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寻我记 > 第190章 刘伯爵壹拾伍
    “有些……有些……”

    “有些不伦不类。ochen”

    伊明诚心直口快,直接便应了上来。

    张子水有些不悦地看了伊明诚一眼,将伊明诚看得直接埋头。

    无尘子轻笑,也被张子水瞪了一眼,忙收敛笑意,却被憋得咳嗽连连。

    刘德昼一点被人看破了根脚的尴尬也没有,坦然解释道:“真人见识不差。”

    “四象四灵,东南西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乃是上古镇压天地四极的神兽,神力无穷,千万年悟道,受了不知凡俗多少香火,还有天庭敕封,如今虽不是大道演化,却也有不弱于大道演化的天地神灵神通。”

    “这四大神兽,也确实只是镇压之灵,非杀伐之灵。”

    “这四象阵法,本是借用这四大神兽的神力,阵法功成后,无论是加持己身用以争斗,还是弥补缺漏,炼制丹药,镇压邪物,都是极佳,也可动静得宜,不像是八卦阵法一般,静大于动,死多于生。只是你等见识终究少了些,这四象阵法还可以补足天地运转,有那五行缺失,阴阳不显地头,以此阵法,以外破内,以道生化,便可将那偏颇之处化去,还原自如天地。”

    “故而你道门的后天八卦阵法,北斗七星阵法,比之这四象阵法,都少了些灵动机巧。”

    “此阵法生成之初,便是取镇压天地四极之意境的。”

    张子水恍然应道:“能够镇压天地四极,一个小小的魔物,用上这阵法已经是……”

    “大材小用了。”

    “不过我等修为都不高,也不晓得那魔头除了嗜杀之外,还有没有旁的神通,小心些也是好事,免得阴沟里翻船,老头我还可以逃得掉,你们几个就难说了。”

    张子水面色僵了一下,勉强应道:“贫道……晚辈,应该是没问题。”

    “无尘道友……当也可以逃掉。”

    “前辈自然是无碍的。”

    张子水自然有门派供奉多年的降魔宝贝,身上道袍也有神光加持,护身效果极佳,其背后柄拂尘,也有除魔灵光跳动,如此修为还有异宝,便是不能将那魔头灭了,也可以护持己身,等待刘德昼相救,此是常理,刘德昼并不怀疑。

    刘德昼看张子水又刻意说了一下无尘子,本是平静面上,起了些许兴趣,带了几分好奇问道:“无尘真人修为虽然精纯,能够将一身法力收敛己身,但在真正的地仙鬼物前,还是无力的。”

    “莫非无尘真人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能够保得自己在地仙借用地脉时候,也能逃得性命?”

    无尘子尴尬笑笑,道:“哪敢,晚辈就是有那么一手遁法,见势不妙便是遁走。”

    “当然,若是前辈引动地脉阴气了,晚辈也只能无奈等死了。”

    “鬼蜮之中,晚辈那点阵法,不足以运转如意。”

    刘德昼细细想了想,道:“也是,老头我还记得上次,在鹿扬镇,跟无尘真人一道除魔那日,真人那一道遁法符,可是让老头我羡慕了好久。”

    无尘子心头一紧,可不敢被这么一位地仙真人记挂上,忙遥遥拱手道:“前辈说笑了,刘家数百年传承,神通无数,晚辈也就这么一个逃命的符,勉强拿得出手了,如何当得前辈属意?”

    刘德昼不相信张子水刻意推说的无尘子只有这么点手段,但是其不主动告知底细,自己也不能强人所难。

    “也好,诸位都已经熟悉了阵法布置,老头我也将那处的地界勘过了,周遭地气都安稳,灵气如旧,今明两日也都是上好时日,不若我等此刻便出发,寻了相克的午时,将那魔头收拾了?”

    “至于阵法么,诸位都能引来四灵神力,已经足用了,余下些小疑惑,吾等可以在马车上说了,现学现用,如何?”

    “善!”

    余下三个道人齐齐应道。

    又有流云散人跟着应道:“瑾听刘叔吩咐。”

    “这事凶险,浮云你便不要去了,至于无尘真人那小黑狗,倒是可以带上,说不得可以取一二血,绘制些驱邪符箓,以为镇压?”

    无尘子看了在脚下安静坐着的小黑,在诸人打量下,点头应了。

    也好在只是取一二狗血,而不是狗命,不然无尘子是万万不敢应下的。

    当日将小黑交给自己的前辈,若是晓得自己敢出手取狗命一用,不晓得会不会也取了自己的狗命?

    诸事议定,刘德昼便使唤了仆从,将那布阵的供桌香烛等物放入马车,又领着四个后辈速吃了个简单早食,与刘高湛道别,齐齐入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迎着初升日头,牵动袅袅烟气,在钟鼓齐鸣的声音中,向着城北方向而去。

    无尘子看了被曦日唤醒的京城,一点点热闹起来,一点点生动起来,左右人家都欢喜出门,鼻尖出水气,眼角现欢喜,倒是心有感慨,又对着怀中的小黑笑笑,看后者懵懵懂懂的模样,又有亲近,也有猜测。

    小黑早已长大了,通体幽黑,双目明亮异常,又有吞鬼的手段,怎么看都不是寻常的狗,但胡八姑也试探过,这玩意儿也不是妖,也不是精,至于神兽类属,这个用不着胡八姑试探,此前扶风散人无我大师几人都试探过,也不是。

    不过既然是不知名前辈,将这小黑交给自己养的,自己只要不刻意害了它,平日也护得其周全,自有晓得真相的日子。

    说不得自己日后的仙道机缘,就在小黑身上咧。

    马车这一摇晃,便是个把时辰,一路你说阵法,我解道经,他说丹药,甚是热闹,那论道说法的声音,将依旧响彻京城的钟鼓都压下了,还惹来路旁人家的诧异目光。

    一大清早的,路上行人极少,出城也算快捷。

    很快,便到了地头。

    无尘子还抽空又试了两下阵法印诀,无有凝滞,这才在刘德昼招呼的声音中下了马车。

    这地儿早已经出了京城,到了其附近城郊地头的一个颇为安静的小村子,往背后看去,依稀能够看得京城城墙轮廓。

    三丈多高的城头上,有身穿铁甲威风凛凛的兵士来回巡视,在日头下拉出好长一片影子,穿过每一个进出城的百姓,又有那三尺铜镜,顺着日光,也有金光生出,将进出的诸人的原形都照了一遍,富贵贫穷,强壮老残,欢喜悲苦,尽收其中。

    京城偌大的影子,将村子都罩在一片阴影中。

    也是冬日的缘故,这村子外头虽没有下雪,却是极冷,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躲在家中猫着,偶有小孩听了穿村而过的马车声音,支起窗子想要看一下,立刻被家中大人责骂一番,说了两句柴火价贵,嘟囔两句,又乖乖将窗子放下了。

    一行十一人,六个马车,在这背靠群山面向京城的村子中,本便少见。

    尤其是那马车,一看就不是凡物,泛黑的车轱辘,压在碎石街道上,哗啦哗啦响,半开的帘子,纹理细密,前头赶车的车夫,也是身强体壮的。

    这一队人,招惹不得。

    不是权贵,便是地主,都惹不起。

    刘德昼也不跟村人打招呼,径直便穿过村子,到了最北方的一个富户大宅前,方才停下。

    一家小宅大楼房,门前屋后树丛藏。

    春夏秋冬多变换,寒来暑往总舒凉。

    左右莲花形,中间生莲蓬,万山精华点一地,塟下接得紫气来。前头城楼拱卫,背后龙气升腾。村子里头几百户人家化了左右煞气,又有红褐石路接迎富贵,远山笔架暗立,水口老龟潜藏。

    以无尘子那点浅薄见识,已经能看出这老宅是个绝佳风水宝地了,若是旁的风水一道高人来了,还不晓得能将这宅子夸成什么样子。

    贵人穴,或者皇命穴?

    这宅子显然已经许久不住人了,里边虽然有打扫痕迹,但树木修剪不够,那几百年的松柏都已经将屋子也压下了,凭空给那主厅多了一层屋顶,生机盎然,又有旁的光溜溜的百年老树,落了约莫尺多厚的一层叶子,在那些荫蔽的屋子上,盖了一层灰色辈子。寒风吹过,千百黑色干枯卷叶便飞了起来,哗啦啦一片,给这三进三出的大宅院中泛绿泛黑的地砖上,洒了些杂乱,又有院子中长了不晓得多少年的竹林,密密的,每每吹风过,此起彼伏,才显出一二廊道来。

    虽是日头高升,普天明光,无尘子依旧能感觉到那宅子里头阴凉簌簌,也不晓得有没有阴诡邪物趁着主家不在,将这地方当了自己老巢?

    难说,难说。

    无尘子几人下了马车,看了那宅院,各自感叹。

    曾家的院子,比这院子富庶了许多,金银雕饰,随处可见,古董玩器,陈列满满,不过相较这一看就是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老宅,少了几分庄严。

    刘伯爵府上,大气倒是有了,却生机不足,破败过甚。

    这院子宽广威严,多是多些人气,搅动生机,与前头村子的烟火气,背后山林的静谧连为一体,再搬来城内伯爵府上的那个阴阳阵法,若是再布下个五行运转的阵法,才是个安静修行的灵地。

    一个,连太乙观那些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经营下来的福地,也比不得的,修行灵地。

    也不晓得刘家是不是也是如此谋算的,这才打算将老宅镇压的邪物清扫一空,再做个供奉院子,将自家的修行势力培养起来。

    无尘子只能感叹自己见识少,不晓得刘家竟然舍得这么一个大院子,空了几十上百年,只用来镇压魔头,而与自己熟识的那位蒋县令,只是调令一出,立马便将自己在百江郡的一个小院落给卖了,换成银钱来上下打点。

    一个富贵极致,一个十分吝啬。

    这差距太大了。

    一个魔头么,大多是寻了穷山恶水地方,布置个绝阵镇压了便是了。

    何必浪费了如此风水绝佳地方,也不怕那魔头挣破了封印,一怒之下将这老宅子化作鬼蜮邪地,又或者那被镇压的老魔头身上的魔气泄了出来,将这宅子污了,将周遭的风水毁了,也是可惜。

    这些心思,无尘子摇头叹气,终究也压在心头,没敢说出来。

    但伊明诚想来是见识过更大的院子的,并不以为这院子如何奢华,也叹道:“如此院子,年岁太久,怕是有不少阴物躲在里边。”

    “那些百多年的老家具,全数已经腐了,不堪用了,沾染的鬼气又弱了几分,还当不得鬼器灵材,实在是浪费了。”

    “想来伯爷将事情收拾了,便要将这些老物件都给推了,重建吧?”

    “那些桌椅梁木,定然要小心处置,切不可被旁人得了去,容易招惹……”

    刘德昼接道:“明诚切莫胡说!我刘家的老宅,乃是上等木材做的梁木,老紫檀的,金丝木的,周围有朱砂防备,里头有先祖庇护,又有人定期打扫,开门开窗纳入阳气,如何会废了。”

    这老道虽义正辞严模样,张子水却不屑别过眼神。

    无尘子还以为这争论到此为止了,伊明诚却不依不饶了:“这院子三进三出,少有人气,只有五毒滋生。”

    “朱砂虽是阳物,终究只是个药材,算不上灵物,三月五月时间便被地气沾了,如何还有灵效,蛇虫鼠蚁尚且挡不住,更挡不住鬼魅了。”

    “还有,刘叔你们家那木材再如何珍贵,也要生出些蚁虫在内,数十年啃噬下来,定然已经将那些梁木柱子都蛀空了。”

    “不过那些五毒之虫,倒是好东西,到时候前辈莫要打死了,给我留一些,以为炼药。”

    “吞了几十年紫檀木的五毒,祛了毒性,实在是难得的好东西。”

    无尘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忙咳嗽两声,拉了一下伊明诚,将其后头的话压回去了,又道:“我们今日是为了除魔而来的,旁的以后再说。”

    刘德昼也不屑于跟个黄毛小儿斤斤计较,得了无尘子这台阶,面色好看了许多,移步上前敲那一丈多的大门。

    流云散人盯着门前那对人多高的满是岁月痕迹的石狮子,看了片刻,又对着这院子前后左右看了半晌,也不知看出了些什么,啧啧不休,最后叹道:“伯爷这地儿实在是好,生生将那京城的龙脉……以后定然是要住进来的。”

    “老道我以后是不愁了。”

    “不过按说这地儿如此好,伯爷身子应该是极好的,运道仕途也是顺畅无比,如何听闻伯爷也不过是前几年,才得了皇帝敕封?”

    “还有伯爷身上那些……”

    刘德昼正在听院子内的动静,对这几个修行并无多少留意,没想到这流云散人嘴上不带门的,险些将这刘府的布置都说了出来,忙转头,咳嗽两声,道:“我等此次前来,不是为了看风水的。”

    “供奉真人,你晓得我刘家有好地方便是了,日后也是你们享受了,莫要告知旁人,免得有那碎嘴的说了出去,给伯爷招惹麻烦。”

    流云散人也是被刘德昼这么一提醒,方想起自己已经是刘家的供奉了,需得讷言敏行,自己随口言语,险些将刘家一些底细都说了出去,忙应道:“是是,我以后定谨言慎行。”

    此时大门开了个缝,有个六七十岁的白发老头探出头来,第一个便见着刘德昼,忙将大门洞开,又道:“大管家又回来了?”

    “院子还没收拾干净……”

    刘德昼一边招呼下人将那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搬进去,一边笑脸应道:“无碍无碍。伯爷想着这老宅是时候打理一下然后住回来了,这便让老头我先来再收拾一下,免得那些破陋残缺地方没有修补好,到时候一不小心伤着人了。”

    看门老头没怎么听得明白,疑惑地问道:“这宅子老头天天都在打扫,看见那个角落坏了立即便补上了,又十天半月便打扫……”一回头,见着地上的稀疏的黑枯腐叶,又是一年尴尬,忙笑着解释道:“老胳膊老腿的,房顶上不去,村里的那些小伙子也又觉着这些日子冷,不敢上房顶去拾掇。”

    “冬日风一吹,就落下来了。”

    “等老头我将这院子扫一下。”

    刘德昼忙拉住老头,吩咐道:“地上那点东西不碍事,今日我带来的这几位便是打扫房子的,待会儿动静不小,尘土飞扬,瘴气蔓延,你还是先去外头避上两日,等老头我遣人通知了再回来。”

    老头也不是个傻子,看了门外一个书生模样的俊秀后生,还有三个道人,再想到这几日时间,管家都在院子外忙来忙去,甚至都来不及进门看看,自然晓得主家别有安排,忙应下,又忙不迭地将还在门一旁躲着的老婆子也拉上,跟着刘管家施礼,又跟旁的三人都做礼,便干脆离去了。

    刘德昼引着诸人入了刘家老宅,又绕过前院,过了正厅,避开中院,好生见识了一番冬日枯藤冰池,直至到了后院,方停下,又使唤五六个壮汉将那箱笼全数搬进来,一一在院子中放下,这才道:“昔年准备不及,也就只能在自家院子将那些魔物镇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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