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寻我记 > 第178章 刘伯爵叁
    “贫僧四大皆空,妻子儿女也是空,情缘爱恨也是空,身前身后也是空。nianlei”

    “可以娇妻美妾哦。”

    “色不会动佛心,我不不会动色心。”

    “可以金银财宝无穷尽哦。”

    “和尚是出家人,每日衣食便足矣,用不着金银俗物。”

    “那你们那啥宝库的东西,还有五行灵物索性都给姐姐我呗,反正都是空嘛……”

    “那些俗物非是贫僧取来的,有旁的因果,算是业力纠缠之物,合该落在我卧佛寺做普渡之物,教化之物。贫僧若是取来给了道友,反而害了道友,不若放在我寺库房中,只待机缘到了,化去因果,全了缘法,才是俗物。”

    “嚯嚯,还是你们和尚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地下跑的也能说成天上非得,姐姐算是说不过你了!”

    “没趣,没趣!”

    “小气,小气啊!”

    无尘子看胡八姑无可奈何的模样,跟着一笑,但看无色大师庄严肃穆,立时又收了笑意,出声道:“道友唤我们二人来,可有要事?”

    无色大师跟胡八姑斗嘴,心中也有欢喜,也有起伏,一时忘了正事,此刻被无尘子提醒,忙尴尬地咳嗽两声,不满瞥了一下自家木头一般的徒弟,这才道:“还是新近敕封的刘家伯爵刘高湛,在京城有个老宅。”

    “此前刘家的老宅有些不安宁,但在天子脚下,除了荒了些,还是闹不出什么大事,倒是不曾听闻有什么乡邻人等在那处遇害,但这几日龙气不安,新君即位后也未能压制下来,刘家对那老宅也有旁的用处。”

    “刘伯爵便想着,在再入老宅之前,先寻人化解里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与我佛门有些交集,寻到了我卧佛寺下,欲要请我卧佛寺的几位前辈出山,度化妖邪,劝诫魔头,又说其功德当是不小,事后听说还有不菲的酬劳。”

    无尘子起了兴趣:刘伯爵?

    胡八姑无所谓。

    老和尚一眼看出了无尘子心思,继续无奈道:“奈何师叔师伯们都各有要事,贫僧和几个师兄弟前几日也受伤不轻,这三日也不过是勉强压制着伤势,不使其坏了修行根基。”

    “但若还想要度化那些修为高深的老鬼精怪,有心无力。”

    “道友当日出力不多,此时应该恢复了。”

    胡八姑好奇上下打量了一下无色大师,道:“我看和尚你也就是有点虚,补一下就好了。”

    胡八姑这言语有些调侃意思。

    国公府事情后,胡八姑疗伤了两日,才恢复的七七八八,稍稍遮掩一下,已经与往日看不出多少差距,依旧是一个清丽温和的女子。

    无色大师此刻模样凄惨得紧,本就枯瘦的面上,更是布了七八道三寸的伤口,颜色泛黑,在这佛法映照地方,也显得颇为狰狞。

    又有其双眼色黑,看来有好些日子没有睡好了,想来是其在国公府那日受了琴娘的煞气,回来这卧佛寺已经好几日了,也不过是努力化解那些浸入体内的煞气阴气,兼恢复法力,只是效果还是不甚明显。

    又或者也是其在度化琴娘时,最后施展的那个精血神通实在是凶猛得狠,也耗费自身精血修为太过,故虽有灵丹妙药滋补,也不能在两三日时间便恢复如初?

    如今,其确实不像能够动手的样子。

    无尘子心头好奇佛门炼体手段,又暗中揣测这老和尚心思,没有接话。

    无色大师也无心再跟胡八姑斗嘴,依旧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这事又推托不得,贫僧无奈,也只能寻两位道友相助了。”

    “两位的手段的了不得,在与超度琴娘时候,胡八姑道友出力甚多,阵法高明,想来刘伯爵那也不过是一个老宅的清理而已,不会有什么凶煞之物躲在里头,于二位而言,联手布置,举手之劳。”

    “且将这事情收拾妥当了,国公府的好处也该到了,二位道友也可趁此机会多交好一位权贵,为日后重立三清观做些准备,也是一举两得不是?”

    无尘子笑而不语。

    无色大师歇了歇,见不得二人面色变化,又追问道:“二位意下如何?”

    上次鹿扬镇事情,便是这位刘伯爵家的事情,接连变化,可险些要了无尘子一条老命,事后好处虽不少,细细算来自己确实赚了,但那女鬼满是煞气的一脚,如今还让自己个儿心有余悸。

    这次是又是刘家“老”宅,难说那一家子会不会又在百年前布置了什么鬼魅手段?!

    刘家的人,算计颇深,动辄几百年,吓人。

    无尘子这边斟酌,那头百无聊赖的胡八姑已经应下了:“可以。”

    胡八姑已经恢复了八九成,余下一点点也不过是气血不足,平日饮食无缺自然恢复,又有周遭钟声波及,不能静心修行,能够四处逛逛也是个消遣,故不假思索已经应道:“反正这几日呆着都要发霉了,姐姐我也坐不住,出去转转也是好事。”

    既然胡八姑已经接下了,其又一脸期盼地盯着无尘子,无尘子反倒不好将这差使推了。

    “八姑既然想去转悠转悠,贫道也当跟着。”

    “不过若是那差使超出我们二人实力了,到时候还得来烦劳道友,却是不能怪罪我们二人!”

    无色大师面转喜色,连连应是,又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复让道安小和尚取了笔墨过来,刷刷书就一封信函,郑重地盖了印鉴,递给无尘子,叮嘱道:“道友,那伯爵家在京城刘家坊,稍稍寻人一问便知其位置了。”

    “按说贫僧也该跟着一道去的,奈何这身子还虚得紧,起身尚且不便,不能与道友同行。”

    “以此书函,伯爷府便能识得道友了!”

    无尘子接过书函揣入袖中,无所谓摆摆手:“无妨,贫道与那刘伯爵打过交道,其人不差,言语还算实诚,给的好处也不少,料想不会欺骗道友的……”

    言毕,无尘子拉了正盯着无色大师那静修室内升起的袅袅香烟的胡八姑,便告辞而去。

    上了马车,胡八姑挣脱无尘子的手,不满道:“那和尚也太小气了,姐姐盯着他半日,就想他该给姐姐一些那疗伤的香。”

    “姐姐我求的也不多,就一斤半斤差不多了,当然,若是能够弄来个几斤十来斤的五行灵物,那便是更好了。”

    “可惜小官人你一来,那和尚就不提了,哎……”

    无尘子没好气道:“八姑也是前辈了,何必跟大师这般计较?”

    胡八姑瞪了无尘子一眼:“你不晓得姐姐这次吃了个大亏。”

    “说好的百鬼砂,没寻来。”

    “说好的凤凰血,年限还差了一点点,事后那好几只老公鸡还没落到姐姐手中。”

    “说好的五行灵物,受了多年佛门香火,害得姐姐我损了不少妖气,这才布置了两个顺逆五行大阵。”

    “好不容易多出一点五行灵物,还被那阴气,还有小鬼给毁了。”

    “姐姐我自生出来,就没吃过这么大一个亏!”

    言至此处,胡八姑面色胀红,愤愤道:“若是传出去,姑奶奶在狐山的威风就一点不剩了!”

    无尘子差点笑起来。

    胡八姑依旧愤愤不平:“想起来,辛苦忙活一场,又是出力,又将自己弄得一身伤,元气大损,这老和尚遮遮掩掩的,就那么点香料都舍不得给,想来就算是那个什么什么夫人,对吧,给了这和尚好处,这老和尚也不会给我们二人多少的!”

    “真是越想越气!”

    无尘子有些惭愧,毕竟胡八姑是自己拉下水的。

    若非是自己应下了国公府的事情,胡八姑也用不着辛苦操劳,不过无色大师也真的有些小气了,看胡八姑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也不晓得主动弥补一下。

    或者,无色大师正在等国公府的谢礼?

    想来是国公府自己现在也拿不定主意,该如何酬谢自己一行六人,无色大师也不好越俎代庖直接便许诺自己二人?

    国公府说来也是为难,其本意是想请无色大师几人上门,将那琴娘悄悄超度了的,但自己六人出手,闹了好大一个阵仗,又是阵法,又是妖风,又是地脉灵气的,非但没有超度那位琴娘,还让那国公夫人受了好一通折磨,最后害得国公府的世子爷丢了性命,这才勉强将琴娘送走。

    此刻国公府怕是正在办丧事,还要应付各房的刁难,又要面临重立世子的争端,反而酬谢无色大师几人,成了个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无尘子将自己猜测说了出来。

    胡八姑却越发暴躁了:“那老娘们是请得他和尚,不是姑奶奶我。”

    “和尚自己搞不好,非要姑奶奶出手。”

    “姑奶奶应了他和尚的事情,又不是应了那老娘们的事情。”

    “那老娘们给不给那个老和尚,又不关你我二人的事情。”

    “总之,那老和尚不给姑奶奶一个满意的交代,姑奶奶饶不了他!”

    胡八姑说着说着,还伸出爪子,拍了两下。

    啪啪。

    两声灵气爆炸,好在动静不大。

    无尘子伸手按住躁动的胡八姑:“八姑,我们今日先去将那伯爵的事情解决了,再来纠缠这和尚。”

    “这和尚还气血两亏,三个师兄弟想来也在闭关疗伤,定然连寺内的一点事情也未必忙得过来。”

    这般安慰多少还是有些效果的,胡八姑立时平稳了不少,却还是带了冷笑:“呵,忙不过来还跟姑奶奶磨蹭了半天,都不舍的给姑奶奶一点疗伤的香。”

    “你不晓得,那香是个好东西,应该是沾了东方药师琉璃佛的法力,温和,效果好,就算是姑奶奶这样的妖怪,都用得着!”

    “小官人你身子也弱,以后说不得用得着!”

    无尘子又是温和言语,这才将胡八姑安抚下来,又揭开窗帘细看这国丧期间的京城,倒是与往日那繁华热闹场景,颇有差距。

    胡八姑也安稳了下来。

    都在谋算。

    又是冬日,又是国丧,京城内多数人家都安静了许多,往日在街上可见的彩衣锦袍全数换了素色棉袄,一个二个的往来行人面上都不敢带笑,来去匆匆,俯首而行,偶尔有一两个不懂事的稚童欲要嬉闹一番,立刻便被身旁的婆妇拉住了,又是好一顿责骂,惹得前者嗷嗷叫唤,声音不小。

    皇帝驾崩了,虽不至于全国披孝,但各地欢愉地方都关了门,声乐事情也都收了,嫁娶迎亲事情尽数往后压了一压,故而京城各大街巷道都安静了不少。

    往日人满为座的茶馆酒楼,已经空了一大半。

    往日莺莺燕燕的红楼翠馆,也是闭门静声。

    往日欢声笑语的胭脂铺子,门可罗雀了。

    往日香烟袅袅的佛寺道观,半闭山门。

    往日沿街叫卖的行商脚贩,都悄悄躲了起来。

    书斋学堂也都小声了许多,也不敢妄论先帝事情。

    胡八姑还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本来兴致勃勃的,此刻格外别扭,周身不爽利,心中总有不安,又看无尘子也在皱眉苦思,便没有多言。

    无尘子所考虑的,乃是这位刘伯爵的事情。

    无色大师说的轻巧,自己听的也是轻巧。

    但,无尘子上次与这位刘伯爵打交道,处理的妖邪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而是几百年的布局了,其中又有借势的老鬼,虽然无尘子最后也将那老鬼收拾了,还得了不少功德,由此破境功成。

    但那鹿扬镇山上,被百多个鬼物围攻的场景,还有棺椁之中被封印温养的怨鬼,着实不怎么愉快。

    这次刘伯爵家的事情,只盼不要跟上次一样大动干戈的。

    以这位刘伯爵祖上的布局谋算,还有其现在能够请动的高人,若是其真的要闹起来,比国公府的琴娘那点阵仗,只会大,不会小。

    在京城郊外或许还能压下,若是在这贵人坊中,前后左右几十户人家都得避开,一个处置不当,又弄破了地脉,毁了这天罗地网,那贵人固然跑不掉,自己个山野散修也难能脱身,脱层皮都算是轻的。

    只盼真的是个清净老宅的美差,事情不多,好处也不少。

    这边无尘思绪飘飞,那头胡八姑看了遮天蔽日的阵法也在发愁。

    如此,马车内还算安静,半个时辰不到,无尘子二人已经到了刘伯爵府门侧门前。

    这伯爵府却不像是在贵人坊,左右地方甚是清幽,但又比那国公府曾家院子,豪阔多了。

    这位伯爵府在京城地头也不算小的了,自然比不得那些百亩地方的王府啥的,但马车自正门绕至侧门都有数十丈,丈多宽能并行两辆马车的街道,两边都是一座高墙大院挨着一座高墙大院,赵府,钱府,将军府,各个也都是朱紫颜色,中间也就有一条能够容两人同行的巷道,也就二人有法力加持,还能听得后院护卫呼呼声音。

    此时,那些院子都是只开了半边大门,内外的各色灯笼都换成素色的,偶有一二出入的家丁丫环,都是神色肃穆,不敢露出半点笑意。

    各个院墙露出头的百年老树也都是枯瘦枯瘦的,偶有一二绿意的,不是松树便是柏树,倒算是当下那寒冬时节应有的模样,与太乙观和卧佛寺那苍翠绿意相比,是多了几分萧瑟,却更合时节。

    无有鸡犬声音,不见人气烟火,若是夜间来了,只觉得这地方不像是人间,倒像是那鬼宅。

    安安静静。

    看来这些贵人们,都怕搅扰。

    一边叹息,无尘子敲门递了帖子上去,等了一会儿功夫,侧门便打开了,其中出来一人,正是上次在鹿扬镇见过的老管家,其神态也有些困倦,面色疲乏,一眼认出来无尘子,又稍稍打量了一下身侧的胡八姑,也没有声张,只是安静将二人请入院子。

    这刘伯爵府上还是能看出些许败落味道的。

    整个外院,还有几个内院看来已经重新装过,被那抹灰一盖,之前年岁的痕迹便悄然隐没了,只是那修缮的手脚看来有些粗陋,不时能够见得其中的剥落痕迹,寸余宽缝隙里边的黑痕,墙角嘎啦地方偶有一处缺漏,又有那已经刮去一层地皮露出来的黑白驳杂的地砖缝隙间,还有几根枯草冒出头来,枯灰颜色,院子内有那风来回打着旋儿,引得那么一点草丝跟着一抖一抖的。

    地下透白的砖石也是新换的,青色砖石却是数十年前的,又有抹灰勾缝那时留了疏漏,参差不齐,隔了几步便可见一二断裂又强凑的痕迹。

    左右张望上去,屋顶那黑瓦也有新旧颜色,还有些陈年老灰跟着寒风一抖一抖的,偶尔落下那么两颗,不待无尘子伸手接住,已经又顺着风飘走了。

    那黑色的泥地里头,也有新近移栽的椿树、桂树、梅树、榕树、枣树等,生机萎靡,半死不活,枯黄的树叶子耷拉着,也跟着小旋儿不时摇动一下,跟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一般,不像是能够熬下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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