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寻我记 > 第149章 卧佛寺壹
    待得十余日后,无尘子始终见不得半点异样,也掐算不得危机,再探听那太乙观依旧不让香客上山,一时猜不透太乙观是否出了什么大岔子,又想探听一下京城情况,便寻了胡八姑二人,一道前往大悲寺在京城的分院,卧佛寺。xjun

    这卧佛寺本是京城本地寺院,也是多年传承,奈何在前朝末期,掺和到了潜龙之争中去。

    京畿重地本就是你来我往兵灾不断,这次卧佛寺掺和的潜龙被灭,卧佛寺也受了反噬,上下差点受了当时占据京城的潜龙清算,不过念在同为佛门一脉,大悲寺便出手护住了卧佛寺,又想着要与太乙观争夺一下香火,便派了寺内大德坐镇卧佛寺。

    时至今日,两个寺院趋同,卧佛寺便成了大悲寺在京城的分寺了。

    待得无尘子二人早食后上门时,卧佛寺山门外早已堵得水泄不通。

    卧佛寺与太乙观不同,后者在京城郊外的山上,占地虽广,却也有山野宁静,可以清修,卧佛寺乃是在距离皇城不到一里地的坊市中,前后左右就是民居民宅,商铺林立,行人如梭,出入巷道拥挤不堪,如何看来都不像是个佛门清净地。

    人间烟火太重,容易引动心魔灾劫,心性稍差,便要入了歧途。

    还在百多丈外的巷子入口处,就有几个立在牌坊下的壮硕和尚在招停马车,有那一看便不凡的马车,和尚便恭恭敬敬地上前施礼,又温声细语地解释了片刻,其中贵人便在丫环婆子的搀扶下小心翼翼下了马车,又有仆从暗自护卫着,随着人潮向卧佛寺涌去。

    有那寻常的马车,到了几个和尚跟前,自然乖乖拉开帘子,将内里的夫人小姐请下来,然后转头回去了。

    一旁各色百姓,对此都见怪不怪,反而帮着牵引,让那马车顺着左右离去,免得碍着自家生意。

    越过牌坊,顺着铺满橙黄颜色招牌的巷道前行,又有百十个佛事商铺立在两旁,有那面慈笑和的掌柜小二,温声与那买香烛的客人解释,铺子边上还有许多商贾小贩,身前放着一二担子架子,或是售卖香烛纸钱,或是售卖佛像经文,或是售卖零食小吃,还有十个胆子大的,穿了道袍,在那做看相算命的营生。

    原本有丈多宽的巷道,被这商铺小贩给一堵,生生少了一半。

    不过往来人群对这些商铺小贩都多有耐心,半点责怪一时也见不着。

    这新奇景象,无尘子可是第一次见着。

    碧霞观门口也有十几个铺子,绕着那山门前的庙市布置,不时也有些售卖香烛黄纸的小摊贩在那摆摊,偶尔也能见着一二装模作样的神汉道士在那卖弄手段,做些障眼法糊弄几个银钱。

    不过无论是商铺还是小摊贩,都对碧霞观有几分忌惮,不敢占用太多空地,免得里头的受箓道士跑出来驱赶。

    最大的佛寺,大悲寺,门前只有车水马龙,又有武僧来回巡视,一旦见着那些摆摊的小贩,立即便有慈和的知客僧上前劝诫,若是那人执意不走,便有武僧伫立面前,凶神恶煞模样,过不了半个时辰,那小贩见不着生意,自然也就离去了。

    至于自家三清观,可怜可怜,只打前身有记忆以来,都见不着百十个上香的人,门前又是荒野老林,如何还有小摊贩?

    来三清观上香的大都是左近两个村子的穷苦人家,还有族老家的祠堂争夺香火,如何还能养得起小摊贩?!

    这小巷子的热闹繁华,勾得无尘子心潮翻覆,不过脚下却是跟着兴致勃勃的胡八姑慢慢跟着人群往前涌去。

    看到第一个道人的时候,胡八姑忍不住好奇道:“这些人,也不怕那些和尚拿了大棒子出来赶人?”

    “还是这地方的和尚这么大气了,都不对这些抢生意的道士下手了?”

    一旁有个裹了厚厚棉袄的婆子闻言,低声应道:“姑娘,莫要胡说,这些真人还是有一二手段的,前些日子老婆子便寻他们算了一卦,很准的。”

    声如蚊呐,也亏得二人耳力上佳,听得清楚。

    “我看姑娘是来求姻缘的,不若让这位张道长代为解签?”

    “这位张道长听闻是太乙观那地方学道归来的……”

    胡八姑不屑,却不好再与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子辩解了。

    太乙观的道士一身傲气,眼界极高,修为极高,还跟卧佛寺有些嫌隙龌龊,如何会在这佛门脚下寻吃食,若是那太乙观道士有这般心性,胡八姑反倒要实实在在称赞对方一声“好道行,好修行”了。

    推己及人,胡八姑不以为自己办得到,太乙观那帮被老师小心呵护的娇弱弟子,如何受得这般气,尤其是还有国师真人坐镇,如此煊赫名声,那些弟子岂会甘心自家道观落在卧佛寺之下。

    那婆子也是年老成精,自然看出了胡八姑的态度,跟着身旁的两个姐妹嘀咕两声,又往前挤去。

    无尘子悄悄开了法眼,除了见得正前方那卧佛寺佛光璀璨外,与这些道人身上,并未见得道家赤光,只是哀叹两声:无论什么地方,都少不了这些招摇撞骗的。

    越是仙神不显,这些败坏佛道名声的家伙就越是多。

    以无尘子此时符道修为和道行境界,能够瞒过其法眼的,除了碧霞真人这般真正修为超凡的地仙高人,一身气息收敛,混元如一,便是胡八姑这般人物,其也能看出一二绿色妖气,若是胡八姑心神动荡,其身上妖气还要浓郁几分。

    而碧霞真人这般高人,自然不可能跑来卧佛寺外边摆摊算命的。

    不说会不会有道门高人游戏红尘,以修道心,只是这几十个地仙高人躲在卧佛寺外,也只有真正的佛陀临世,解说佛法或者卧佛寺镇压的灭世老魔破封而出,才有可能让那些地仙真人齐聚。

    便是遇着后者情形,这些道门的地仙高人定然也要身披法衣得罗,而不是这般蹲在路边,为了十个铜钱与寻常婆子争执半天。

    “真人,你也来了?”

    无尘子正跟着人群缓步前行,身后有人轻拍了一下肩头,回过头去,却是钱婆子。

    今日钱婆子穿了一身黑色袄子,其内便是带了银色的衣衫,下身是素色裙子,看来比旁的婆子要神秘些,手上一串佛珠转悠着,乍一看来,是个虔诚的信徒。

    无尘子若是不知晓其乃是供奉神道的修行,也要被这模样糊弄过去。

    “道友也来了?”

    “婆子在京城呆了快半个月了,跟着供奉院那些高人又学不到什么东西,反倒是整天被人唠唠叨叨,实在是受不得了,又听说这卧佛寺灵验的很,这才来拜拜,没想到真人这般高人也来了?”

    “对了,婆子在供奉院倒是没见过真人,不知真人在何处落脚?”

    钱婆子声音有些大,倒是引得一旁不少摊贩都盯着无尘子打量。

    路边那些算命的到底是哪般底细,这些摊贩颇为清楚,只是无尘子这个看来是真正的道士,也跑来这佛寺,有些不伦不类。

    胡八姑见得许多打量眼神,面上顿时挂了不满,怒斥道:“我家小官人受了大悲寺和尚所托,来寻几个熟识的修行,与你何干?”

    “对了,你说的那什么地方,可是看不上我们夫妻俩吧……”

    无尘子看钱婆子一副果然如此模样,立即出声止住了胡八姑:“八姑,莫要胡说!”

    “呵,罢了……”胡八姑无所谓摆摆手,又转眼看向周围那些花花绿绿的事物了。

    无尘子面色尴尬,咳嗽两声道:“今日这卧佛寺看来香客不少,里边的诸位大师怕是应付不过来,道友还是早些进去。”

    “余下的,以后再说。”

    钱婆子一言引得无尘子面上尴尬,也知晓自己犯错了,忙道:“真人这般高人,也来这卧佛寺游赏,想来这卧佛寺还是有独到之处的,如此晚辈便先进去了。”

    言毕,钱婆子也不等无尘子回应,悄咪咪躲入人群了。

    京城地方,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发生,东南西北的怪异传闻都可能到这儿,许多摊贩香客都只是打量了无尘子几眼,见不得那神鬼事情,又忙碌手上事情了,该叫唤的叫唤,该争执的争执了。

    到了卧佛寺庙门所在,无尘子呆了一下,却是门口有五个挂了弥勒笑脸的知客僧,带了十来个小沙弥,在山门前候着,双眼扫过进出人群,有那富贵些的,立即招呼两声,又遣了身旁沙弥上前引路,有那病弱的的,也半点不嫌弃,笑眯眯上前扶着,也往庙里边拉扯。

    慈心善行赈济苦难,功德无量救济世人。

    这场景,倒是与大悲寺如出一辙。

    太乙观原本应该是没这习惯的,如今么,居然也无师自通了。

    无尘子取了上次在大悲寺时候,无我大师给予的书函,其可是加盖了大悲寺法印的,递给其中一个看来最为温和的知客僧。

    “大师,贫道欲要拜访一下无色大师,还请大师代为通传一下。”

    那知客僧原本还有些好奇,无尘子一个道士,带了一个小娘子,不应该来自家佛寺的。其顺手接下,翻开书函帖子看了一下,见了上头鲜红印章,又悄无声色打量了无尘子二人一眼,道:“二位请随贫僧来,无色师伯正在禅房会客,二位可能要稍等片刻。”

    “不若先到贫僧禅房小坐,等无色师伯手上事情完结了,晚辈再遣人告知前辈?”

    有大悲寺的拜帖便完全不一样,这知客僧对无尘子二人颇为尊重。

    无尘子也不敢倨傲,将一直左右打量的胡八姑护在身后,温和应道:“贫道二人今日贸然拜访,已经搅扰了大师了,无色道友既在忙碌,贫道在里头转悠转悠,观阅一下诸位大师书法手笔便可。对那,敢问大师法号?”

    那知客僧应道:“当不得大师,小僧色空。”

    “两位前辈请随小僧来。”

    言罢,色空大师已经在前头引路了。

    入了庙门,无尘子又觉着身上法力一阵凝滞。

    这感觉,跟太乙观开启阵法时候差不多。

    胡八姑也是这般感觉,握着无尘子的手紧了紧,倒是脚下的小黑狗依旧潇洒自在,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引得几个胆小的女香客斥责,又引得几个家仆对着其怒目而视,又引得几个和尚小心戒备,生怕这狗招惹了什么贵人,徒惹争端。

    无尘子心生好奇,道:“大师,这几日寺中是否出了些异状?”

    且不提这周身法力异状,只是肉眼可见,卧佛寺内外的祥和气息中也有几分怪异。

    在山门殿处,有十好几个香客在躬身拜伏,空中喃喃,默念心愿,有金刚力士在袅袅香烟中怒目圆睁,身上法器隐隐散发降魔金光,镇压一切邪魔。

    也亏得那香客虔诚,若是心中千种龌龊,身上百般罪孽,在这金刚法眼之下,立即双腿颤颤,恨不得立即反身退出这祥和之中饱含杀伐之气的佛寺。

    佛光祥瑞度众生,金刚灵法阻邪途。

    又有两个看来修为不低的和尚,一手佛珠,一手金钵,在山门殿处小心查看,身上有佛光跳动,口中有经文起伏,无尘子依稀能够察觉道其佛眼扫过自己,约莫是看了自己乃是一身道家赤光,身旁又有个看不透根脚的女子,仅是多停了一二息,又扫视旁人了。

    有许多香客见了两个大德神异模样,心中崇敬,小心避开其巡视地方,又有那好奇小童,伸手在大德身后一捧,欲要拘下一缕佛光,却只得了一手寒风。

    外行香客只是以为这大德在做什么祈福诵经,而无尘子二人一眼便看得出那两个和尚身上的戒备意思。

    色空大师本想遮掩,但寺内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且许多经历过的香客都知晓,稍稍打听也就知晓了,说不得那谣言还会变化,各种乱七八糟的传言绯闻生出,会害了自家寺庙的名声,便也直白应道:“前些日子有妖魔作祟,扰乱了我卧佛寺的佛光,又以魔道手段蛊惑香客,欲要坏了我卧佛寺……声望。”

    有些事情,无尘子毕竟是个道士,色空大师言语时候还会隐藏了几分。

    迎面,便是大雄宝殿了。

    与其他佛寺差不多,三丈佛陀金身,慈悲法眼,遍观众生;说法佛印,教化众生。

    菩萨肋侍,也是听经,也是悟法,也是护持。

    无尘子二人看了一下滚滚香火,默默赞叹,跟着老和尚,在一群人好奇目光中,穿过郁郁葱葱的莲池,偶尔斜眼,见得那在佛法庇护下,虽是冬日,也不过有三分枯萎相的莲叶,顿觉一道生机迎面而来。

    池水清澈,一尾游鱼藏了半个身子,窥视外头。

    一片灰色假山,有好些龟鳖蹒跚挪移,周围声音稍微大一点,便要将脑袋收回去。

    池水之上,一点一点清气流淌,如云,似雾,轻轻伸手一抓,却扑了个空,惹得好几个孩童欢笑。

    又有些青翠荷叶自水面冒出头来,半开半卷,正好跟那枯萎的叶子,前后相接上下交映,其下定然还藏着莲花,正在孕育一点清香,也不知是这哪日便要伸出一点痕迹来招摇,看来倒是半点冬日萧瑟模样也见不着。

    莲池边上还有那么七八个书生,身着锦袍袄子,唇红齿白,面容姣好,手上抓了一卷书文,正摇头晃脑背诵,又惹得几个穷苦模样的小童跟在一旁好奇盯着,一心要捡了这书生老爷丢下来的文采。

    文曲星军的文采,自己捡拾一点,也可以当个秀才老爷了。

    还有些躲在走廊下的女子,取了绸缎秀帕,小心捂着嘴巴,偷眼看了一下那些书生。

    胡八姑对这些女子极为不屑,对那书生也看不上,带了香风飘过,惹得那些书生齐齐睁眼,看了个相貌寻常却惹人遐思的女子,顿时哑口两句,立时接不上文章字句了,又被胡八姑娇笑的眼神扫过,立即面红耳赤,又闭目诵书。

    一通胡言乱语,前言不搭后语。

    如此,倒是这香火缭绕清净地方的一点清雅景致。

    顿了顿脚,色空大师对这诸般景象习以为常,看了无尘子二人好奇目光,半点波澜不起,不疾不徐道来:“若非那妖魔作祟,这莲池应当是莲叶满布,再过些时日,待得腊月时节,还能见得七八朵莲花的。”

    “正月十五时候,正好做一个祈福法会,将莲花赠与有福之人。”

    “还有这菩提树,也该是满树苍翠的。”

    “如今,我们还不知道要诵读多少遍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这莲池才能恢复。”

    “一众善信,如今采攫药师佛法力恢复身上伤痛,也艰难了不少,善哉善哉,这些魔障,实在可恼!”

    无尘子想到也是一阵动荡的太乙观,心生一念,问道:“那些邪魔作祟的日子,可是十日前,约莫午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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