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何悠悠和赵长卿便常在一处看书。

    大部分的制度,赵长卿能给她讲得头头是道。

    尤其是官制和兵制,这两方面,赵长卿了解得颇深。

    然而,一到了经济制度,户部典籍的各种名词,就把赵长卿的从容给打破了。

    比如说,“和籴”、“折变”、“开中”、“禁榷”。

    “含章,你行不行啊?”何悠悠狐疑地看着他。

    赵长卿皱着眉头。

    他不想说自己不行。

    “这个……我向府衙递一封信,让他们帮忙解释一下。”

    没办法,术业有专攻。

    赵长卿没有做过户部的工作,隔行如隔山,对于这些制度的细则,他完全不了解。

    他平时不接触这些,又不敢胡乱敷衍她。

    何悠悠这个人在细节上精明得很,糊弄不了。

    “行吧,也只好如此了。”

    下午,何悠悠刚从午睡中醒来,就见到了一番鸡飞狗跳的景象。

    赵文祺那小子又闯祸了。

    也不知道为啥,正被他叔按着打屁股呢。

    作为东道主,何悠悠不好袖手旁观。

    在她的地盘上,孩子不能出事。

    出事她逃不脱干系。

    她急匆匆地跟着去了两人住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见赵长卿把侄儿按在腿上,高举右手,一下一下地往屁股上招呼。

    何悠悠堆笑道:“哟,忙着呢?”

    趴着腿上的赵文祺向她伸出求援的小手:“婶婶救我。”

    赵长卿见她进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赵文祺放在地上。

    “你怎么来了?”

    何悠悠无奈:“你俩动静闹这么大,我能不来吗?”

    赵文祺一头扎进何悠悠的怀里:“婶婶,我叔他太可怕了。”

    何悠悠默默地看了一眼赵长卿。

    赵长卿将自己的手藏到背后。

    “我……”

    他平时不是这么暴力的,今天是因为气得很了。

    何悠悠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生这么大气,一定不是小事吧。”

    赵长卿伸着手臂,指着桌子。

    “你看他干的好事。”

    何悠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桌子上放着一把绿油油的草。

    “这是……?”

    “麦苗。”赵长卿没好气地说。

    何悠悠低下头,问抱着自己不撒手的赵文祺:“你拔麦苗干嘛?”

    赵文祺低着头,声音弱弱地说:“我想拔点草来喂鸡……我……”

    赵长卿怒:“那你就跑去别人的地里拔麦苗?从小,太……你的老师是怎么教你的?夫民之大事在农;善政之要,惟在养民,养民之政,必先务农……人家辛辛苦苦种地,一年到头就指望这点收成,你……”·

    何悠悠蹲下去,和赵文祺平视:“文祺,你先别怕,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婶婶,我不是在田里拔的,我是在田边拔的。我以为这是草……才……”

    何悠悠听完,起身到桌旁,拿起那一把麦苗,仔细看了片刻。

    心中有些不确定。

    又跑出门,在院子里抓了一个小厮来问。

    小厮看了看她手里的麦苗,道:“主母,这个不是麦苗,这叫棒槌草,也叫看麦娘,平时经常长在麦田旁边,和麦苗长得很像。”

    行了,破案了。

    何悠悠拿着草回身,对追出来的赵文祺道:“你这顿打,白挨了。你是冤枉的,这不是麦苗。”

    她领着赵文祺进屋,跟赵长卿对视。

    “赵都督,你们家,从小都不认识庄稼吗?孩子不认识,是年纪小。怎么你也不认识?”

    赵文祺此刻趾高气扬了起来:“叔,你刚冤枉我了,我这顿打可是白挨了。”

    何悠悠笑道:“让你叔给你道歉,他刚怎么打你的,你打回去。”

    然而,面对这个还手的机会,赵文祺却有顾虑:“我是晚辈,不可对长辈不敬,我打他,这叫以下犯上。”

    “……”

    “……要不婶婶你替我打回去。”

    何悠悠:你说啥???

    “他刚打我屁股,你就打他屁股。”赵文祺还比划上了。

    何悠悠无奈道:“我是民,他是官。你打他是以下犯上,我打他也是以下犯上。”

    谁料,何悠悠这个“以下犯上”四个字一出口,赵长卿突然就红了脸。

    他赶紧转过身去,把后背给她。

    “恕你无罪。”

    何悠悠:哈?

    赵文祺:“婶婶,你打吧。我叔这是让你打。”

    “真的?”

    “真的。”

    何悠悠只好拿起那把草,从后面对着赵长卿的屁股打了几下。

    赵长卿背着脸,嘴角快要咧到耳根。

    “行了,”何悠悠罢手,“我们去把这些草拿去后头喂鸡。”

    说着,领着赵文祺出门了。

    屋里,赵长卿摸着自己的屁股,傻笑个不停。

    到了后院,赵文祺又给何悠悠显摆自己的鸡蛋。

    这几天,陆陆续续已经攒了有十几个。

    因为孩子拦着不让吃鸡蛋,厨房只能另外花钱,从附近村子里买鸡蛋来做菜。

    何悠悠奇怪地问道:“你怎么想起拔草来喂鸡的?厨房里每日不是都准备了鸡食给你喂吗?”

    赵文祺挠挠头:“我昨天从外头拔了几棵,他们可爱吃了,所以我今天再多拔一点。”

    他把这些棒槌草撒在鸡食盆旁边,等那些鸡来吃。

    谁料,有一两只路过时,拿嘴啄了两下,便跑开了,似乎对那些草毫无兴趣。

    “怎么回事?”赵文祺纳闷,“昨天明明很爱吃的。”

    何悠悠问:“昨天你拿回来的草长什么样?”

    赵文祺也描述不清,他觉得今天的草和昨天的草,都差不多。

    何悠悠只好找来平日里负责打扫鸡窝的厨娘来问。

    厨娘回答:“小公子昨日不知道从哪里薅的高粱,高粱秆子里长了虫,这些鸡都抢着吃高粱里的虫子。今日这些草,却是没有虫的,鸡不爱吃。”

    高粱?!

    何悠悠瞪着赵文祺:你叔这顿打你可挨得不冤!倒是你叔挨我那两下,冤了。

    (赵长卿羞涩:我也不冤。)

    不过……

    “你从哪里薅的高粱?!”

    何悠悠身上的气势大变,把赵文祺吓了一跳。

    “我……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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