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第二日准备去学堂时,裴久看到了等在门外的三人。

    宋祈扇了扇折扇,露出上面精美的山水画,“阿笙非要等你一起去学堂,刚好你俩都在冬堂”

    天极学堂分为春、夏、秋、冬四个学堂。冬堂是其中成绩最差的学生待的学堂。

    裴久不好拒绝,只能勉强笑笑跟上大部队。说实话她不是很想同这反派三剑客走得太近。

    见裴久走来,迟笙非常自来熟的拉过她,然后从身后拿出几个肉包。

    “你还没吃饭吧?这是我今早特意给你带的。”

    “昨天没来得及同你道谢,谢谢你救我一命。”

    “我娘要我找你去我家吃饭,你看你这月休沐有没有时间呀?”

    “对了,昨日你手不是受伤了吗?我给你请个大夫呀?”

    “你可以叫我阿笙,潇哥和祈哥都这么叫我。”

    “哦,我比你大,那你应该叫我笙哥,我叫你阿十?不好听,我叫你阿安?好像也不好听啊。”

    裴久从未想过这人竟能如此聒噪,但这种感觉并不令人讨厌,吃着手中的包子。她缓缓开口。

    “你可以叫我阿久。”

    “九?你在家中排行老九吗?”

    “…嗯。”忽地想到什么,裴久不愿再解释。

    几人在岔路分开,裴久和迟笙来到冬堂。

    冬堂的夫子看上去十分年轻,与裴久印象中的不一样——他没有长长的胡子,看上去有几分面熟。这人看到迟笙,便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裴久看了看夫子,又看了看迟笙。“你认识这位夫子?”

    “他是我哥。”迟笙僵硬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难怪,夫子的弟弟竟只考了倒数第二,这谁受得了。

    一节课上下来,裴久对迟夫子的印象好了一个度。这位夫子讲课十分幽默,会讲他游历时的经历,对待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也不只是死板的复述,反而引经据典,讲一些野史上的小故事。十分有趣。

    到午休时,两人来到饭堂,找个角落打好饭菜便静静等待梁潇时两人的到来。

    “你可认识那边那位?”裴久指了指在他们右边一人,她注意好久了,那人一直盯着这边——准确来说是一直盯着迟笙。那眼神…让裴久很不舒服。

    迟笙回头看了一眼,便咧着嘴转了过来,面色变得不那么好了。

    “他是我表弟,一表十万八千里的表弟。”

    “你与他关系不好?”

    “我娘好心收留他们母子,可他娘一来就勾引我父亲。勾引不成转头二嫁了户部新上任的侍郎。”

    裴久皱了皱眉,迟笙又说

    “你可知上一任户部侍郎是谁?”

    “是谁?”

    “我哥。”

    “你这话都对谁说过?以后这种事不要对外人说起。”

    迟笙愣了愣,随后又笑道“你这话潇哥也说过,我未对外人说过这些事。”

    他看着裴久,“你不是外人啊,你救过我的命,你以后就是我兄弟。”

    裴久反驳的话被堵在嘴里,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暖意。真是个傻子。

    “你们在聊什么?”宋祈与梁潇时并肩走了过来,两人走在一起,甚是养眼。裴久心中感叹真是红颜祸水啊!

    迟笙刚想开口解释,裴久却抢先一步,她对上梁潇时的视线,语气真诚无比。

    “我们方才坐下后,不远处的那位兄台瞪了迟兄一眼,我便问起那人身份。”

    听懂了吗?那人不是好人,大反派你快提防起来啊!

    梁潇时微微挑眉,深蓝色的瞳孔带着深思,看向裴久所说的位置,空空如也,那人走了。

    反倒是宋祈,收起折扇,坐在迟笙身旁。光看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那人是谁?”

    “是丛深那个小鳖孙,竟然敢瞪我。他完蛋了!”

    裴久看了看已在自己身旁坐下的大反派,还在心里默默玩梗‘反派竟在我身边’咦…好烂的梗。

    “刘十安”

    裴久听到这三个字,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是在叫她。

    “有什么事吗?梁公子。”

    “你为何看着我笑得这般猥琐。”

    裴久:????????

    谁能来把大反派的嘴缝上。

    只有一瞬,她又想起这人可是全书最大的反派,书中他为了赢得两国战争的胜利不择手段,不顾城中百姓的生死,执意开城门,最终失了民心。裴久这几日本来散去的畏惧再次涌了上来,她面带几分羞涩,开口,“我只是觉得能和梁公子一起用饭,十分荣幸。”

    这人是会变脸吗?上一秒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将怀疑丛深一事隐晦说出;下一秒又变成这副初见时胆小怕事的样子。

    梁潇时嗤笑一声算作回应这人的谄媚。

    “安兄怎得吃得如此清淡?”宋祈看向她的餐中,几道水煮的小青菜,外加一个淡得发白的鸡腿。

    裴久看向自己的餐盘,她也觉得没食欲,回想起大夫的话。她还是含泪吃下这猪都不吃得餐食。“我身体不好,不能吃油盐太重之物。且我最近在吃药,忌口很多。”

    “那我给你找个御医如何,宫中的御医自是比外面的大夫强些。”

    又在试探她,裴久腹诽道,拜托,你们就不能像迟笙这般单纯可爱吗?

    她轻咳一声,“多谢殿下好意,只是我这身体多年来已看过无数大夫,实际上我的身体并没有看着那么虚弱。就不劳烦御医们了。”

    宋祈与梁潇时交换一个眼神。

    “也好,你若需要,可随时来找我。”

    如此过了几日,裴久终于放下心来,开始安心在书院生活。至于逃跑,她也曾想过,不过她一没有关于这个时代的记忆,二来暗中还有一不明身份的人时刻关注她。现在逃跑,不异于直接自杀。

    大反派他们偶尔还会试探她,不过对比外面她一无所知的世界,这书院无疑是最安全的。

    不过今日,她总感觉学堂中有人在盯着她。

    等裴久被人关进一间陈旧的房间时,她才明白一个道理——人不能忽视自己的直觉。

    就在刚才,一位男同学说需要几名同窗去搬书,刚好迟笙不在,裴久便跟他们来了。谁能想到,几人在她弯腰搬书时飞快地跑了出去,锁上了门。

    阴,太阴了。

    这几日的高负荷终于将她压弯,裴久一直保持拿书的动作,好久之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般放下了手中的书,她僵硬的往地上一坐。好久也没有起身。

    过了好久,她才抬起头开始观察这个地方。这地方到处都是书,空中还弥漫着淡淡的书香,书架上好多书都已落灰。裴久猜测这应是一件废弃的藏书间。

    这间屋子有点黑,日光透过窗户的孔洞射进来与空气中的灰尘碰撞,光有了形状,形成了颇具艺术氛围的丁达尔效应。

    裴久起身,伸手触碰到了光。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女人发疯时也会将她关起来。那个房间,没有一点光。

    小小的裴久蜷缩在角落里,无比期盼会有人来救她。可是没有,后来,她长大了,但是她发现长大也会害怕。

    天黑了,这间房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这具身体似乎有夜盲,周围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突然,高处的窗户被人用力踹开,一个人影飞身进来。那人站定,环视一圈,最终停在一处角落——那里露出一只鞋子。

    他走上前,蹲下身子。蜷缩在地上的人似是没有听到脚步声,依旧将头埋着。

    “刘十安。”

    突如其来的声音闯入,裴久的听觉缓缓恢复,她抬起头时微微侧着脸,试图听的更清楚些。

    这微小的动作被梁潇时察觉,这人竟看不见。

    “刘十安。”

    裴久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梁公子?”

    “嗯。”

    “你是来找我的吗?”

    “阿笙闹着说你不见了。”

    听到这,裴久微微抿了抿唇。突然一束光燃起,裴久的眼睛逐渐有了聚焦。那人将火折子往前一递,她赶忙伸手接过。

    梁潇时走到门前,一脚将其踹开。

    待两人走出屋子时,裴久低声说了句谢谢。他顿了下,终是没有说话。

    梁潇时带她回舍房时,宋祈他们已经回来了。

    看到裴久的身影,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又听梁潇时和裴久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补充完整后,迟笙直接拉过裴久的胳膊,满脸气愤的往外走。“走,我带你去找院长。把那群小鳖孙都抓出来!”

    宋祈连忙拉住迟笙道,“阿笙,咱们今日先休息,这事明日再说。”

    “你看十安兄也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迟笙看了看裴久那终日苍白的脸色,想了想只好作罢。

    四人这才回屋休息。

    ……

    次日,迟笙急急忙忙的出门拉着裴久去冬堂,准备先教训那几人一顿。到时却发现丛深连同那几人都没来。迟笙跑去问他哥才知道昨夜偷跑出去喝花酒,与人起了冲突,被人打了。

    待迟笙与裴久坐好后,他还在生气。

    “这几人得多谢谢昨日打他们的家伙。”说完便一脸期待的看向裴久。

    “为何?”裴久接到信号,夸张的佯装不解问。

    迟笙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包子,“不然他们今天会被我打的更惨。”

    裴久一脸慈母笑得看向迟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引得迟笙一阵嫌弃。

    待下学时,几人来到食堂,迟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反派和宋祈。

    看着那两人交会的眼神,裴久浑身起鸡皮疙瘩,默默低头吃菜。这两人又在密谋些什么啊!

    吃饭时,迟笙突然道,“过几日便是祈福日,阿九你想不想去?”

    “祈福日?”

    “这是京都的传统,每三年一次,陛下会带领众臣在西竹山祈福,已保佑接下来的三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西竹山?”

    迟笙看着裴久,一副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这次替她解答的是宋祈

    “西竹山是京郊的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名叫西竹寺。传闻初代帝王曾在山中遇难,后被西竹寺的僧人所救。先祖为表感谢,称帝后为寺庙修筑了不少神像,并再每隔三年就会在秋分时前去祈福。先祖死后,上山祈福的习俗便流传了下来,保天下太平。”

    “怎么样?你要去吗?”

    裴久看着迟笙期待的目光,还是摇了摇头。

    “我最近有些不适,便不去了。”

    听到这话,迟笙便没有再劝。

    ……

    回到舍房,裴久再次发现了桌上的纸条。

    ‘人已替你处理,他们已查到扬州,诸事小心。’

    裴久看着字条,手指渐渐发凉。所以…昨日那几人是他处理的?

    他们…又是什么人呢?

    她拿起笔打算写些什么,又忽而顿住。若那人怀疑她不是原主怎么办?想了想她还是写道

    ‘近日味觉与记忆均不断下降,已记不得大部分事,恐生变故。’

    裴久想的好,既然这人了解她的过去,应该也知晓她这似大厦将倾的身体。她不如借此套出些许事情。

    谎话,要九真一假才可信。

    第二日,裴久上学时特意将房间的窗户打开。

    下学时,她便在桌子上看到了新的字条和一个小瓷瓶。令她意外的是,今天的字条很长。

    ‘我暂未找到解药,桌上的药是阿肆新研制的,可暂缓毒素蔓延。’

    ‘你兄长正奉元亦之命,前来杀你,如今已查到大宋这边,务必隐藏好。’

    ‘我不知你为何暴露身手,但切记捂好自己的身份’

    ‘梁潇时此人及其危险,切勿被他发现真身’

    ‘若你已忘记自己的身份,’这处的笔墨照别处重些,只写着一句话。‘那便将玉牌摔碎,一直做刘十安吧。’

    看到此处,裴久转头便去拿床底的玉牌,直接抬手掷出,结果玉牌完完整整,一点破损也无。

    她不信邪的又试了几次,依旧是如此。

    裴久:……这质量也太好了吧。

    无奈,她只得将玉牌包好,待入夜时鬼鬼祟祟的将其埋入景苑靠东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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