且独特,手镯是用西夏最为复杂的抽丝工艺,用了纯度最高的赤金雕刻繁花制成。
手镯的中心立着一个荷花的花苞,花苞中间嵌着一颗圆润无比,浑然天成的帝王绿翡翠珠,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中间的翡翠大珠子,非常耀眼夺目。
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除了赤金的环上镶嵌了八颗红宝石,就连荷花的花瓣上也镶满了纯质的白水晶,颗颗闪亮,晶莹剔透。
麋赤雪不禁感叹:“好漂亮的镯子啊。”她举在手上不停看着,很是喜欢的样子。
赫连玦得意挑眉:“皇后喜欢就好,上个月玉山新出了一批翡翠,找到一颗天然形成的翡翠圆珠,色泽清透,水头十足,如此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自然是要孝敬给皇后娘娘了,我本来想给你镶嵌到凤冠上的,但是凤冠已被东珠占满了,所以就做了一个漂亮的手镯嵌上给你,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啊,简直是太漂亮了好吗,赫连玦,你可真是太优秀了,这么复杂的东西都做的出来,太厉害了。”
她高兴的扑过去抱着他,让赫连玦也很是欣喜,拿过镯子戴在了她的手上,还一脸得意的说着:“你的手纤细白皙,粉嫩娇柔,这镯子很是趁你,我特意为你做的心意,皇后娘娘可还感动啊?”
“当然感动,不过”她抬头起来看他:“这个很贵吧?”
“提钱可就俗气了,大夏朝帝王的手艺,世间独一无二的玉石,用金钱可是衡量不出来的。”
麋赤雪感慨一声:“看来大夏朝的皇后娘娘挺好做的嘛,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可以占为己有”她朝着赫连玦魅惑一笑:“包括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也可以占为己有。”
这让赫连玦顿时眉眼一惊,瞬间感觉自己的诚意感动佳人了,正欲翻身动作时,就又被佳人给泼了冷水。
“那个要不我换别的方式给你解决?
身上的人一愣,随即无语的翻身躺了回去,边叹气边仰天长啸:“命苦啊!”
秋末节气,天光很亮,杏花绕过壁影,山路用石阶砌成,常被秋风吹拂,台面干干净净,两侧绿树成荫夹杂着几颗枫树,这个时节枫叶已红,翠绿和枫红相互掩饰,色彩斑斓,宛如泼墨而成的画作。
九月上旬,帝后大婚之日渐近,整个皇城的人几乎忙碌的脚不沾地,总政处的两个总管更是全副身心扑在了这个历史盛举大事上。
陆大人协同内阁,礼部,户部,翰林院亲自负责封后大典的所有进程,而蓝汐姑姑则带领着北宫女眷,宗室贵人们全权处理着帝后大婚的所有事物。
喧闹喜庆的氛围自九月初就开始弥漫在皇城的上空了,冲淡了之前的阴霾和沉郁,将整个皇宫都渲染的焕然一新,如雨冲刷过的清新和自在。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颜,如临圣恩,如沐同泽,洋溢着炙热而又强烈的喜悦之情,前朝后宫,中都各处仿佛久违的喜庆降临,一副普天同庆万民沐泽,苍生同乐之势,荡漾在大夏疆域的上空。
不仅如此,除了大夏的帝都愈发热闹非凡,就连宗室族亲们也竞相回宫,预备着参加历史以来的最大盛举。
各封地的亲王们,郡王们,远嫁的公主们,赫连氏的族亲们,浩浩荡荡行至不停,一下子就将帝都渲染的炙热浓烈,将皇城给带动的燥热起来。
祭祀,祭拜,奉祖,奉先,祈福,纳福,叩拜新帝,觐见皇后,一套祖制下来每日都不得间隙,不止帝后繁忙,宫里各司更是脚不沾地,忙的起飞。
幸而皇城内侍奉之人诸多,宫人,侍女,女使,侍从,总管,禁军,大几千人不停运作,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宗室女眷入宫直接归于北宫安顿,宗室男子自然回西宫安置,每日对帝后晨昏定省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各个带着帝后大婚的礼物,堆满了南宫总政处的库房,因为这些东西都要检查多次才能送到御前,故而蓝汐姑姑还特意委派了总司十个女使专门负责清点核验礼品。
喧闹至上,热闹不已,陛下每日散朝后根本无暇分身,和中枢大臣在政务殿二次议政,在御书房内听一品堂禀报密情。
接着安抚宗室族亲,听亲王郡亲王们述职,最后将重要的奏折批阅完,回寝殿歇息时子时都过了,皇后也都睡着了。
然而皇后娘娘更忙,宗室女眷外命妇们回来后,每日都会成群结伴的过来觐见,一堆大长公主,长公主,亲王妃,郡王妃,小郡主们,在葳蕤堂一坐就是一上午,有长辈,有平辈,也有小辈。
性子冷的寒暄一会儿就回去了,性子热的还要待到中午一起用了膳才回去,还有一些性子跳脱的年轻小姑娘们,听说专属御前的大花园被新帝下令修缮的犹如人间仙境,直接吵着皇后带着参观了好几圈。
各个羡慕的眼红不说,更是想直接住里面不出来了,虽说里面有八座精致各异的大寝殿,但事实却不行。
因为陛下一早就吩咐过了,南宫北边的区域尽属皇后一人所有,原本只许御前的人进出的,但考虑到宗室也是皇族,便允许她们进去参观一番,但若是想住在此处,那定然是不允的。
故而麋赤雪每日光是应付这些宗室们都已疲惫不堪,以前是储妃可以不用顾忌这么多的礼数,赫连玦只需说一句不让任何人进东宫,她便可以安枕无忧的悠闲自然。
可如今不行了,如今是一国之母了,人家更是冲着帝后的大婚回来的,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礼数,安抚好宗室的内眷们,是她这个皇后当仁不让的重责。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九月的中旬,原本麋赤雪并未觉得有什么,可眼见宗室回来的愈来愈多,她应酬的愈发频繁,心中突然开始有了些不一样的情愫。
因为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赫连玦这个帝王,不仅在前朝后宫奉为至尊,就连在赫连氏的宗亲里头,也都是众望所归,期待已久的存在。
而且那些赫连氏的亲眷们很是喜欢他,也很是关心他,大到关心他的政务进度,小到关心他的衣食住行,更有胜者会关心他的身体好坏,心情如何。
这里头有他的嫡亲叔公,嫡亲叔伯,嫡亲姑姑,嫡亲的堂姐堂哥,嫡亲的弟弟妹妹,都是和他有着深厚血缘关系的亲人,真真正正从小关心他,关怀他的亲人。
即使亲人们都不在身边,但仍旧时常书信牵挂,上折问安,然后一回京就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不是将他当做一个疏离的帝王,而是将他当做一个亲厚的家人对待。
想着这些,麋赤雪发觉其实赫连玦挺幸福的,身在帝王家虽没有父母,但却有一堆真心呵护自己的家人,无论身在哪里总有人惦记着,记挂着,关心着,关注着。
太皇太后一把年纪了,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会亲自下厨做一份他爱吃的点心,让身边儿的女使亲自送来。
在封地的嫡亲叔公,也就是先帝的嫡亲叔父,每个月初一都会有他的一份奏折放于御书房的案上,无其他要事,仅仅是问候他的亲侄孙是否安好,多年来从未间断。
还有他那三个藩王的亲叔伯,在封地时就时常关注着京都的情况,一听说有异动,立马就派人进京护驾了,根本不会耽误一分一毫,眼里心里将他当做亲儿子一般对待。
而他的外祖父耶律大人,一把年纪了,定期会去少府亲自督查专管他衣食住行的府务,再三谨慎的核查着他贴身的一切东西,慎之又慎的注意着他一应喜好是否安全。
还有他的母族外戚耶律家的亲人,无不都是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情况,关心着他的一切,每家都将女儿送进来,就是希望他从小到大都可以得到妥帖的照顾,让身在外边儿的他们可以安心下来。
就连他唯一的嫡亲妹妹赫连瑶华,也是对他无有不从的,尽管再不讨她这个皇兄的喜,但每次回京都是第一时间去看她那个唯一的哥哥,唯一的亲人。
从稀奇罕见的异域物件儿,到珍稀不易的种子花树,再到神奇古怪的奇人异事,她总是不辞疲倦的讲给她的皇兄听,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让她的皇兄开心快乐。
尽管他皇兄依旧对她爱答不理,还不耐烦,但仍旧挡不住她的热情和关心,她也总是能给清冷的皇城中浸染上一分温暖。
渐渐的麋赤雪想起了幼时在外祖父家的情景,外祖母溺爱她,外祖父疼爱她,表哥护她,表姐爱她,就连大舅父和大舅母都是对她格外宠溺。
那样的岁月可真是让人怀念啊,而如今,她一个明明有父有母,有兄弟有姐妹的人,却活的像个孤魂野鬼。
见不到父母,看不见亲人,就连最疼爱自己的外祖母祖父都被弄丢了,这可真是可笑啊,人与人之间果真是不同的。
际遇不同,命运不同,亲情不同,爱情不同,就连走的路,认识的字,懂得的道理,都是截然不同。
或许在朋友,爱人,权力,地位,荣华,富贵这方面来说,她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可在她的心中,亲情是永远的缺憾也是永远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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