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三人都关心这鹿扬镇的事情，对嘉定县那已经封印的鬼物，并无兴趣，也便没人应答。qgq
子真道人心中念头转动了几下，也道：“那鬼物龟缩在鬼域之中还好，若是贸然闯入我百江郡，家师想来也乐意邀约师叔师伯，实在是不行，再请了大悲寺太乙门出手，联手拿下那功德。”
刘高湛倒是不见喜意，反倒是有些担心，道：“这阵法虽算不得惊天动地的大阵，却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掺和的。那鬼物竟然能够驾驭大阵收敛阴气，这份修为，怕不是寻常地仙能够拿下的。”
一旁刘德昼轻轻点头：“外头那层五行大阵，老头我便破得极为辛苦。”
“若非是死了……，那阵法威能反噬，老头我也撑不住。”
子真道人的老师碧霞道人，正好是个地仙真人，在座几人都知晓。
子真道人也转了愁眉苦脸，尤其是看不透深浅的刘德昼也如此言语，其不得不信了。
刘高湛见自己一言打破了轻松氛围，些许愧疚一闪而过，复又笑盈盈道：“如今阵法已化解，墓葬山已经废了，纵然那鬼物再来，也兴风作浪不得，说不得还会栽倒在几位地仙真人的手下，倒是本爵忧心太过了。”
无尘子顺势应道：“慧极易伤，伯爷身子本就单薄，用不得为旁的事情太过担忧。”
刘高湛换了坦然模样道：“说来，若非是根骨有限，我还想寻一处宝地修行，求仙道潇洒。”
“可惜，身系皇朝龙脉，祖上福荫，本伯爷今生算是无法修行了。”
子真道人既有感概，也有无奈，道：“修行，也不是件容易事。”
“我入门二三十年，老师悉心教导，尚不得进一步，也不知道还需积累多少功德。”
“真人至少可以修行，可以眼见那秀丽风光。”
“祖上谋划许久，便是为了化去我刘家与皇朝牵连，再入修行之门。”
“鹿扬镇的阵法若是顺利，倒是能起几分助力，可惜被那鬼物坏了我刘家好事！”
“罢了，罢了，少说这些败兴事情。若是寻了那鬼物根脚，我刘家定然召请真人，再请了太乙门真人，将那鬼物拿下，镇压大悲寺佛陀脚下，日夜折磨！”
“可惜，可惜……”
刘高湛言至此处，颇有咬牙切齿模样。
刘德昼已经插话道：“伯爷，你身子弱，动不得气。”
“等我刘家事情化解了，伯爷纵然不能修行，也可以享受无穷富贵！”
无尘子正想看气头上的刘高湛说些隐秘事情，不想一直侍奉的刘德昼坏了好事，有些没好气，但修为又敌不过人家，只得恨恨寻了个鸡腿来吃。
子真道人也是一脸兴奋事后，刘高湛戛然而止，其转为一脸扫兴，也端了酒盏掩饰心情。
刘高湛咳嗽两声，又道：“年少轻狂失态了，还请二位真人见谅。”
子真道人忙应道：“伯爷客气了。”
其与无尘子心底都不由暗道可惜。
“伯爷便是不能修行道法佛法，又因为旁门手段牵连太大，不得放弃。”
“但有些养气功夫还是可以修行的，如那些太极拳八卦掌，还有五禽戏这些，也都不差。”
“师兄所言正是。还有那吞吐朝霞的功夫，运转周天的法门，虽不能凝练法力，也能强健体魄。”
刘高湛对无尘子二人所言，丝毫不动心：“我乃是一脉单传，先天不足，经脉有损，便是一些温养的参类尚且需要小心服食，不然也不至于请了明诚帮着调养。至于以呼吸吐纳手段养护身体，本伯倒是试过，事倍功半尚且不能形容，呜呼哀哉！”
“先天不足，确实难以应付。”
“确实难以应付。”
刘高湛并未因着二人言语动心，高兴不显，沮丧不漏，见得诸事已毕，便客气道：“镇上事情已经结了，被鬼物引动心思的王家我也顺手收拾，官府一帮人盯着呢，其定然是回不来了，两位真人不用担心。”
“这两日，本伯爷便要启程去京城，拜谢皇……陛下。无尘真人若是修行有暇，不妨与我一道去京城，一可以见识一下皇城之下的修行气象，也可与刘家的熟识的修行高人交流一番，有益修行。”
王正丰已经解决了？！
真好！
虽然是恶趣味，无尘子还想看看那夜甚为嚣张的王正丰，是如何个凄惨模样的，不过若是自己此时提出来，会不会有些落井下石，太小人了些。
无尘子最后还是决定将王正丰事情放下了，转了话头回道：“说来惭愧，无尘这几日耗尽符咒，经脉有些伤损，还得回百江郡闭关半年，兼顾修养，兼顾绘符，也还要修行，此外与旁人还有承诺，尚未完善。”
“还请伯爷恕小道不能同行。”
刘高湛也不以为意，道：“既是如此，也望两位真人见谅，本伯爷抽不出身来护送二位真人回百江郡了。”
三人又客气一番，复推杯换盏许久，将方才那些难受事情都压下了，对于鹿扬镇坏了的风水也忘了，对于无辜受害的百姓也不提了，等酒意上头，晕晕乎乎，无尘子二人这才与被侍卫扶着的乌正信一道回了乌正信家。
早有张伟福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着无尘子，大喜道：“老师……”
无尘子也是有些醉意，多了些少年意气，兴致起了，便问道：“还是羡慕我们修行潇洒诶？”
张伟福一脸为难，嗫嚅道：“老师，弟子放不下家事，您也知晓，弟子以前的混账模样，若非老妻不离不弃，弟子早不是人了。”
无尘子指了指张伟福，不喜道：“人道人道，人在前，但放不下，却会碍了大道！”
张伟福大惊失色，道：“老师，您要我放了老妻？那是万万不可的！”
“您这行径，可不是什么修行啊！”
“何为修行？”
“不知道。”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
“老师您还要我放了老妻？”
子真道人也有些醉意，插话道：“非也非也，师弟不是要你放了老妻，是要你在亲缘与修行之间选一个。”
“失了潇洒，左也纠缠，右也牵连，前也踟蹰，退也彷徨，不是修行！”
“又要娇妻在堂，又要修行圆满，又要儿孙孝顺，又要成仙得道，哪有那么多好事！”
“师伯我修成如今，连个女人是什么味道都不晓得，才勉强有这点修为……”
张伟福满脸拧成一块，半晌才道：“弟子两个都不想放弃，行不行？”
子真道人也指着张伟福，恨其不争道：“人道，修行，你总得选一个，两者兼顾，两者皆不得。”
“老师，我们修行，不就是为了家人邻舍吗？”
修行，不就是为了家人邻舍么？
修行，不就是为了家人邻舍么？
修行，不就是为了家人邻舍么？
这些迷惘了大半辈子的人都晓得为了什么修行，自己却还有几分浑浑噩噩，得过且过的模样，或者说，前怕狼后怕虎的，就晓得个长生，就晓得个仙道，门也不敢出，鬼也不敢收，小心谨慎，真的是为了仙道，还是为了小命？
那自己修行，真的便是为了长生，便是为了成就仙道么？！
整日斤斤计较些许得失，又是为了哪般？
无尘子醉意依旧，却是被这话问到了心底，脑中这数月见闻一一翻过，也顾不下子真道人诸人，脚步蹒跚摇摇晃晃径直去了房间，便取了蛰龙睡功姿态修行，同时也修行诸是如梦观了。
“你老师醉了，看来须得明日才会清醒，你且回去想想，明日再来吧。”
“谢过师伯。”
……
此前无尘子修行许久的《诸是如梦观》，一直都在门外摸索，今日却是猛然想起了前身老师总是于不经意间的叮嘱：“我三清观虽衰败了，却还是有你我二人坚持至今。徒儿，老师辛苦选了这辛苦地方，也是想着你能脱了俗世心思，安心修行，便是不能道行日进，也要将我三清观的道统传下去。”
“为师便是被杂物乱了心思，如今头发花白，也不过是入了修行之门。”
“徒儿，你莫要被世间诸事乱了心思。”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纵然你修行不成，也要寻一个弟子，将我三清观传下去。”
“为师遍寻至今，也不过是寻了你一个弟子。”
“切记，莫要误了我三清观一脉。”
前身老师谆谆教导时，前身太过懵懂，只是知晓点头应诺，却是从来不曾想过这就是老师在为自己修行定下路途，第一个便要谋求仙道，世间种种，要不是阻道魔头，要不是助道基石，第二个，便是要将三清观传承下去。
散修散修，没有传承，东抓一点，西学一点，模模糊糊，心思大多沉迷于法术，而不是仙道，待得天长日久不能进益，也便寻了世间银钱欢乐和子孙孝顺了，至于将一身本事寻了有缘人传下去，或也有此心，更多的还是化为家传手段，一点一点衰落下去。
有了师门传承，一则是有修行目标：成仙得道，老师会谆谆叮嘱，弟子会日日念叨，二也有护道法门，丹药符箓驱邪法门，乃至师门人情，功德法门，最后则是教授弟子，将这成仙得道的三个东西，传下去。
两件事：传承，成仙。
无尘子此前只是抵触被都灵道人纳入静虚观，或更多的是习惯了闲散，今日想来，也有仙师的谆谆引导后的因果在内。
我有目标了，成仙得道；我有护道之法了，灵符法门；我也有职责在身，传承三清观。
既然受了三清观的缘法，便得将三清观传下去，便不能弘扬开来，也不能失传了，不然死后入了幽冥，还不知因果纠缠之下，能否再转世轮回。
三清观确实衰败了，历代祖师但也有成仙得道的，自己夺了其弟子肉身尚且不说，还将这传承给断绝了，那历代祖师如何责罚自己这不肖弟子也不为过。
无尘子一点点将老师说教回忆了，又一点点将那三清观的符咒传承也来来回回细细品味了几遍，又定下心思，仙道还是要谋划的，三清观还是要慢慢修建起来的……于其时，诸般心思跳转，有百十点地力自混沌中凝聚而成，显于梦境，也是观想识海，之中的小松树之下。那小松树得了这点地力滋养，一点点变化，生出点凝实模样，生了些摇曳姿态。
地水火风，四成其一。
可惜无尘子此时心神不在，不能看的那小松树偶尔拨拉一下混沌虚无的模样，不然怕是如何沉稳的心境都要破了。
苦修三四年，终于有了变化，难得啊！
不知不觉便是一整日，无尘子非但将前身过往一一梳理了一遍，顺带还将那云中老人藏于无尘子心中的最后一点传承都接了过来，其中，无非是些吞吐灵气的手段，坚持个十年八年还是能修炼出法力的，运转周天的方法也有些独特，可惜无尘子用不着。
另外一个则是一手布置阵法的手段，比无尘子这门外汉高了不知几丈，也不知晓何日才能抽出心思将这阵法也学了。
其人还有个不为人知的手段，蛊惑人心，极为高深。
此前，那张庄的便是受了这蛊惑手段才巴巴地送了吃食上去，事后还记不得。
这手段，比寻常神汉鬼婆凶狠几倍，若是修炼到位了，王正丰蛊惑的那一帮人，反手便是无尘子助力了。
可惜不是正道，于鬼物无甚用处，害人，无尘子也用不着。
最后还有个锤炼神魂的手段，非有凝练的神魂，不能蛊惑人心，不能布置阵法，也不能使灌顶的手段，更是在灌顶之后还将那点传承藏下来，除非那人彻底信服自己，又或者神魂太过强横，否则不会现世。
可惜无尘子也有了《诸是如梦观》，那旁门小道如何比得过这佛门正宗？！
此前云中老人被鬼物伤了修为，不得已仗着这四样手段，夺取张庄的地脉灵气勉强维持半人半鬼的肉身不至于短短时日便枯败，又蛊惑了张庄村民每日送饭才能勉强维生，期待能够寻得一个传承弟子。
其也是人之将死不得不为，却又祸害了张庄一地。
临死时候，还算计了无尘子一把，如今得了其传承，也算掺和进去了张庄的罪孽中。
这一日一夜时间，无尘子竟然将云中老人的凝练神魂的手段细细悟了一遍，复又放下。
这功法也不是简单的，无尘子须得回去细细研读，或者询问了高人之后，确定没有隐患了，可以作为自己弟子将来传承所用。
白昼奔波嫌昼长，梦里警觉岁月梭。
待得无尘子清醒时候，还有几分迷迷糊糊，恍然觉得自己不是睡了一觉，而是过了二十余年一般，早有真儿在一旁盯着，看着无尘子已经换了姿势，当是清醒了，好奇道：“师叔，你这姿势，不累么？”
无尘子摇晃脑袋几下，起身，笑着道：“真儿，你打坐不累么？”
真儿还有几分童意，有些脸红道：“累，可老师说真儿若不打坐行气，便将真儿赶回去。”
到底是修为低了些，运转周天的好处抵消不了疲倦困顿的感觉。
无尘子笑盈盈道：“师叔那也是行气之法。”
真儿天真地问道：“真儿也能像师叔一般行气？”
无尘子思忖片刻，方回道：“师叔这法子，可不比打坐轻松。只是以前老师每日盯着，足足三月时间，师叔我才学会了这般方法。真儿你那打坐的方法已经不差了，再耗费三月跟着师叔学习，怕是你老师会将你赶出去的。”
真儿有些闷闷不乐地应了声哦，又道：“师叔，老师已收拾妥当了，准备回去百江郡，又师兄在堂屋候着师叔，老师让师叔收拾妥当后出去应付。”
“真儿可是等了师叔好久了。”
无尘子彻底清醒过来，见了真儿整理模样，心中有了盘算，便收拾起来。
昨日无尘子虽醉醺醺，却还是记得张伟福那句“修行，不就是为了家人邻舍么”。
看来，那张伟福被邪魔导入歧途，又被无我大师点化之后，已经有了修行心态，虽与自己的三清观缘法有些不符，好生调教一番，也是个可以用以差遣的弟子。
自己年轻了些，道法修为还不到家，比不得碧霞观那般高人坐镇的，无论是朽木万事，还是栋梁之材，都可轻松教化，但自己传承的三清观也不是个旁门左道小门派，自己还是要收几个弟子，作为门面的，若是机缘到了，也能传承符法。
不为前身机缘，也要将心头那点执念化解了。
这张伟福看来本不是有根骨的修行人，但一而再再而三求上门来，又有拨开云雾的因果，如今已经算是有缘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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