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姝荼 > 第 21 章 杨珩番外
    他们都是笼中的雀。ygqiu看到云姝时,杨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人的棋子、傀儡,被束缚的鹰。说起是身份最高的两人也不过分了。却每一步都身不由己。一样的处境,一样的冷漠,一样的伪装。杨珩四岁那年,他的亲母因□□宫闱之罪被赐死。先皇后端来那一杯毒酒之时,他也在。彼时的杨珩还不能理解母妃那绝望的笑,与脸颊那一行清泪意味着什么。及至能理解时,他却不得不仰仗自己的杀母仇人。云皇后没有孩子,她选择了自己。但是跟被动的自己不同,云皇后的选择更多。杨珩知道,一旦他表现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他不得不去讨好,讨好父皇,讨好云家,讨好唐家,甚至讨好他那个快死的未婚妻,以及已经被安排好的下一任未婚妻。对,因为太弱,就只能被别人安排。他怎么可能喜欢云家的人呢?母妃绝望的眼神,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成为他夜夜的噩梦。杨珩最拿手的,便是演戏。云太后想要一个软肋牵制自己,那他就给她一个软肋。落水是真的,但他其实会水的,是故意等着云荼来救。因为他需要一个转变的契机,一个让自己慢慢“爱上”云荼的契机。于是,从那以后的杨珩,对云荼从冷漠,开始变得在意,一点一点,他甚至能让自己精确到每一天、每一次见面时,自己对她的变化。仿佛就是情不自禁。仿佛她就是救赎。仿佛自己对她满是愧疚。他也成功骗过了所有人。生长在沼泽里黑暗中的人,无法控制地爱上温暖的太阳,这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云荼会病得那么严重。愧疚吗?看着从来都笑容灿烂的女子,杨珩只是在想,真是不走运,等云荼那个没影的妹妹回来,这戏又得再来一遍。他的心,冷得没有任何感情,即使是对一直以来全心对自己的云荼。就演一个感情的转移吧,他这样计划了,心情才好上几分。杨珩与云荼是从小就认识。接受大家闺秀教导的她,自是对未婚夫的杨珩存着特别的感情。再加上杨珩刻意伪装成一个倔强其实又心地善良之人,轻易地激起那个傻女人的怜惜,直至最后的情根深种。杨珩在她这里太顺了,以至于面对云姝,第一次尝到了失利的滋味。身为一个体贴的未婚夫,怎么对云姝,当然取决于未婚妻的态度。云荼对她百般讨好,那么自己的讨好,也有了爱屋及乌的由头。他是这样想的,只是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带着目的的讨好,参杂了不一样的东西进去。大概是因为不服输,因为每次自己的体贴,毫无例外,得到的都是一句波澜不惊的谢谢。所以后来,每当他的礼物摆在云姝面前时,杨珩的心里会升起隐秘的渴望,渴望那张脸上会有不一样的表情。直至最后,虽然她还是不会叫云荼姐姐,还是不会对云荼和颜悦色,但杨珩能明显感觉到,她对云荼的态度一点点软化,在慢慢对她打开心扉。所有人里,只有云荼对她不出的不悦。明明他们做的都是一样的,可云姝对自己始终保持着明确的距离。是猎人的警觉吗?这个人,完全没有她姐姐那般好骗呢!杨珩想着。这是一场旗鼓相当的对决。他需要让云姝交出心。杨珩在心里,无数次想狠狠撕掉那层冷漠,让那张脸,随着自己的心意,露出各种表情。然而大部分时候,她情绪的变化,都是因为唐旭。唐旭太懂得怎么招惹她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那真真切切的欺负,变成了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就更像是一个企图引起心上人注意的幼稚少年,甚至比谁都害怕真正伤到云姝。“你知道吗?”有一次,他用着纯真得不像话的语气对自己说,“那丑丫头,笑起来居然还有梨涡,”像是在回味什么,他笑得特别傻气,“老天爷怎么想的,明明是那么不爱笑的人,太浪费了。”“不过……真好看。”他完全没有去在意杨珩的反应,就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他如果去看了,或者不是回忆得那么投入,就应该能发现,对面倾听者那饿狼一般,凶狠又阴鸷的目光。她居然还会笑吗?对唐旭?她从没有在自己面前笑过。那席卷而来的愤怒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酸涩,太过陌生,以至于彼时他不知道,那叫嫉妒。杨珩知道了唐旭给云姝找了间医馆,他偷偷去看了,蒙着面纱的云姝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外面,不像别的大夫那般悲悯天人,她冷到无情。但是杨珩能感觉到她那不着痕迹的欢喜。最懂得招惹云姝的唐旭,也最懂得讨她欢欣。那个谁也管不住的小少爷正在炉子旁煎药,甚至已经熟练到没有任何的手忙脚乱,只是视线还时不时地在往云姝那边去,偶尔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女子冷冷瞥他。那是与平日里不一样的冷,带着某种鲜活。唐旭在云荼面前也是乖巧的,那种乖巧,更像是弟弟在敬爱的姐姐面前的一种伪装。而不是这样,明明张牙舞爪,又小心地控制着力度。他们在外人看来是唐旭更趾高气昂,但其实,他才是被牵着走的那个人。杨珩的手掌紧紧捏紧。他的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该是这样的,自己才是跟云姝最般配的人。因为同在深渊,才能清楚地了解彼此的不甘,无奈。那种养尊处优、胸无城府的小少爷懂什么?云荼就算了,唐旭又算什么东西呢?她是忘了,这个人是怎么差点毁了她的一生的吗?愤怒来得汹涌,以至于与云姝对上视线时,他愣了一下,才迅速收敛起,熟练地露出平日里多情又温和的笑脸。不想对方甚至没有停留,便收回了目光。杨珩的笑容僵在那里。他紧紧咬着牙,所有碍眼的东西都消失就好了,他的心里只剩下这样的想法。杨珩维持着对云荼深情的模样,自然就不能对云姝太过亲近。可那日益亲近的两人,总是如胶似漆的两人,实在是碍眼,过于碍眼了。直到那句。“我喜欢杨珩。”杨珩舒坦了,那是整个身体由内而外的舒坦,当看到面如土灰的唐旭时,他甚至能感觉到心底的雀跃。之前所有的焦灼、郁郁一扫而空。仿佛,这才对嘛,她当然要喜欢自己,她怎么能喜欢别人?至于喜欢她吗?他终于有心情来想这个问题了,然后迅速否定了。就像对云荼那样,他只是是要确定对方的喜欢,至于他自己,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喜欢上云家的人呢?迟早有一天,他要拿着云家满门的血,给母妃祭奠。杨珩在云姝出“你离她远一点”时,哪怕心中不屑,甚至升起莫名的暴虐,他也还是一副无奈的模样。“阿旭,我没有办法。”他心里幸灾乐祸地想着,可不是,那可是他未来的妻子,他该怎么远一点?云荼一死,云家就迫不及待把云姝嫁给了他。这原本就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可当看到身着大红嫁衣端坐在那里的云姝时,杨珩心里还是生出一种等待了许久后终于尘埃落定之感。到底,还是属于他的。她的心,她的人。云姝的反应并不热烈。这在杨珩的预料之中,不说这人性格使然,云荼死去还没有多长时间,杨珩明白她不会立刻接受嫁给了自己。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的反应,宛若陷入甜蜜中,与装出来的不同,那是不受控制的欢欣。成婚以后,杨珩夜夜都宿在云姝房里。先皇病重,他要忙的事情其实很多,可每日都会尽量抽出时间去见她。只要见了她,心仿佛就能安定下来。杨珩是在心腹为他寻了助女子避孕的药物时发现了这一点。他猛然清醒了过来。真是奇怪,黑暗中的人没有被光明吸引,反而总将视线,落在那同样的深渊里。但他们并不是能相互依偎取暖的关系,依偎并不能取暖,反而是自杀。对他是如此,于她亦然。杨珩将手镯送给了云姝。他送给云姝的东西,哪怕对方收下了,大多也是收起来不用。但这个手镯,偏偏云姝就一直戴上了。也好,他想着,也许这样,就能让那隐隐失控的心,冷却下来。他恢复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那个腐烂的、恶劣的、对任何人都没有心的自己。杨珩也明白,他放置云姝的底气,是知道云姝是爱自己的。只是云姝的爱与她姐姐不同。云荼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欢,虽然也是含蓄的,但她的言语,她的动作,她的表情,将她的爱,毫无疑问都明明白白地表达着。云姝不同。她好像对谁都一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有时候,杨珩会觉着,她真的喜欢自己吗?然后他一次次地试探,直到确定了,云姝是喜欢自己的。女人的爱被她藏得很好,明明不起眼,却又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他习惯了在那些细枝末节中,求证让他心安的爱。她总是表现得很大度,却又会暗戳戳地吃醋。她从不会给唐旭回过信。甚至,她想要怀上两人的孩子。杨珩知道云姝为了怀孕,会摆上求子观音,会寻求方子吃。他捏着送予云姝的金镯时,有一瞬间的心软,心软,这可真是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词,可那一刻,他真有让云姝怀上孩子的打算。他们的孩子。这股冲动来得莫名其妙,就像他从不去想,为什么他没有延续对待云荼的方式,就如那恶毒女人的愿,让云姝成为自己的软肋,为什么不让别的妃嫔有自己的子嗣。只是下意识这么做了。然后卓汀兰出现了。这不就是一个完美的人选,她长得跟云荼那么像,既然老太婆觉着自己会沉迷,那他便沉迷吧。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那是自唐旭回来后,就一直萦绕心头的。五年了,这个人眼里的热枕没有丝毫的退却,反而沉淀得愈加浓厚。唐旭是杨珩的棋子,至少五年前是这样。他单纯好拿捏,又是唐家的嫡子,拉拢了对自己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这颗棋子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一心扑到了云姝身上。更没想到,那个吃不得一点苦的公子哥,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唐家嫡子这个身份。自己的女人被这么惦记,杨珩时时刻刻都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里。有时候,他的心里会闪过嗜血的念头,那是猛虎对于领地被侵犯的愤怒。他又想起了那些碍眼的,那两人亲近的岁月。如今一想,当时那种愤恨与烦躁几乎是数倍涌来。他想他立刻消失,却又不得不克制着。他需要这个人,来对付云家。当然,他也知道怎么才能最戳唐旭的心。云姝不爱他,无论他怎么一腔热枕,只要云姝的心在自己这里,赢的就是自己。所以他好整以暇,看着这个人愤怒的模样。也不对,其实倒也不是完全那般从容,否则也不会更加严苛地去确定云姝的爱。中秋宴上,她抓住自己的手。她那么想让卓汀兰嫁给顾家那小子。选妃之时,她一次次的出神。杨珩想着,真可怜,她明明在乎着,却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可怜的云姝,将他的心抚得平平展展。就该这样的。至于卓汀兰?云太后将她当做玩物,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轻易感觉到了对方有多喜欢自己,兴许他温柔一些,这个人就能轻易站到自己这边。可是……她太蠢了,蠢到没有拉拢的价值。所以杨珩乐得将她往云荼的模样培养,像是某种恶趣味,看她不甘的模样,也挺……无趣的。是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都让他觉着无趣。除了云姝。也许把她变得跟那些眼神围着自己转的庸俗女人一样,他就也会觉着无趣?被莫名的不安折磨到烦躁的时候,知道云太后安排唐旭与她接近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那个老太婆,他迟早杀了她,千刀万剐。结果是唐旭差人来寻了他为云姝解药。杨珩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和莫名的雀跃,一如那年那句,“我喜欢杨珩”。可那晚,对于杨珩来说,是同样的陌生。他第一次知道,她主动起来是这个样子。哪里都是软的,仿佛在努力接纳包容自己,她会那么黏着自己,像个妖精似的,勾着自己不放,指甲毫不客气地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道印记。杨珩被刺激得发狂。身下的人,就仿佛借着药物的借口,彻底暴露了自己。如他所愿,那张脸上再也没有冰冷。杨珩看到了她笑,就像唐旭说的,浅浅的梨涡,真……好看。他看得久了,女人反倒是不满了,颤巍巍地送上软唇,不熟练地一点点舔舐。杨珩想着她宁愿服下毒药也要等自己,看着她如今在自己身下彻底绽放的模样。真是要疯了!心底有什么情绪在生根发芽,生出的藤蔓密密麻麻、紧紧地箍着心脏发疼、发软。想要回应那份爱,想要承认自己的孤独,想要放纵自己的渴望。回过神时,他被那个软弱的自己吓了一跳。但她说,今夜,什么都不要说。好,就今夜,杨珩想着,就这一次,他暂时放下立场,放下恩怨,忘记彼此的种种,放任自己……沉沦。这样的好心情,持续到她提出让良妃怀孕。杨珩再次涌出烦躁。他舔了舔后槽牙。还是昨夜的女人更可爱,诚实的她更可爱,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更可爱。该死的,他真想把这个女人的面具彻底扯掉,让她像其他人那样永远对自己摇尾乞怜。他何尝不知道让良妃怀孕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为什么不这样做?为什么后宫之中无人有孕?还不是……杨珩迅速打断了自己的想法,她既然都提了,自己总得拿这个刺激刺激她。不是装作不在乎吗?只是那夜过后,他开始频频做梦,梦里反反复复那晚的销魂与失控,最后都是那句。“我喜欢杨珩。”他莫名地不敢再去见云姝,但又像是某种执念一般,他想再听一次,想听她再说一次。他借着醉酒,借着云荼的忌日,借着他们共同的回忆,半真半假的,让她卸下了防备。只可惜。“你喜欢我吗?”他创造了这么多供她说实话的契机,反正自己也醉了,反正自己认错了人,他给她找了那么多借口,还是没能听到那句。这个女人的防备之心,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可她还是遣走了汀兰。向来不会插手他宠幸后妃的皇后,将来侍寝的后妃赶走了。杨珩笑了,罢了,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地说出喜欢?那就当她,回答了吧。只是男人依旧没有察觉,在想着他们都是一样的时候,他似乎已经默认了,那并不允许出现的、同等的情感,也是存在的。作者有话要说他们都是笼中的雀。看到云姝时,杨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人的棋子、傀儡,被束缚的鹰。说起是身份最高的两人也不过分了。却每一步都身不由己。一样的处境,一样的冷漠,一样的伪装。杨珩四岁那年,他的亲母因□□宫闱之罪被赐死。先皇后端来那一杯毒酒之时,他也在。彼时的杨珩还不能理解母妃那绝望的笑,与脸颊那一行清泪意味着什么。及至能理解时,他却不得不仰仗自己的杀母仇人。云皇后没有孩子,她选择了自己。但是跟被动的自己不同,云皇后的选择更多。杨珩知道,一旦他表现不好,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他不得不去讨好,讨好父皇,讨好云家,讨好唐家,甚至讨好他那个快死的未婚妻,以及已经被安排好的下一任未婚妻。对,因为太弱,就只能被别人安排。他怎么可能喜欢云家的人呢?母妃绝望的眼神,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成为他夜夜的噩梦。杨珩最拿手的,便是演戏。云太后想要一个软肋牵制自己,那他就给她一个软肋。落水是真的,但他其实会水的,是故意等着云荼来救。因为他需要一个转变的契机,一个让自己慢慢“爱上”云荼的契机。于是,从那以后的杨珩,对云荼从冷漠,开始变得在意,一点一点,他甚至能让自己精确到每一天、每一次见面时,自己对她的变化。仿佛就是情不自禁。仿佛她就是救赎。仿佛自己对她满是愧疚。他也成功骗过了所有人。生长在沼泽里黑暗中的人,无法控制地爱上温暖的太阳,这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云荼会病得那么严重。愧疚吗?看着从来都笑容灿烂的女子,杨珩只是在想,真是不走运,等云荼那个没影的妹妹回来,这戏又得再来一遍。他的心,冷得没有任何感情,即使是对一直以来全心对自己的云荼。就演一个感情的转移吧,他这样计划了,心情才好上几分。杨珩与云荼是从小就认识。接受大家闺秀教导的她,自是对未婚夫的杨珩存着特别的感情。再加上杨珩刻意伪装成一个倔强其实又心地善良之人,轻易地激起那个傻女人的怜惜,直至最后的情根深种。杨珩在她这里太顺了,以至于面对云姝,第一次尝到了失利的滋味。身为一个体贴的未婚夫,怎么对云姝,当然取决于未婚妻的态度。云荼对她百般讨好,那么自己的讨好,也有了爱屋及乌的由头。他是这样想的,只是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带着目的的讨好,参杂了不一样的东西进去。大概是因为不服输,因为每次自己的体贴,毫无例外,得到的都是一句波澜不惊的谢谢。所以后来,每当他的礼物摆在云姝面前时,杨珩的心里会升起隐秘的渴望,渴望那张脸上会有不一样的表情。直至最后,虽然她还是不会叫云荼姐姐,还是不会对云荼和颜悦色,但杨珩能明显感觉到,她对云荼的态度一点点软化,在慢慢对她打开心扉。所有人里,只有云荼对她不出的不悦。明明他们做的都是一样的,可云姝对自己始终保持着明确的距离。是猎人的警觉吗?这个人,完全没有她姐姐那般好骗呢!杨珩想着。这是一场旗鼓相当的对决。他需要让云姝交出心。杨珩在心里,无数次想狠狠撕掉那层冷漠,让那张脸,随着自己的心意,露出各种表情。然而大部分时候,她情绪的变化,都是因为唐旭。唐旭太懂得怎么招惹她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那真真切切的欺负,变成了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就更像是一个企图引起心上人注意的幼稚少年,甚至比谁都害怕真正伤到云姝。“你知道吗?”有一次,他用着纯真得不像话的语气对自己说,“那丑丫头,笑起来居然还有梨涡,”像是在回味什么,他笑得特别傻气,“老天爷怎么想的,明明是那么不爱笑的人,太浪费了。”“不过……真好看。”他完全没有去在意杨珩的反应,就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他如果去看了,或者不是回忆得那么投入,就应该能发现,对面倾听者那饿狼一般,凶狠又阴鸷的目光。她居然还会笑吗?对唐旭?她从没有在自己面前笑过。那席卷而来的愤怒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酸涩,太过陌生,以至于彼时他不知道,那叫嫉妒。杨珩知道了唐旭给云姝找了间医馆,他偷偷去看了,蒙着面纱的云姝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外面,不像别的大夫那般悲悯天人,她冷到无情。但是杨珩能感觉到她那不着痕迹的欢喜。最懂得招惹云姝的唐旭,也最懂得讨她欢欣。那个谁也管不住的小少爷正在炉子旁煎药,甚至已经熟练到没有任何的手忙脚乱,只是视线还时不时地在往云姝那边去,偶尔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女子冷冷瞥他。那是与平日里不一样的冷,带着某种鲜活。唐旭在云荼面前也是乖巧的,那种乖巧,更像是弟弟在敬爱的姐姐面前的一种伪装。而不是这样,明明张牙舞爪,又小心地控制着力度。他们在外人看来是唐旭更趾高气昂,但其实,他才是被牵着走的那个人。杨珩的手掌紧紧捏紧。他的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不该是这样的,自己才是跟云姝最般配的人。因为同在深渊,才能清楚地了解彼此的不甘,无奈。那种养尊处优、胸无城府的小少爷懂什么?云荼就算了,唐旭又算什么东西呢?她是忘了,这个人是怎么差点毁了她的一生的吗?愤怒来得汹涌,以至于与云姝对上视线时,他愣了一下,才迅速收敛起,熟练地露出平日里多情又温和的笑脸。不想对方甚至没有停留,便收回了目光。杨珩的笑容僵在那里。他紧紧咬着牙,所有碍眼的东西都消失就好了,他的心里只剩下这样的想法。杨珩维持着对云荼深情的模样,自然就不能对云姝太过亲近。可那日益亲近的两人,总是如胶似漆的两人,实在是碍眼,过于碍眼了。直到那句。“我喜欢杨珩。”杨珩舒坦了,那是整个身体由内而外的舒坦,当看到面如土灰的唐旭时,他甚至能感觉到心底的雀跃。之前所有的焦灼、郁郁一扫而空。仿佛,这才对嘛,她当然要喜欢自己,她怎么能喜欢别人?至于喜欢她吗?他终于有心情来想这个问题了,然后迅速否定了。就像对云荼那样,他只是是要确定对方的喜欢,至于他自己,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喜欢上云家的人呢?迟早有一天,他要拿着云家满门的血,给母妃祭奠。杨珩在云姝出“你离她远一点”时,哪怕心中不屑,甚至升起莫名的暴虐,他也还是一副无奈的模样。“阿旭,我没有办法。”他心里幸灾乐祸地想着,可不是,那可是他未来的妻子,他该怎么远一点?云荼一死,云家就迫不及待把云姝嫁给了他。这原本就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可当看到身着大红嫁衣端坐在那里的云姝时,杨珩心里还是生出一种等待了许久后终于尘埃落定之感。到底,还是属于他的。她的心,她的人。云姝的反应并不热烈。这在杨珩的预料之中,不说这人性格使然,云荼死去还没有多长时间,杨珩明白她不会立刻接受嫁给了自己。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的反应,宛若陷入甜蜜中,与装出来的不同,那是不受控制的欢欣。成婚以后,杨珩夜夜都宿在云姝房里。先皇病重,他要忙的事情其实很多,可每日都会尽量抽出时间去见她。只要见了她,心仿佛就能安定下来。杨珩是在心腹为他寻了助女子避孕的药物时发现了这一点。他猛然清醒了过来。真是奇怪,黑暗中的人没有被光明吸引,反而总将视线,落在那同样的深渊里。但他们并不是能相互依偎取暖的关系,依偎并不能取暖,反而是自杀。对他是如此,于她亦然。杨珩将手镯送给了云姝。他送给云姝的东西,哪怕对方收下了,大多也是收起来不用。但这个手镯,偏偏云姝就一直戴上了。也好,他想着,也许这样,就能让那隐隐失控的心,冷却下来。他恢复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那个腐烂的、恶劣的、对任何人都没有心的自己。杨珩也明白,他放置云姝的底气,是知道云姝是爱自己的。只是云姝的爱与她姐姐不同。云荼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欢,虽然也是含蓄的,但她的言语,她的动作,她的表情,将她的爱,毫无疑问都明明白白地表达着。云姝不同。她好像对谁都一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有时候,杨珩会觉着,她真的喜欢自己吗?然后他一次次地试探,直到确定了,云姝是喜欢自己的。女人的爱被她藏得很好,明明不起眼,却又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他习惯了在那些细枝末节中,求证让他心安的爱。她总是表现得很大度,却又会暗戳戳地吃醋。她从不会给唐旭回过信。甚至,她想要怀上两人的孩子。杨珩知道云姝为了怀孕,会摆上求子观音,会寻求方子吃。他捏着送予云姝的金镯时,有一瞬间的心软,心软,这可真是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词,可那一刻,他真有让云姝怀上孩子的打算。他们的孩子。这股冲动来得莫名其妙,就像他从不去想,为什么他没有延续对待云荼的方式,就如那恶毒女人的愿,让云姝成为自己的软肋,为什么不让别的妃嫔有自己的子嗣。只是下意识这么做了。然后卓汀兰出现了。这不就是一个完美的人选,她长得跟云荼那么像,既然老太婆觉着自己会沉迷,那他便沉迷吧。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那是自唐旭回来后,就一直萦绕心头的。五年了,这个人眼里的热枕没有丝毫的退却,反而沉淀得愈加浓厚。唐旭是杨珩的棋子,至少五年前是这样。他单纯好拿捏,又是唐家的嫡子,拉拢了对自己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这颗棋子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一心扑到了云姝身上。更没想到,那个吃不得一点苦的公子哥,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唐家嫡子这个身份。自己的女人被这么惦记,杨珩时时刻刻都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里。有时候,他的心里会闪过嗜血的念头,那是猛虎对于领地被侵犯的愤怒。他又想起了那些碍眼的,那两人亲近的岁月。如今一想,当时那种愤恨与烦躁几乎是数倍涌来。他想他立刻消失,却又不得不克制着。他需要这个人,来对付云家。当然,他也知道怎么才能最戳唐旭的心。云姝不爱他,无论他怎么一腔热枕,只要云姝的心在自己这里,赢的就是自己。所以他好整以暇,看着这个人愤怒的模样。也不对,其实倒也不是完全那般从容,否则也不会更加严苛地去确定云姝的爱。中秋宴上,她抓住自己的手。她那么想让卓汀兰嫁给顾家那小子。选妃之时,她一次次的出神。杨珩想着,真可怜,她明明在乎着,却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可怜的云姝,将他的心抚得平平展展。就该这样的。至于卓汀兰?云太后将她当做玩物,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轻易感觉到了对方有多喜欢自己,兴许他温柔一些,这个人就能轻易站到自己这边。可是……她太蠢了,蠢到没有拉拢的价值。所以杨珩乐得将她往云荼的模样培养,像是某种恶趣味,看她不甘的模样,也挺……无趣的。是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都让他觉着无趣。除了云姝。也许把她变得跟那些眼神围着自己转的庸俗女人一样,他就也会觉着无趣?被莫名的不安折磨到烦躁的时候,知道云太后安排唐旭与她接近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那个老太婆,他迟早杀了她,千刀万剐。结果是唐旭差人来寻了他为云姝解药。杨珩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和莫名的雀跃,一如那年那句,“我喜欢杨珩”。可那晚,对于杨珩来说,是同样的陌生。他第一次知道,她主动起来是这个样子。哪里都是软的,仿佛在努力接纳包容自己,她会那么黏着自己,像个妖精似的,勾着自己不放,指甲毫不客气地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道印记。杨珩被刺激得发狂。身下的人,就仿佛借着药物的借口,彻底暴露了自己。如他所愿,那张脸上再也没有冰冷。杨珩看到了她笑,就像唐旭说的,浅浅的梨涡,真……好看。他看得久了,女人反倒是不满了,颤巍巍地送上软唇,不熟练地一点点舔舐。杨珩想着她宁愿服下毒药也要等自己,看着她如今在自己身下彻底绽放的模样。真是要疯了!心底有什么情绪在生根发芽,生出的藤蔓密密麻麻、紧紧地箍着心脏发疼、发软。想要回应那份爱,想要承认自己的孤独,想要放纵自己的渴望。回过神时,他被那个软弱的自己吓了一跳。但她说,今夜,什么都不要说。好,就今夜,杨珩想着,就这一次,他暂时放下立场,放下恩怨,忘记彼此的种种,放任自己……沉沦。这样的好心情,持续到她提出让良妃怀孕。杨珩再次涌出烦躁。他舔了舔后槽牙。还是昨夜的女人更可爱,诚实的她更可爱,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更可爱。该死的,他真想把这个女人的面具彻底扯掉,让她像其他人那样永远对自己摇尾乞怜。他何尝不知道让良妃怀孕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为什么不这样做?为什么后宫之中无人有孕?还不是……杨珩迅速打断了自己的想法,她既然都提了,自己总得拿这个刺激刺激她。不是装作不在乎吗?只是那夜过后,他开始频频做梦,梦里反反复复那晚的销魂与失控,最后都是那句。“我喜欢杨珩。”他莫名地不敢再去见云姝,但又像是某种执念一般,他想再听一次,想听她再说一次。他借着醉酒,借着云荼的忌日,借着他们共同的回忆,半真半假的,让她卸下了防备。只可惜。“你喜欢我吗?”他创造了这么多供她说实话的契机,反正自己也醉了,反正自己认错了人,他给她找了那么多借口,还是没能听到那句。这个女人的防备之心,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强。可她还是遣走了汀兰。向来不会插手他宠幸后妃的皇后,将来侍寝的后妃赶走了。杨珩笑了,罢了,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他们都是一样的,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地说出喜欢?那就当她,回答了吧。只是男人依旧没有察觉,在想着他们都是一样的时候,他似乎已经默认了,那并不允许出现的、同等的情感,也是存在的。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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