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落雪无痕 > 第三章天空阴霾
    小北叹气着垂了垂眼帘,望着她:“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这件事情和宁元帝的确无关,东辽境内自开春以来就发生了大量的瘟疫,大辽以北的地方被肆虐了个遍,宁元帝如今无暇分身来找你的麻烦。weni”

    麋赤雪闻言没有表情,这个事情她之前听说了,西夏北疆的时疫不就是从辽东传过来的吗,她心中苦涩很不是滋味,因为她知道北疆的时疫都有药方,那作为这件事情始作俑者的大宗师,不可能不将药方给到莫紫麒吧。

    小北看出了她的疑惑,点点头:“你想的不错,时疫频发之际,大宗师便找到了解救之法,他先是将药方给予宁元帝,以此换了外围东番军的行使权,接着才在北疆布局引起动荡,眼下他将一切都铺垫好了,走到如今这一步,想来那遗旨的内容”

    她有些不忍说下去,麋赤雪却苦涩的摇了摇头:“可以想象,那个盖了东辽仁昭帝玉玺大印的圣旨上,写着当朝宰相长女麋氏出生便是红鸾祸国星的命格,于皇室不睦,于社稷不合,新帝不可求娶,他莫氏的江山国祚不能有失,对吧?”

    她自嘲的笑了笑,小北想去安慰她却被她拒绝了,她再次摇头:“如今这份遗旨在端木家那个长子身上,而你们却怎么也找不到他,难怪端木云华如此自信了,西夏太子妃的命格之言,和故土先帝的遗旨加持,她若是想毁了西夏太子妃,简直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不怕赫连玦不妥协,不怕众人不忌惮。”

    她冷冷的撇了撇嘴,满眼漠然:“这便是你们无法一蹴而就杀了大宗师的理由吧,这也是你们一再退让的原因吧,众口铄金,削骨成灰,这两个东西若是现世,我麋赤雪便只有一死才能谢罪了。”

    “我们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小北眼神坚决,带着冷毅的煞气,浑身寒戾。“娘娘,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们没有任何错,若天道不公,那我们便只能逆天而行,无人可以阻拦。”

    麋赤雪重新端正跪好,心中毫无生息,“罢了,我认命了,不再强求了,我也累了,无尽的争斗,无尽的阴谋,我不想再如此了,或许从一开始不过是我的贪心罢了,如今自食恶果,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结局。”

    “若有因果,那也是他们的因果,若是报应,那也是他们的报应,你有何错,你有什么不对,若这个世间是非不明,对错不辨,那和人间地狱有什么区别,若是这样,那还需什么正道曙光,仁善大义,你若是如此想,就别怪我不客气,你所遵的道,恕我不能苟同,这个世上谁都可以对你口诛笔伐,唯独那云云众生不可!”

    小北气愤的话语让麋赤雪悲凉的闭上了眼睛,她不再去理会,不再开口,荒凉的内心如今连悸动都做不到了。

    片刻间,一袭素服的新帝陛下赫然走了进来,器宇轩昂玉树临风,他身姿修长矫健,如墨的长发编成无数个细长的辫子,一半用玉冠高高束起,一半垂于脑后落在背部。

    他阴鸷桀骜,冷冽霸气,即使穿着苍白的素服却也如同天神降临,神武不凡,透露着一个少年帝王的威仪和气势。

    他寒眉冷目的走近了麋赤雪,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捞起来横抱在手上,转身就出了灵堂,很显然方才麋赤雪的不当言论让他听见了,而且让他生气了。

    他有些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带离了这里,麋赤雪咬着嘴唇想要挣扎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反而身后的小北觉得这样挺好,对付这种不听劝的犟驴子就是要强迫才行。

    赫连玦将她一路抱到右边儿的帝王专用行宫里,一路上不断有宫人侍从们跪地行礼,各处都被禁卫军给防护的严严实实。

    凌将军带着近卫,小北大人带着女使们,统统都跟在他二人的身后,麋赤雪有气无力,也无法挣脱,最后只有倚在他的怀中任由心绪蔓延。

    他们进了行宫中的一处园景小花园中,可能是背靠山峦的缘故,这里温度十分适宜,尽管是午时也并未显得很炙热,花园中有一处凉亭,等她们进到宽阔的凉亭时,里面早已摆好了丰盛的午膳。

    赫连玦将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则是坐在了她的旁边,女使们顺势过来伺候他们净手洁面,收拾完后又都退了下去立于凉亭外面候着。

    赫连玦先是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强迫她喝了下去,接着又将一碗清淡的燕窝粥端起来欲喂她,但是却被她摇头拒绝了。

    “我不想吃…”麋赤雪垂着眸子,一脸的不情愿。

    赫连玦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喂到嘴边:“不吃也得吃,没得选。”

    麋赤雪知道他跋扈又霸道,本不想理会他,只是看着他那略带倦色的眼眸,心里很是心疼,自先帝驾崩到现在半个月了,他也一样没好好休息过一次,没有好好用过一次膳。

    不仅如此,每日还要正常举哀守孝,处理政务,还要时刻忧心自己妻子的情绪和悲戚,前朝后宫,内忧外患,他未停歇过一刻。

    麋赤雪的心里心疼难当,却又矛盾不堪,她忍住了想要跌落的泪水,泪眼盈盈的望着眼前的人,满心的委屈无处可诉,满身的难过不甘自持。

    而后猛然伸手抱住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泣不成声:“赫连玦,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

    赫连玦自己吓了一跳,急忙放下碗紧紧的环住她,“不哭,不哭,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们的错,你别哭了,是我们对不起你,你没有错,是我们不识好歹,是我们没良心,不是你的错…”

    他着急忙慌的哄着她,知道她压抑着心中多时的委屈,更知道她悲叹自己无情的命运,只有不停的安抚着,娇哄着,将她当做一个宝贝一般的呵护着。

    麋赤雪不断的哭着,喊着,不停的问着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为什么这么对她,为什么这么狼心狗肺,没有良心,她到底做错什么了,云云。

    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并不是赫连玦,也都知道她的委屈,可心里除了心疼也只有心疼,其实他们也想问问,这个世间之人为何如此狼心狗肺,如此的毫无心肝。

    这个女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一个付出了全部,付出了所有的人,却依旧躲不过世俗的谴责和陈旧的枷锁,为什么要如此对她呢。

    宣泄到最后一刻,麋赤雪实在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倚在赫连玦的怀里一顿一顿的抽泣着,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赫连玦一边儿给她擦眼泪,一边儿喂她喝粥,满心满眼的心疼不已,但是见她将郁堵情绪都发泄出来,倒也欣慰的不少。

    在他的强迫下,麋赤雪终是将一碗粥喝完了,胃里稍微也舒适了一些,赫连玦心里倍感安慰,自己也慢悠悠的喝了三碗燕窝粥,顿时感觉恢复了所有元气。

    女使们进来将午膳撤了下去,换上了精致的糕点,双色马蹄糕,红枣糯米糕,藕粉桂花糖糕,桂花糖蒸栗粉糕,还有玫瑰酥,梅花酥,荷花酥,桃花酥。

    最后又放了酸梅汤和石榴果浆,以及新鲜的核桃酥酪和杏仁酥酪,一旁的近卫担心暑热,又搬了几缸冰块放在凉亭周围,亭内顿时舒适宜人,直冲心神。

    她俩坐在桌子旁,依偎在一起,赫连玦自己喝着酪浆吃着点心,时不时再喂麋赤雪一些,气氛还算是融洽和煦。

    麋赤雪宣泄过后,心中十分的空旷,不再沉溺过去却又担心起了未来,她朝着赫连玦的怀中更贴近了一分,眉目间有些忧虑的问道:“赫连玦,其实你没必要非杀了她的,留着她,或许我们如今的处境也不会这般艰难了。”

    赫连玦没有表情的紧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近了,眉眼很是淡然也很是轻松:“无关其他,她仅仅是该死而已,什么人都敢让你受委屈,那便是我的无能了。”他知道麋赤雪说的是谁,自然也清楚自己一切都没做错。

    麋赤雪垂着眼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赫连玦不会非要杀了那个曾经对他有恩的女子,而外边儿那些祸乱之人,也不会在看到唯一的棋子覆灭后开始颠覆一切。

    赫连玦低头见她眼中悲戚,立刻又叹息一声揉了揉她的脸:“雪,不要朝自己身上牵扯,她是咎由自取,作茧自缚,你能明白吗?”

    麋赤雪闻言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他继续解释道:“端木丛并非是我临时的决定,而是长久考虑过后的结果,当初北域慕容氏皇庭曾邀他入过仕,他也担任过两年慕容千辰的太子太傅,可朝堂昏聩,帝王昏庸,他几经失望才带着全族隐世而归,打着传承治学之名,拒绝慕容氏的几番邀请,而今得见明主,巧遇契机这才再次入仕,你想想,若端木氏拿着西夏帝君幼年的恩惠,那日后封侯拜相本无困难,可她偏偏贪心不足,心思不正,选择了最蠢的一步,试图一步登天,这样的结果那也是必然的。”

    麋赤雪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失落的闭了闭眼睛,满脸的担忧:“就算如此,那个人终究是死了,接下来…”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吧,她可以想象也可以预见。

    赫连玦将她扶正坐好,自己也端坐起来直直的看着她:“雪,相信我,无论是那个命格之言,还是仁昭帝的遗诏,我都不会让它存在于世,我会覆灭这个天下所有会伤害你的一切。”他眼神坚定带着决绝。

    麋赤雪委屈的撇嘴忍住了眼泪,“我真的值得吗?赫连玦…”她心中疼痛难忍,赫连玦明明可以顺从他的父皇,明明可以娶那个女子,明明可以轻松的解决一切困境,可最后他仍旧选择了最为艰难的那一条路,和全天下对抗。

    “值得,这是我此生最值得的事情了,雪,以前我爱美人,也爱江山,现在,我爱美人,可以不要江山…”赫连玦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温柔而又缱绻,深情而又缠绵。

    麋赤雪感动,心动,情动,身心悸动,她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整个身心和他挨在一起,伏在他的肩头上不停说着谢谢,谢谢,谢谢…

    天空的颜色不停变幻着,时而清透,时而阴霾,时而明朗,时而暗淡,总之这六月间的天气好像翻书一样,牵扯着人的目光,让人不得不凝视。

    先帝的驾崩将赫连玦的计划全数打乱,在他的谋划中关于做皇帝这件事情是非常神圣的,因为他要等到问鼎中原,统一天下。

    那时他才会顺应天命的登基称帝,成为华夏历史上第一位中原之王,第一位江山一统的帝王,他还要迁移帝都至中州夜歌,要将国都建立在最美好的地方。

    他要在最繁华的城池,最尊贵的帝都,最好的时机,娶他最爱的皇后,但是现在一切都被打乱了,一切都被提前了,所有的一切也都要重新谋划了。

    夏末的风,来的比以往要慢一些,六月下旬,随着国丧之仪的沉寂越发深刻,人们的情绪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先帝的梓宫需要在殡宫停灵满七七四十九天,故而皇嗣们全数都要在皇陵轮番举哀守孝,但至此期间新帝必须回宫亲政,所以前朝后宫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正常。

    北宫因为殉葬的规矩被空出来了大半,余下有子嗣的后妃们不过十一个,全部被根据贡献和母凭子贵的规矩封了太妃,并全部搬到了靠北边的宫苑中。

    新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每个人一个宫苑的住着,待遇比做后妃的时候还要优厚,故而后宫女眷们对新帝也是一片赞赏有加。

    太后娘娘也直接升级为了太皇太后,虽缠绵病榻多日,但好在往日身体硬朗,又扛过来了一次,大难无事,也算是必有后福了。

    西宫的皇子们直接晋升为了新帝的宗室,前十一个皇子不是封王就是在军中任职,故而剩下的七个皇子全部给了封地,封了王爵。

    封地也都是距离西境较近的东面郡地,新帝亲自在翰林院择了辅助之臣,加以训导和教诲,尽足了一个皇兄的拳拳职责。

    而先帝的十三个公主们也都根据夫家的地位和权势全部升了爵位,她们也正式升级成了长公主,虽然一切都转变的太快,但还是意料之中的让所有人平静的接受,承受,坦然,欣喜。

    整个六月下旬的半个月里,时间仿佛过的异常快,新帝安排好了先帝的后宫,子嗣,处理好了前朝后宫的一切事情,似乎除了那个不知何时会爆发的隐患以外,其他的都恢复了顺利和常态。

    在这期间,小北奉命去监理修缮南宫皇后所居的坤宁宫,因为新帝已经灵前继位,住在东宫不合适了,而新帝不会让自己的皇后离自己那么远,所以一早就下旨将历任帝后大婚所用的坤宁宫修缮一番,给新皇后当寝宫使用。

    而我们小南大人也正式到南宫太医院任职了,不仅是三品女君的爵位,更是太医院协律郎的六品官职,也是新后专职的医官,一时间也是风头无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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