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时或许在生气,裴久意识到这点是在第二天的清晨,她敲梁潇时房门却被迟笙告知他回梁府时。

    昨日她有些恶作剧般的拿剑尖指着梁潇时,不过是想试试之前武试时梁潇时指她的感觉,确实挺爽的,只是她没想到大反派这人长得高,心眼却这么小。

    裴久回到房中,直接躺倒在床上。

    窗外有微黄的落叶缓缓飘下。

    梁潇时收回盯着落叶的视线,转头看着身旁的暗卫。

    “查不到病秧子未婚妻的下落?”

    “对,不过据属下打听到的消息,刘公子之前与这位四姑娘来往十分频繁。”

    “扬州…”感受到空气骤然变冷,梁三身子抖了抖。“扬州都在传他二人的佳话。”

    梁潇时手中的茶杯蓦然碎裂,碎片划过他的手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可他依旧面无表情,握着杯子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梁三吓傻了,他不敢上前只能站在离主子一步远的地方劝着。

    梁潇时松开手,却没管上面还在流血的伤口,只是将视线移到梁三身上,带着淡淡的疑惑开口。

    “你有过心悦之人吗?”

    梁三看到他松开手后终是松了一口气,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有一天主子竟然会主动与他谈心,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能做情报网的都是左右逢源的人精,每天接触各种各样的人怎么会没有几段情史?

    “属下确实有过几段感情经历,不过……”

    说到一半的话被梁潇时打断,梁三听到他说。

    “我有一个朋友,近日问了我一些感情上的问题,你帮他分析一下。”

    梁三看着他仍在流血的手,心道主子这般激动可不像是仅仅为了朋友,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只得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他近来的注意力总会被一人吸引,经常会在人群中寻找那人的身影,找到了就会很开心;找不到就会觉得烦躁。”

    “看到他与别人太过亲近就会觉得心烦;偶尔和他说话时心跳会莫名加快;总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想知道他的过去。”

    “最重要的是,我…朋友在他身边会下意识放松。”

    “你觉得他对那人是何种情感?”

    梁三甚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

    “那您…那位朋友肯定是心悦那位姑娘了啊!照您这说法,他可能早已对人家情根深种了。”

    “那人很像我朋友以前的一位故人,或许也有那位故人的影响。”

    “很重要的故人吗?”

    没听到答案,梁三却懂了,这就是重要的意思。

    “那您朋友心悦那位故人吗?”

    梁潇时一怔,答案很明显了,不会。

    “依属下看,您朋友应是喜欢那姑娘的,只是他尚不懂情爱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这时候您最好稍微点拨下您这位朋友,不然容易错过,留下遗憾。”

    “若那人并不是姑娘呢?”

    “啊?”

    梁三没听清他的低声呢喃,下意识问了一遍。

    “没事了,你下去吧。”

    听到这陡然变冷的声音,梁三抬头去看,就看到自家主子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碎裂的茶杯,哪里还有半分刚刚似孩童般疑惑的模样。

    他恭敬行礼,转身退出房内。

    梁潇时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手,小声呢喃道。

    “早已情根深种了吗?”

    是在什么时候呢。

    ……

    房门被敲响,裴久打开门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站在自己门前的梁潇时,抬头与那双淡漠的眼眸对上视线。

    “梁公子有何事?明日晚宴就要开始了,今晚我们要再……”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裴久看到了梁潇时血迹斑斑的右手,她皱着眉将梁潇时拉进房中,强硬地将他摁在软榻上。

    自己则慌忙找着处理伤口的工具,梁潇时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何会喜欢上她了。

    病秧子有时候,热烈真诚的可怕。

    冬日的雪碰上暖阳,终是会被融化的。

    裴久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拿水清洗着血迹。这水是温的,梁潇时意识到这点突然轻笑了一下。

    几片碎片残留在伤口里,裴久手上动作微顿,突得有些烦躁。

    “你还笑得出来,你没有痛觉的吗?”

    她有些暴躁的将水放下,又拿起小镊子极为小心的夹出瓷片。梁潇时看着几乎要贴在自己手掌上的那张因为生气反倒有了些血色的脸和那始终皱着没有松开的有些过于秀气的眉。

    他突然觉得,喜欢刘十安。

    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裴久这时候抬头,就能看到大反派露出了以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深蓝色的眼眸在这一刻也显得没那么淡漠了。

    “这是怎么弄得?你把杯子捏碎了?”

    “用那么大力气干嘛。”

    “你还说怕我会影响晚宴,你看你现在的手,明天该怎么办啊!”

    梁潇时低头看着她为自己包扎的娴熟模样,突然又有些烦躁。梁三的话回荡在脑中。

    ‘沈四姑娘喜爱武学,与人切磋时常常受伤。那街上的老人说,每到这时,她都会去刘府找刘公子。等再出来时,身上的伤口都已包扎好。’

    ‘刘公子很少出府,但整个扬州都知道他与沈家四小姐情投意合之事。’

    所以,你这般细心,是因为那位沈姑娘吗?

    他蓦地抽回手,最后的蝴蝶结还没打好,裴久有些懵的抬头。

    “我不会影响明日的晚宴。”

    “那你这伤?”

    “这点小伤,不值一提。”

    说完,梁潇时便站起身推开门走了。

    裴久还坐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你还来找我给你包扎!

    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

    晚宴上,裴久与迟笙坐在一处,宋祈作为十分受宠的亲王,自然坐在皇帝下方,紧挨着皇帝。梁潇时身有官职,此时也坐在皇帝近前,宋祈的旁边。

    裴久和迟笙只能算作官眷,但迟笙父亲的官职不算低,刘家前段时间又为大宋捐了一大笔钱。所以两人的位置也不算偏,坐在男眷中间的位置。

    裴久看到再女眷中正好坐在她正对面的顾朝时,借着喝茶的动作对着她眨了眨眼睛。顾朝时注意她有一会儿了,看到她的动作忙拿手帕掩唇轻笑。

    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刘十安,你不会真喜欢我表妹吧?”

    裴久猛地咳嗽起来,不远处的梁潇时微微侧头,不经意的看了这边一眼。

    她转头就对上迟笙自以为十分睿智的眼神。

    “我与顾姑娘只是朋友,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听到没有?”

    迟笙撇了撇嘴,显然没相信裴久的话。

    “你们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若不是在庄重的晚宴上,裴久真的要上前给他脑袋一拳。

    “这事你不用管,这种话别再让我听到第二遍,我脸皮厚倒是不介意,但这种事都影响人家姑娘声誉你不知道吗?”

    怕威胁力度不够,裴久又加了一把火。

    “再有下次我直接告诉伯母,看伯母打不打你。”

    迟笙这熊孩子显然是有点惧怕自己母上大人的威压的,此刻虽有不服,但也没再说什么了。

    很快,在开宴时,帝后携手出现了。裴久跟着众人一起行礼,起身时还是有些好奇的悄悄朝那边看了一眼。

    然后她惊讶的发现,皇后的眼睛,也是深蓝色的。

    入座时,裴久悄悄问了迟笙,只得到迟笙一个大大的白眼。

    “皇后娘娘是梁家嫡女,也就是潇哥的姐姐,这事你竟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大宋人啊?”

    裴久:未必是。

    “帝后感情极好,今上后宫至今也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即使两人成婚3年始终无所出,今上也依旧顶着朝臣的压力坚决不纳妃。”

    其实这三年也不是无所出,两年前他们有过一个孩子。不过梁夫人战死在边关的消息传来,皇后娘娘直接晕了过去,腹中的孩子也因此没保住。

    当时皇后有孕的消息并未公布,所以这件事只有几位亲近的人知道。

    迟笙自然也知道,不过他虽然看着傻,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知道的。

    裴久闻言表示,古偶甜剧照进现实,帝后可以单开一本书了。

    不过,她收起神色,按照原书的结局,大宋覆灭,他们也不会有好结局吧。

    来不及伤感,裴久便注意到了一个跟在帝后身后微微有些胖的身影,那人笑眯眯的看着慈眉善目,但裴久莫名打了一个冷颤,她直觉这人不简单。

    “那人又是谁?”

    迟笙看了一眼,突然变得有些拘谨。

    “那是当朝宰相,宰相你懂吧?他算是我、祈哥和潇哥的启蒙老师。我们幼时就被送到皇宫听他讲课。”

    “别看他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实际上很是严格,我幼时经常被他罚站。”

    “你们3个总受罚吗?”

    “只罚我一个。”

    “为何?”

    “因为我总不写他留的课业。”

    那这老师是真和蔼,竟然不打你板子,只让你罚站。

    裴久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迟笙一眼,努力将话题拉回来。

    “这位丞相叫什么?”

    “和你一个姓,名卓,字承恩。”

    刘承恩,裴久脑中的弦忽地断开,这不是男主师父的名字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成了大宋的宰相。

    她努力回想着书中对男主师父的所有描述。

    武功高强,身法诡谲,懂朝政,通建筑。独独痴迷元朝太后,也就是男主的母后,因此对男主视若己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书中的刘承恩,是苗疆人。

    而这个宰相,是真真正正的大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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