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一声除旧岁,桃符万户换新春。

    赵家沟的除夕是从阵阵炮竹声中开始的。

    这个炮竹,就是砍来得竹节燃烧炸响的。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习俗,除夕这天,各家出一根柴火,砍一节新竹,架起来烧掉。

    除夕就正式开始了。

    其他时候是放鞭炮还是烧竹节是不管的,除夕这天一早,一定得烧竹节。

    南方的团年饭是一早上第一顿,腊月里备的好菜都上上来。

    祖先先吃,宋老太买了特别多的黄纸,明显是把宋家的祖宗们都算上了,只是还不能正大光明的祭拜。

    一家人吃完了团年饭,家里的大人都开始洗澡,有新衣换新衣,没新衣换上自己最体面的衣裳。

    用最好的面貌迎接崭新的一年。

    下午的时候,就要带上祭品,去给祖宗们上坟了。

    宋家人是后来迁过来的,短短五十年不到,后山的坟地上,已经埋了四人。

    奉上祭品,点燃香烛,烧着纸钱。

    宋圆圆望着两座新坟,内心怆然。

    “奶,那个陶蓊是不是很大年纪了?他如果没等到我们长大,就老死了怎么办?”

    宋老太烧纸钱的动作一顿……

    “那便是造化弄人,多想无益,你们平安长大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只有先过好了自己的日子,才有去要公道的可能,不要本末倒置。”

    早樱和晚橘很小就被卖了,四五岁就进了国公府,饮食习惯也是以面食为主。

    这时候蒸馒头都是老面发酵,是个技术活,宋家人不会,早早的就跟燕娘子定了一筐。

    别看两丫头平时吃饭吃得香,真见到那一筐大馒头,两人就跟饿了几天一样的。

    北方的除夕是饺子。

    饺子宋圆圆会。

    祭祖完,一家人就到田埂上挖荠菜,这时候的荠菜正是鲜嫩,配鸡蛋,配肉都正好。

    家有新丧,是不能串门的。

    耐不住年三十,大伙都闲着。

    见着宋家人大年三十就开始挖野菜,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一家两家的都往宋家送鲜嫩的菜蔬。

    知道宋家是要包饺子,倒是闹了一出笑话。

    知道圆圆会包饺子,想学的都可以来学。

    宋家反而更热闹了,谁家如今都不缺那一两斤面,买不起肉可以放鸡蛋,也可以只放菜啊。

    街上那一碗饺子可要五文钱呢,学会了不就是赚钱了,这个账他们还是会算的。

    人一多,宋圆圆的表演欲也上来了。

    原色饺子皮,南瓜黄饺子皮,菠菜绿饺子皮一样来了一份。

    惹得村里的婶娘奶奶们夸个不停。

    她更带劲了,又在饺子形状上面下功夫,什么月牙形,柳叶形,元宝形,福袋形。

    包完了饺子,就是煮饺子。

    大家伙临时决定晚上就都吃饺子了,柴火锅在院子里架起来,各家各户搬着凳子,带着碗聚在院子里。

    宋家的年过得更热闹了。

    京都。

    陶蓊不是一般的宦官,他是有正经府邸和学士名头的。

    御街出来,左边陶府巷第一户,就是陶府。

    此巷就是因陶蓊而得名,可见荣宠。

    腊月三十的陶府,还是如往常一般冷冷清清。

    陶蓊嘴角含笑,靠站在花园鱼塘的围栏边,一手端着天青色鱼食碗,右手捻起数颗鱼食,慢慢洒落。

    “大人,江南那边有传书过来。”廊里传来随从的声音。

    “讲。”陶蓊依旧漫不经心。

    “甲字小队遇上郑达了,五人全军覆没。”

    “郑达去了青阳县?那老东西倒是舍得!消息是谁传来的?”

    还好,大人没有因为他们漏过郑达的消息生气,随从更加恭敬,“是元贞大师送来的。”

    “那个秃驴?知道了,下去吧。”

    陶蓊把鱼食放下,拍拍手,“三十了,走吧,该去吃馄饨了。”

    宛若隐形人的管家跟上。

    只有管家知道,若今天不是要去吃馄饨,那个随从怕是没有命离开。

    馄饨摊子开在城南曹氏街街尾,两间门脸,只卖馄饨。

    年三十的大街上,连京都都只有无家可归的乞丐,和风尘仆仆晚归的旅人。

    阖家团圆的日子,大家都和家人欢聚在一起,迎接新年的曙光。

    陶蓊在街头就下了马车,由管家陪着慢慢往里走。

    寂静的街道,街尾亮着昏黄的油灯,煮沸的馄饨锅散着热气,店里的小孩子追着拿风车的大孩子。

    谁不贪念这人间烟火气。

    见着陶蓊,随和的掌柜熟络地招呼,“您来啦,今天做了新口味的馄饨,给您煮一碗尝尝。”

    “好,劳烦。”此刻的陶蓊就像一个普通温和的富家翁。

    吃完馄饨,陶蓊照例留下新年红封离去。

    看着人走远,男人的长子问出了疑惑多年的问题,“爹,那位老爷是谁啊?为什么每年都要来咱们铺子里过年?”

    男子摸着儿子的头,看着陶蓊离去的背影,“可能咱们的馄饨对他来说有家的味道吧。走吧,关铺子,咱们回家过年。”

    “好耶!”

    青阳县

    县衙西侧一处单独院落,如今是县尉孙启的居所。

    膳房的桌上摆满了扫荡过的空盘,孙启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另外一边,三个凳子拼在一起,一个男子叼着根棒棒糖,左腿曲在凳子上,双手枕在脑后躺着。

    此人正是怀化大将军赵鸣。

    “将军,你这三十都不回营里会不会有什么事?”孙启道。

    “能有什么事?回去邓胖子就要找我要粮要饷,上面又不给,我上哪变去?”

    “那您总躲着也不是事啊……”

    孙启突然站起来,去他那狗窝一样的房间翻了一通,拿了张纸过来递给赵鸣。

    “上回宋小娘子说要开美食街,给我分了几股,这是契书,您拿去吧。”

    “嘁,”赵鸣轻嗤一声,长腿一收,坐了起来。

    他拿出嘴里的糖,“甭说能不能赚到钱,房子都还没盖好呢,就算赚到了,那钱是够吃一顿肉还是够发一次饷啊?”

    “算了,你那脑袋不适合想这些,你就老老实实把青阳县给守住了就成。”

    “我走了,大家都在过年,将士们也该添点油水了,我还是带上虎子他们去找几家山大王化缘吧。”

    打土匪啊,孙启也有些手痒,可惜他不能擅离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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