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方要刺入胸口时,江慵以手堪堪挡了一下。

    只是这鬼面人力气极大,发了疯般又对着她胸口刺去。

    整柄刀刃没入胸口,鲜血漫开,在雪白的衣裙上绽出妖异的花。

    “杀人了!”

    旁观的女子吓得脸色苍白。

    江疏好不容易找到了宋欢颜,闻言心中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拉着宋欢颜飞速挤开人群,就见到了江慵死死攥着鬼面人的手。

    她已是强弩之末,余光瞥见江疏的一瞬间,浑身力气好似被抽光般,软软倒了下去。

    “月奴!”江疏双眼血红,几乎是在瞬间就冲至鬼面人身后。

    一钳一扭,轻而易举地就卸下鬼面人一只胳膊。

    “啊——”鬼面人惨叫。

    “江彻非,你把这贼人制住,我送慵妹妹去医馆!”

    宋欢颜扯下裙摆上的布料撕成细条,草草给江慵包扎了一番。

    “没用了,没用了,我刺中了江慵的心脏,她活不成了,哈哈哈哈……”

    鬼面被粗暴的扯下,露出周玉容扭曲的嘴脸。

    “你们不是都视她如珍宝吗,我就亲手葬送了她!”

    “我杀了你!”江疏额边青筋暴起,手中短刃刺向周玉容面门。

    “有罗浮君后给我陪葬,我死了都值!”

    “倘若我叫你生不如死呢?”

    柳湛冰冷的声音自几人身后传来。

    他今日穿了条天青薄纱长衫,袖口以霞色细线绣着朵朵桃花,惟妙惟肖。

    好似一阵风袭来,便会抖落数千花瓣。

    一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眸中却是如蛇蝎般的毒辣,“刚好我近日研制出了新毒,倒是便宜你了。”

    说罢,便掐着周玉容双颊逼迫她张开了嘴,一颗碧色药丸登时滚入她喉间。

    一种诡异的撕裂般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其中还交织着被虫豸啃咬骨髓血肉的奇痒。

    周玉容张口欲呼吸,却吸不进半口气。

    柳湛从腰间解下一只白玉葫芦,骆懿立马接过,倒出两粒药丸压到江慵舌底。

    随即又摸出一包药粉,敷在锦帕上按住了不断涌血的伤口。

    “骆先生,还是快些把慵妹妹送医馆为好。”宋欢颜尾音带着哭腔。

    “若柳湛都治不好,即便是大罗神仙来,怕是都无力回天。”

    宋欢颜眼前发黑。

    指腹下的脉搏虽然微弱,却依旧顽强地跳动,柳湛稍稍松了一口气。

    “君后果然应验了那句逢凶化吉。”

    “她是右悬心,刀刃虽入胸却并未伤及脏器,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江慵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封寰自刎于她眼前,温热的鲜血溅了她一脸。

    她从未见过封寰这样狼狈。

    伸手想要触碰他时,封寰的身体却好似一朵炸开的蒲公英,消失在她指尖。

    “封寰!”

    江慵猛地惊醒。

    一同被惊醒的,还有在她身侧支头浅眠的封寰。

    狐狸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还未回过神,温香软玉便已在怀。

    察觉到江慵轻颤的身体,封寰抬手将人环入怀中,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月奴莫怕,孤在。”

    权倾朝野的暴君面对心上人仍是手足无措,他调整了许多个姿势,才确保不会压中江慵的伤口。

    “可是做噩梦了?”

    江慵的头埋在封寰颈窝处,闷哼一声,“嗯。”

    “我梦到,你……”

    她忽然噤了声。

    死这个字,她说不出口。

    封寰猜中了江慵的梦境,沉吟许久,“梦都是反的。”

    就连前世的记忆也好似大梦一场。

    胸口的钝痛令江慵神游的意识强行归位,她好似一只被丢入沸水中的薄壳青虾,面皮倏地红的几欲滴下血来。

    “君,君上。”

    腰间的小手撤离时,带着几分慌乱无促。

    封寰轻笑,不忍逗弄她,“可还有哪里痛?”

    江慵摇头,这才注意到床边还跪着两个暗卫。

    “他们是……”

    “是属下看顾无能,令君后遇刺,恳请君后降罪!”

    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江慵耳膜生疼。

    她摇了摇头,“周玉容想杀我,是防不住的。”

    “即便没有这次,还有下次。”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显然没料到江慵就这般轻易饶过了他们。

    其中一人咬牙,又重复一遍,“请君后降罪。”

    江慵有些无奈,看向封寰,“真不愧是君上手底下的暗卫,连性子都同君上相似。”

    封寰来了兴致,“哦?哪里相似?”

    “都一样轴。”

    此言一出,两个暗卫倒吸一口凉气,心猛地揪起。

    坏了,这次要轮到君上治他们罪了!

    良久,封寰只是抿着唇,把江慵塞回锦被之中,还仔细地替她掖好被角。

    “轴便轴了,孤也是跟夫人学的。”

    骆懿进来时,江慵双颊上的红晕还未消散。

    纤长的羽睫轻颤,显得局促又可爱。

    “君后醒了?”

    她将一盏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塞入封寰手中,“这是柳湛刚煎好的药。”

    封寰抬手提溜出江慵,叫她半倚靠在自己怀中,舀了一勺汤药,吹凉后才送至江慵唇边。

    “仔细烫。”

    苦涩的药入口时,江慵的脸又皱成了包子。

    柳湛熬的药,比她上一世吃过的所有药都苦。

    “君上,方才元安柳差人来要周玉容,说要依大韶律令对她施刑。”

    “不必,依罗浮律令办即可,由你们刑狱司动手。”

    “是,”骆懿颔首,手指搭在胸前行礼,“属下亲自督办。”

    她离开时,顺手带走了那两个瑟缩如小鸡崽子般的暗卫。

    还更为顺手地关上了房门。

    江慵紧绷的面皮终于松了下来,对于柳湛亲手熬的药万分抗拒。

    “我不喝了,等会唤枝梨来上药就是。”

    那碗汤药简直就如同洪水猛兽,凌迟着她坚韧的心。

    “当真有那么苦?”封寰挑眉。

    江慵一撇嘴,作势又要窝回锦被当中,“是与不是,君上亲自尝尝便是。”

    不料封寰当真仰脖,吞入一口汤药。

    在江慵惊诧的目光中,贴了上来。

    唇瓣厮磨间,江慵只觉眼前皆是朦胧的春光。

    至于汤药是否苦涩,倒是再尝出半分。

    末了,封寰清冷的音色中仍染着一丝喘意。

    “待月奴伤愈后,便同孤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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