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黑水城一大早便被一个消息席卷满城，大街小巷皆纷纷扰扰。
文缟羽起得早，也没什么事干，便出去买给他们买点心，看见了黑水公告栏上赫然贴着一张金贵纸张。
定睛一看，转身迅速跑回了停云楼，一路上都是些贩卖消息的小孩在发纸，只不过这次是理事所给他们的，通过正经渠道得来的消息。
文缟羽一路上被塞了好几张，回到停云楼，放下东西，便一个个喊醒了他们。
因为黑水城主的事情，几个人都没睡好，一大早有些朦朦胧胧的。
他们在花园里的桌上围坐，季松石盘问着季春辰，“你昨晚跑哪里去玩儿了！”
季春辰不耐烦地回答着，“没去玩。”
……
两个人一大早就拌嘴，梁如因也习惯了懒得管，季安儿就更不可能理他俩了，两耳不闻窗外事般啃着包子。
另一边，文缟羽拿出了一摞张贴文书给了梁如因。
“怎么了？”梁如因放下碗筷，奇怪地看着那张文书。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怎么会……”
众人也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吵架的两个人也暂停了战火，季松石叼着包子问她怎么了。
季春辰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么一瞬间，他只觉得心里慌张，“给我看看。”
梁如因把文书给了季春辰，季春辰假装镇定，直到看到那一行字。
先黑水城主之子顾瑾瑜接任黑水城主之位，于明日午时、黑水祭坛正式行继任仪式。
季春辰翻着那几张文书，格式、文字都是一模一样的，一看就是统一发出来的，那一板一正的语气与那金贵的纸张，一看就是出自理事所。
见季春辰和梁如因都愣在了原地，季松石放下了包子，一把拿过了文书，草草看了一眼，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什么！顾瑾瑜要当黑水城主？明日行正式继任仪式？”季松石翻看着那一摞文书，“真的假的？别是黑心商家瞎写的？”
季安儿听到后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夺过文书后自己看了一遍，下巴便再也合不拢了。
“是真的，这语气、这排版、这名纸，一看就是理事所雇人发的。”季春辰缓缓道。
“这意味着什么？”季松石拿起包子安抚自己的内心，“等等……给我点时间……让我缕缕……这什么意思啊！”
季松石大喘气，季安儿也呆呆的，梁如因缓缓道：“这说明……是顾瑾瑜杀了顾德量，且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地想当城主了。”但是她又想不通，“可是……这怎么可能？顾德量是他爹啊！他怎么可能弑父！”
“果然是这样……”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季春辰，季松石皱着脸，“什么意思？”
“大师兄知道？”
季安儿的疑惑又变了道，他大师兄怎么什么都知道？都是打哪儿知道的？
见季春辰沉默，季松石恨不得一巴掌呼了上去，“季春辰！我最烦这样了，有事情不要一个人憋着，别以为你自己偷摸解决了就是在保护我们！”
“季春辰，你肯定知道什么对吗？”梁如因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你自己想不明白，就告诉我们，我们一起想。”
良久，季春辰深吸了口气，“顾德量的死，本就复杂。”
砰！
停云楼的们被踹开，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嘹亮的女声。
“有多复杂？”
梁如因站了起来，“赫赤？”
见到赫赤，她很高兴，“你怎么来了？”
赫赤还是一袭亮眼的红衣，简单利索地束起长发，放下了手中长枪后，她道：“顾小狗家里出了事，我怎么能缺席呢？我爹让我来帮帮顾小狗，我就连夜赶来了。但没想到的是，刚下船就听到了他要继任城主之位的事儿，顾小狗传信让我来停云楼等他，原来是你们在这里。”
赫赤正色问道，“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大街上都在讨论这件事，说顾小狗弑父夺位。”
“按照现在的消息推测，只有弑父这一种可能。”季春辰坦诚道。
“绝对不可能！”赫赤一掌拍在石桌上，“我打小就认识顾小狗，他虽然水性杨花、纨绔浪荡了点，平时也不干正事到处闯祸，但他绝对不是这种人，遇到点不乐意的，最多也就把人吊起来逗逗乐，更别说弑父了！”
见他们沉默，赫赤继续道：“你们不知道，顾瑾瑜之所以会被养成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都是叔叔宠的，叔叔亲口说过，他没想让顾瑾瑜继任城主之位，顾瑾瑜也压根没那心思管一座城，叔叔早就给顾瑾瑜存好了一辈子的钱，就打算让他玩玩乐乐过好这辈子，这些顾瑾瑜都是知道的，他还跟我炫耀过呢！”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弑父！”
见赫赤情绪激动，且言辞笃定，梁如因想了个主意，“我们坐在这里空想也没什么意思，胡乱猜测只会伤了感情。”
季春辰点头，“走，现在就去城主府，去找顾瑾瑜。”
赫赤一把挑起长枪，一刻也等不及，率先走出门。
到了城主府，他们却被顾瑾瑜一道命令拦在了城主府大门口。
赫赤对着两个门口小厮大喊，“我是顾瑾瑜朋友！你俩认识我的！我经常来！城主还在世的时候我日日出入城主府，从来不拦我的！”
任她怎么喊，那两个小厮就是不开门。
“我们当然认识赤火家姑娘，但……但现在的城主是少爷，城主下了令不让你们进，我们真的不能开门。”
“请姑娘不要再为难我们了。少……城主现在情绪很不稳定，我们也很害怕。”
眼看赫赤还要继续喊，梁如因一把拉住了她，礼貌地问他们，“城主怎么了？”
那小厮抹了把脸，颤颤巍巍地道：“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少爷当上城主以后就跟变了个样儿似的，但……少爷现在压力也挺大的，风言风语传得很快，唾沫星子都快淹了城主府了，底下的人也不服他，少爷已经……已经杀了好几波手下人了。”
说着，城主府里抬出了几具尸体，赫赤挥枪拦住，掀开白布，瞪大了双眼，“二姨……”她又跑到另一具尸体面前，掀开，“三叔……”
一怒之下，她一扫枪，所有白布掀开，梁如因吓得一声惊呼，捂住了嘴，季春辰捂住了她的眼睛。
因为，这几个人个个死相极惨，甚至有的连眼都还未合上。
“瑾瑞哥哥……瑾珊妹妹……”
赫赤含着泪，颤抖的手拂过瑾珊的眼，曾经一起玩耍样子还在眼前，不过几日，便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阴阳两隔，不复相见。
门口的小厮继续说着，“几位也看到了，想必也知道这几位故去之人是谁，即使曾经是如此亲密的关系都落得这般下场，就更别提我们这些个命如枯草的下人了。”
“所以，几位公子姑娘真的别为难我们了，我们也害怕得很，城主给了命令，我们是真的不能开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小厮们重新盖上白布，抬着人走了，留赫赤独自嘀咕着。
季春辰还清醒，松开了捂住梁如因的手，道：“我们先走，先回去。”
转身离开时，梁如因从小巷瞥见了一个身影，深海蓝色的光面缎绸，名贵又华丽，她悻悻回头。
肯定是看错了，阿兄在青木城呢，阿兄要是来了黑水城，肯定会先告诉她。
回到停云楼，赫赤一把丢了长枪，又一把挑起长枪，一副要干架的样子往门口冲去。
“我一定要问清楚去！”
季春辰闪身拦住了她，“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啊！不问清楚我心里堵得慌！我吃不下睡不着！”赫赤急得跳脚，“你知道那些是谁吗？那两个长辈是最宠顾瑾瑜的，看着顾瑾瑜长大的，那两个是和顾瑾瑜打小的玩伴，也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
“你就算去了他们也不会让你进门的，你打算杀进去吗？”
赫赤眼泛怒火，“杀进去又如何？我才不是他们顾家人，我到想知道他看不惯我，有没有胆量将我也杀了！”
只要一时一刻不搞清楚，她就躁得慌。
她想问清楚……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赫赤皱着眉，想起她刚到停云楼时，季春辰好像是要说什么的。
被这么问，季春辰的眼神有些躲闪，赫赤抓着他，“你心虚什么？你知道什么不能说？”
赫赤的长枪一甩，就抵在季春辰的脖颈旁，将其余人都吓了一跳，梁如因立刻冲了过去，挡在季春辰面前，文缟羽想抓她都抓不住，只能缩回了手。
“季春辰！明日就是继位仪式，如果顾瑾瑜是这等无情无义、颠倒黑白的人，我是绝对不允许他坐上城主之位的！”
梁如因握着枪杆，“赫赤，你冷静点，你不是相信顾瑾瑜的吗？我也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相信他。”赫赤看着梁如因，眼中滚着泪珠，“但如果事实摆在我的面前，我也可以大胆地承认，我看错人了。如果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是这样冷血无情、弑兄杀父之人，我会毫不犹豫挑起长枪杀了他！顾瑾瑜懂个屁的治理城邦，让这样的人做城主，黑水城的百姓还要不要活了！”
其实，赫赤也是害怕了，她怕她真的与自己的挚友刀刃相向，她怕真的到那一步时她的枪会停在半空，她怕黑水的百姓过上更加混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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