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变得凝重:“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那我问你,你爱我的理由是什么。”

    “这需要理由吗?”

    “需要,毕竟离婚的时候,我们坦白地谈过。”

    他深吸口气,神情无比认真:“你善良、聪明、富有才华,而且,”他微笑着补充:“非常美丽。”

    陆慧一有点哭笑不得:“我没有让你恭维我。”她敛起笑:“这些优点,刘薇薇也有,可能有的方面还要远超过我,你们在一起很长时间,彼此也有感情基础……”

    “所以你就逃避。”陆晏洵笑了一声,眼睛却没有笑意:“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回过头去找她吗?”

    陆慧一哑然,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知道跟你说这些话,一点都不洒脱,一点都不像我。”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洒脱吗?因为你根本就不敢承认,你对我明明……”他硬生生变了措辞:“也没那么讨厌。”

    她不说话了。

    心里的暗堡被戳中,不愿承认的、难以释怀的、矛盾纠结的各种念头一瞬间喷涌而出。

    离婚的时候,她纵然也觉得难过,但还是毫不留恋地结束了这段关系。但现在,她嘴上说着推开他的话,心里却分明在害怕。

    当年,她听说过陆晏洵和刘薇薇分手后的失态,也知道他那些年在美国都是孤身一人,她曾经真心地喜欢过乔洺,所以她非常清楚,忘记一个人到底有困难。

    而当她看到那张合影的时候,这种认知得到了确认。

    她从来没有讨厌过陆晏洵,她只是不确定他对自己的感情,讨厌再一次被欺骗、被伤害。

    而她矛盾纠结的缘由,也正是陆晏洵为之头疼的。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成熟的时机和她解释,自己看似荒诞但又真实发生的经历。但同时,他也没有办法去否认,从前那个“他”的所作所为,包括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前任”。

    陆晏洵俯身抱住陆慧一,唇落在她的鬓边。

    “从前的那个陆晏洵,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她扬起脸,下巴搁在他的肩膀,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

    “我那天跟她聊了很久,发现是我自己太狭隘了。”她的手臂从他的腋下穿过,贴住他紧实的背:“她见多识广、开朗率性,如果我是个男人,一定也会被她吸引。”

    “那天我见到刘薇薇,她同样称赞了你。你们都很优秀,并没有谁高谁低之分,但对于我来说,”他的怀抱收紧:“不会有人比你更好。”

    她的鼻子忽然发酸,胸中积聚已久的委屈终于吐出:

    “可是你从来没有像对刘薇薇那样对我笑过,从来没有陪我去做我喜欢的事情,也从来不在意我为什么不开心。”眼角渗出了泪水,她努力地吸气:“你知道我都是假装不在意,其实妒忌得要命吗?”

    陆晏洵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心被狠狠地攥着,疼得他浑身发抖。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她如此脆弱而委屈的感情。

    “渺渺,”他喉咙堵得厉害,声音沙哑:“是我错了,我不该对前女友念念不忘,不该对你的情绪视而不见,以后我一定多陪你,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他的手指插在她的发间,语气慌乱,整个人丢盔卸甲:“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别把我推给别人。”

    陆慧一的眼泪已经快要控制不住:

    “我本来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了,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不放?”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声音还有些抽噎:“我其实没有那么小气的,你明明都不介意乔洺。”

    他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介意乔洺,是因为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他只是你生命中一个的过客,而你余下的人生,都将是和我一起度过。”他气息不稳:“我也非常自责,没能让你对我有同样的信心。”

    “你的信心基本等同于自负,”她又哭又笑的:“没有谁注定是要和某个人共度一生的,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开心。”

    “我没办法放开你。”他叹息:“我知道这非常自私,但总好过眼睁睁地失去你。”

    “我会非常非常努力,直到你愿意重新接受我。”

    陆慧一没再回答,手臂攀上他的脖子,不再抑制自己的泪水。

    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眼睛又红又肿。陆晏洵抽出纸巾,温柔地帮她擦掉泪水:“傻孩子,等下爸妈看到该担心了。”

    他的眼眶也湿润了,陆慧一白他一眼:“叫谁孩子呢,说话老气横秋的。”

    陆晏洵揉一揉她的发顶,笑而不语。

    休假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该返回b市的时候。

    李红雪自然不舍女儿,给她的行李箱里塞了不少吃的用的,陆峰在一旁直插嘴:“不急用的东西之后邮过去就好啦,带着多沉呢。”

    “没关系,有我在呢。”陆晏洵正在帮忙整理,闻言说:“而且到b市后司机会来接。”

    陆慧一走过来,将一堆瓶瓶罐罐塞到他手里:“喏,还有这些。”

    都是她的化妆品和护肤品。陆晏洵调整箱子里的空间,一样样细致码放好,神情专注得像在做模型一样,陆慧一蹲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夸赞:

    “原来你还是个收纳能手呢。”

    “没办法,老婆的东西,怎么敢怠慢。”

    “听起来你挺不情愿的呀。”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上动作停下,问她:“你不反驳了?”

    她愣了一下:“反驳什么?”

    “我叫你老婆,你没有反驳。”

    陆慧一这才恍然,硬着嘴巴回答:“我刚才没听清,不许这么叫了。”她站起身来,转头只看见李红雪面上挂着的微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李红雪走过来:“给你新买的枕头,回去试试怎么样,别忘了告诉妈妈。”

    “哦,知道了。”

    李红雪笑眯眯地走开了。

    第二天就该启程了。高铁是接近中午的车次,陆峰早早起来做早餐,又和李红雪一道把两个孩子送到火车站,嘱咐他们:“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一定要按时吃饭。”

    他们走的是商务座通道,进了候车厅,时间尚有富余。休息了大约二十分钟,就有工作人员过来提醒发车和搬运行李,并引着他们一路到了对应车厢。

    甫一离开家,陆慧一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端生出些许伤感。

    昨晚便有些失眠,这会儿已然困意明显,她把座椅调节成平躺的角度,拉下车窗的帘子,舒舒服服地开始补觉。待她一觉醒来,身旁的桌面上多了几样餐食,自己的身上也多了一条毯子。

    陆晏洵坐在她隔壁,戴着眼镜盯着手中的平板,像在处理什么工作,并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醒了。

    陆慧一戴上耳机,随便撕开一袋零食,一边吃一边看窗外的风景,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车窗里忽然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陆晏洵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额上吻了吻,说:“在听什么?”

    她摘掉一只耳机给他戴上,是dan+shay的《tei》。

    磁性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

    “sky high  lorado, your lips pressed agast the bottle”

    “swearg on a bible, baby, i""d never leave ya”

    “i reber how bad i need ya, when i taste tei”

    “when i taste tei……”

    “你喝过玛格丽特吗?”她忽然问。

    他点头:“最经典的鸡尾酒之一,以龙舌兰为基酒,辅以青柠汁和盐霜,为了纪念永远失去的挚爱。这种滋味,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懂得。”

    他轻声重复:“i reber how bad i need ya”

    我清楚地记得,我是多么的需要你。

    “说的好像你失去过挚爱一样,快说,她是谁!”

    陆晏洵眼角含笑:“我已经把她找回来了。”

    他目光炯炯,陆慧一和他对视之下,心里像是有一颗破土的种子,缓缓地抽芽展叶。

    耳机里的歌曲还未结束,刚好又唱道这一句:

    “sky high  lorado, your lips pressed agast the bottle”

    “陆晏洵,我还没有去过科罗拉多州,我想去丹佛,还想去看落基山。”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那边是滑雪圣地,秋天的景色也很美。”

    她记得他曾经提到,在美国的时候,他或和朋友一起当背包客,或是自己开车,先后去过十几个州。

    她没有急着决定:“我考虑一下。”

    到站后随着人流走了一会儿,就看见小杨在出站口等着。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小杨发动车子,还是转过头确认道:“老板,老板娘,是回嘉濠府吗?”

    陆晏洵没说话,看向陆慧一,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陆慧一说:“我回枫琼湾。”

    陆晏洵点点头:“好。”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驶出,小杨握着方向盘,忍不住偷瞄陆晏洵的脸色。

    距离上次送陆慧一回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俩人的关系好像突飞猛进了。

    虽然陆慧一和上次一样看着窗外发呆,两个人之间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但气氛就是有种无法形容的暧昧。

    小杨暗自揣度:“老板回了一趟老家,看来收获确实不小。”

    小杨没有看见的是,陆晏洵握住陆慧一靠近自己的那只手,缓慢展开她的指尖,掌心贴合,十指交扣。

    陆慧一面上神色如常,嘴角却不易察觉地勾起。

    到了枫琼湾,小杨在地下车库里泊好车,陆晏洵和陆慧一一道搭电梯上楼。

    到了一层,电梯门打开,进来了一个瘦高个的年轻男人,戴着口罩和帽子,刘海被压得遮住了眉。

    陆慧一觉得这人十分眼熟,正在迟疑,对方先一步认出了她,语气又惊又喜:

    “陆慧一,好久不见!”

    他摘掉口罩,竟然是安煜。

    陆慧一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住这栋楼吗,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是上个星期才搬来的,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更方便一些。”

    “真是太巧了!”

    “是啊,”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注意到她身旁一言不发的陌生男人:“这是你男朋友?”

    “我是她先生。”陆晏洵伸出手:“陆晏洵。”

    安煜礼貌地和他回握,有些犹豫地问:“你是不是上过新闻,我好像在财经版见过你。”

    “没有,长得像而已。”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安煜瞥到楼层的数字,说:“我到了,常联系哦。”

    陆慧一的“拜拜”还没说出口,陆晏洵就抢先回道:

    “不送。”

    电梯门关上,陆慧一有点无语:“你干嘛对人家这种态度。”

    已经到了自家楼层,陆晏洵把行李箱推出去,问:“他是你的同事?”

    “之前参加培训认识的,就是碰到你那次。”陆慧一简单叙述了经过:“他是r大毕业的,和你是同级,你们俩的学校挨着,说不定以前还见过呢。”

    陆晏洵回想了一下,那天遇到她的时候,好像注意到一个和安煜相似的身影,想来就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站在安煜旁边的时候,他有种无法言状的怪异感觉,而且在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印象。

    这种认知让他很不舒服。

    进了家门,开灯的瞬间,屋子里升起一股暖意。陆慧一忙着洗手整理东西,见陆晏洵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催促他说:“陆总大人,别让小杨等太久了。”

    “我打算住下,叫他明天再来接我。”

    “书房那么小,你住着不委屈吗?”

    “不是有更大的房间吗?”

    她表情为难:“住客厅岂不是更不舒服?”

    陆晏洵不说话了,一副“你就是故意的”表情。

    “好啦,回去吧。”

    她难得用了哄人的语气,他绷着唇,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那你亲我一下。”

    她踮起脚,在他唇角啄了一口。

    他皱眉看她:“这就打发我了?”正欲反客为主,陆慧一却敏捷地躲开他的唇,向后退了一步。

    “陆晏洵,”她伸出食指比了个“否”的动作,模样俏皮:“你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吗?”

    陆晏洵吃瘪,手已经抬到半空中,又失落地垂下。

    “罢了。”他按一按太阳穴:“除夕那晚,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火灭掉,这次我不一定能做得到。”

    能以一种非常平常的语气来描述一件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陆晏洵在闷骚方面,的确长进了不少。

    被陆慧一半哄半推地赶出门,陆晏洵坐在车里沉吟了一会儿,拨通了李奇羽的电话。

    “我记得上学那会儿,你女朋友就是r大的,有个叫安煜的人,你有没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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