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寻我记 > 第79章 鹿扬镇旧事壹
    乌正信双手捧了个碗形状,正是倒扣在鹿扬镇上头那团阴云。zuixiang

    “小老儿没有本事,虽也想修行,奈何没有老师引路,找不到修行门路。”

    “真人不能怪小老儿失职了。”

    子真道人并非是怪罪乌正信失职,其也没有资格追究这事情,故而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碧霞观只是坐镇百江郡,并不是统领百江郡所有修行,这些乡间神汉每年半钱银子的供奉,也不是由碧霞观掏出来的,自然轮不到碧霞观来论人长短。

    沉默中,几人沿着那烟气方向行去,又是半盏茶时间,便在浓密木林之中寻到了那三尺粗细阴气烟柱接地位置。

    法眼早已消散的无尘子左右打量清楚那处位置时候,很是可惜了一番。

    收了法眼的子真道人也被那坟茔的安排布置惊了一惊,忍不住叹道:“怪不得有这般多的阴邪气息,竟然是个高手布下的安葬手法。”

    那坟茔除了一块三丈大小的碑和隐约可见的一处丈余宽的祭拜平台外,并没有旁的奢华布置,甚至坟茔的高度宽度也与一旁不远处的数座坟茔没有多少差别。无尘子细细探查之下,不过是觉得上边的草植稍微茂盛了一些,一片深沉碧色。整个坟茔周围常年没有打理模样,人多深的灌木将这坟茔掩盖的颇为隐秘,非刻意寻找,只以为这地方大约是个草木丛。

    那墓碑苔藓满布,无尘子抹了几处,能够看得其上刻制的符文八卦,反倒没有如其他坟茔一般记载这墓主的事迹。

    确实有点像是个修行高人的墓穴。

    有些诡异,也仅此而已。

    子真道人看了一下前后,分辨了案山沙水,定了明堂龙虎,这才拿了罗盘在坟茔前后左右对了各处方位八卦,又左右掐算了许久,才佩服不已地感叹道:“师弟,这幕主人的布置可不简单。”

    “不说青龙白虎,不说水口砂石,不说来龙布置,不说穴位地点,只说这立向,便是这山上最佳。”

    “按说,以这般布置,这墓不应该是荒草填埋的模样,更不至于被人做了布置,成了一处凶煞地方,阴气外泄,祸害乡邻,牵连罪孽。”

    无尘子懂些许风水事情,但较之子真道人,差了里多,此时只能不住点头,不敢接话。

    子真道人也知晓无尘子的手段是多是符咒,若是寻常地方,以法眼相助,无尘子还能看得一二,但这地方阴气逼人,五行不显,无尘子的法眼便无从看明那种种气机变化,故而子真道人也失了兴致,只能自己再测算了。

    无尘子对那风水布局说不出各种布置,又不敢贸然靠近坟茔探查阴气来历,便问正在休息的乌正信:“老丈,你可识得这处坟茔?”

    乌正信好容易歇下来,被无尘子这一使唤,锤了几下膝盖,挣扎起身,上前查看墓碑,半晌,应道:“不认得,也不是我们这镇上王家乌家的的祖坟。”

    无尘子也有些无奈了,那墓碑上的八卦符文都残破不堪,无尘子纵然熟识符文,也难以拼凑出其原本模样,正好见得子真道人停了掐算,便问道:“师兄可看得那阴气便是自这坟茔之中冒出的?”

    “那阴气乃是这地脉的阴气,本是运转风水宝地的。”

    “这墓乃是宝地正中,被人破了,又以手段源源不绝抽取地脉之力。”

    “师弟予师兄我几道护身符,我去看看那布置位置。”

    “师兄便不担心打草惊蛇了?”

    “万一那里头布置了什么机关,等师兄一进去,那幕后之人便晓得了,敌暗我明。”

    “也是,你我二人身上也没有拿齐家伙,备下符箓,且待回去准备了再来细查。”

    “不过我看这坟茔布置乃是取了官道,兼顾子孙。”

    “以这坟茔布置,这墓不应当残破至此!”

    无尘子只懂一点风水之道,不能定下这山上最好的位置,却也能看的出这位置取向极佳,前案后靠,明堂开阔,来龙绵延,官鬼呼应,应是取了官运方向。

    乌正信常年在镇子上混,自然也懂些许风水事情,解释道:“这镇子上出乱子前,都是小老儿做的安葬法事,安葬事情也都有小老儿操持。故而这山上埋的大多数人,小老儿都识得;便是不识得,也知晓这些主人的亲眷。”

    “这处位置小老儿也来过几次,还可惜了这么大一个地方,一直没有后人前来拜祭。”

    “小老儿还想着,这地方几十年后能不能再用?”

    子真道人又开了法眼,反复查看了几遍,应道:“以我手段,不进去细查一二,还不能说出那阴气的根脚。不过,我倒是能猜测几分。”

    “无非便是逆转阴阳的手段,以尸身棺椁为祭,或者还囚了些亡魂在里头。”

    “受了几百年风水庇护,如今风水也该败坏了,合该休囚败绝运数到来。”

    乌正信对子真道人最后叹息言语,充耳不闻,反而因着前头言语,面显喜色,忙追问:“真人可是有应对手段了?”

    “还没有。不过这源源不断的阴气,定是地脉之力无疑。这地脉之力,本应是庇护亡人,福泽后人的,今被不知何人施展手段,将其逼了出来,还沾染了凶煞气息,真是祸害,老丈放心,我们师兄弟既然见了,定然要化解了!”

    “师兄,要不我们找人挖坟开棺查看?”

    无尘子脑袋一转,出了个馊主意。

    “虽有阴气遮盖,但毕竟是大日炎阳,我们也能占几分天时。”

    “此举有伤阴德,不可不可。”

    “对了,师兄我看了前后,这荒草掩盖地方定然有个盗洞,直通墓主棺椁所在。”

    “在外边我们是有几分天时,但入了那棺椁所在,我们的天时便没了,倒是里边有些什么手段,你我都没有准备,确实不宜贸然进去。”

    “还是师兄思量周全。”

    “如此,我们还是去看看旁的八处位置,看是不是也是这般情形?”

    乌正信唯唯诺诺地听两位高人言语,心头苦涩:一边是可惜自家祖坟山出了这般大事,一边也是忧愁以后这事情该如何收拾,苦思不得,咒骂道:“这山上可是葬了我们几代先人,不能被人坏了地气风水,真是造孽!”

    “此事还要劳烦两位真人多多查看一二,别让那些人胡作非为,乱了我们先人的安宁。”

    “也不晓得是哪个遭瘟的,竟然干这挖坟事情。”

    “主持便不担心王正丰的事情了?”

    乌正信此时倒是大义凛然起来了:“那小辈不过是有一点障眼法的手段而已,只要两人真人施展本事,当着镇上人的面破了那糊弄人的手段,小老儿再出面揭破,镇上的人,还是信小老儿多一点的。”

    “那个后辈,连这么大的一个盖子都没发现,想来是敌不过真人的。”

    “还是我们的先祖要紧,这风水耽搁不得。”

    三人稍作闲谈,让几无修为的真儿和乌正信好生歇息了片刻,才沿着山道继续前行,其方向,乃是子真道人看了八卦方位,领路去往另外几处有着阴气柱冒出来的坟茔。

    路上蚊虫叮咬,又有草木刮面,着实难受。

    乌正信终究还是忍不住,指着在林中欢快窜来窜去的小黑问道:“这狗……真人也用黑狗血驱鬼?”

    子真道人顿时生出笑意,解释道:“这是无尘师弟养的,约莫是消遣之用。”

    “至于以黑狗血画驱邪画符啥的,老丈想多了。”

    等闲小鬼,用黑狗血还有点用,但是有了道行之后的鬼魅妖物,黑狗血便没有这效果了。

    无尘子也解释道:“昔年修为不足,听闻狗能见得鬼魅之物,这才养了一条防身。今日虽然已用不得,但养了多年,放不下了。”

    “毕竟是养了许久的,亲了。”

    小黑蹭无尘子修行时候溢出来的气息久了,本来便有的一点灵性,此时已经进步颇多,能够与岁的小童相比了。平日虽没有表现多少灵性地方,但在曾家庄时候,也点出了不少藏匿的鬼魅,帮无尘子挣下了一点颜面。

    乌正信只是听人言说过猫狗有灵,今日本想见识一下高人养的与寻常农家养的有多少差别,是不是真的灵验,听无尘子解释说小黑不过是一条土狗,便也失了兴趣,复又介绍起这镇子上古怪事情的来历了。

    此前只是王家小儿一个事情,如今又多了个更加重要的,还是先解决了后头这个要紧。

    这镇子上的怪异事件,约莫可以推算到三年前。

    一开始是镇子上有几人也是在这墓葬山上被鬼物乱了阳气,或是见了黑影,或是莫名昏睡了大半日,回家日依旧萎靡不振,更有病歪歪躺在床上,镇上的大夫看了,直言阳气有损,须得补上许久。

    人参这些补药,不便宜,许多人家都舍不得。

    乌正信又被邀请去看了看,有些类撞邪模样,周身冰凉,夏日时候尚且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便拉着到了自家家庙做了驱邪的法事,撒了神水,又在门前室内布置了一番,倒是解了这几人难处。

    之后不过半月后的一个晌午时候,又有好几个人在这墓葬山上见着过世的亲人,据说身躯不全,模样凄厉,位置正是在这山上的先祖老坟附近。

    那几人都被吓得不轻。

    回去后,几人又是求医,又是寻神汉的,也足足折腾了三月有余,这才大体恢复了

    算了下,这几家人耗费了足足十多两银子,还差点耽搁了一季庄稼。

    其中最为凄惨的,应该是张家后生张伟福了,被吓得胡言乱语,竟然想学道修行,听闻每日还来这墓葬山顶修行“紫气”,倒是引得镇子上的人又是发笑又是可怜!

    言至此处,乌正信也取笑道:“也不知张伟福是自哪本怪异笔谈中听来的胡乱说法,只是将自己‘亏’得看不出人样了!”

    “镇上那个郎中看不下去了,给了张氏好几根祖传的参须,勉强将那小子吊着命,是个善人。”

    “可怜那张氏,跟着这不醒事的,苦了大半辈子了,每天山上田间忙不过来,当时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还要担心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各种操劳担心,求人拜神,家中儿女也跟着不得安生!”

    无尘子也想起张伟福,问道:“当时我与三位高人一道去过,应该将那张伟福劝说清醒了。”

    子真道人四下张望了一番,定了路径,也应声道:“听闻师弟与扶风真人和无我大师交往颇为密切,师弟还得了机缘一道去了大悲寺。那两位的确算的一等高人,若是也一起出手,等闲妖邪,轻易便可化解。”

    “便是迷失心智了,一顿当头佛法,也能将这小儿给呵斥清醒了。”

    无尘子还是颇为敬佩二位高人的,应道:“正是这二位出手,才将那张伟福的一点执念破了。”

    乌正信也应道:“张伟福确实魔障迷脑,非但小老儿劝说不动,就是几个族老也劝说不醒。”

    “后边听说有过路的高人将张子侄唤醒了,没想到是真人出手了。”

    无尘子追问了一下:“后来呢?”

    “被真人唤醒后,张伟福倒是好了许多,老老实实种地了,又早出晚归,将一家人经营的还算不错,本来嫌弃的儿女也重新亲近起来,镇上张大夫的参须也还了钱,荒唐了一阵子,能够回头,也不错了。”

    “不过他隔三差五还来寻我问些修行事情。”

    “小老儿就是每日侍奉神明,念诵经文而已,大字也不识得几个,哪来的修行手段。”

    “再说,小老儿要有那修行手段,小老儿早就带了妻儿进城享受了。”

    无尘子笑笑不语。

    百江郡是个不小的城了,里头有佛道修行上百人,出名的也就碧霞观琉璃寺而已,旁的有些小手段的修行,也多是挂单在这两个地方,倒也糊弄了不少银钱,最后都变成了修行符箓丹药,还有那功法解说了。

    这些散修,若是能够放下修行的心思,寻个地方建庙坐镇,至少也能衣食无忧,但放不下修行心思,总想着往前修行,那自然是一个二个都存不下多少银子的。

    这些,都是子真道人闲聊时候告知无尘子的,大约也是警告无尘子,修行不易。

    乌正信依旧愤愤不平:“小老儿也想跟那说书的吹的一样,飞来飞去,没事惩个坏人,除个妖人的,活个千儿八百岁的还年轻得跟那啥一样。”

    “有了那修炼的本事,能够成仙成神,小老儿早点化了这小辈了。”

    “哪用得着这小辈,拐着弯跑来挖小老儿一点咒术!”

    十年辛勤求不死,百载功课想成仙。

    无尘子心有感触,应道:“老丈,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修行手段,便是师兄,上有老师指点,下有同门扶持,修行了三四十年了,也不能如民间传闻一般飞天遁地,也就能驱邪捉鬼,护持己身。”

    子真道人点头不已,复劝道:“老丈,侍奉神明也是修行。”

    “老丈能够将这镇子护持得滴水不漏,已经是莫大的功德了。只是这功德不是活人功德,不能带来功名利禄,只能在老丈死后才能享受。”

    “若老祖真个以求神明换取银钱,说不得反而有祸事来临。”

    乌正信也知无尘子二人与其不是一道之人,不会轻易许诺,只得再接道:“小老儿本来不过是寻常人物,祖上传下来的一点小手段,脑袋也不太灵光,就算真的有真人传法,小老儿也学不会。

    “活着能不受灾劫,死后能得安稳,就是好事。

    “至于旁的,小老儿倒是不敢求了。”

    无尘子二人都不敢接话,也是不想因着乌正信的几句软弱言语便许诺了,惹下麻烦。

    几人又行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将那山上其余八处阴气烟柱所在都走遍了,梳理了八卦方位,看了阴阳运转,心中有数,这才寻了一处开阔平坦巨石坐下,侧有巨木遮阴,前有习习凉风,也是舒坦。

    鹿扬镇山水环绕,大好景色尽收眼底。

    见不着那高低房屋,也看不见那躲阴农人,但只是看那高低起伏的丘陵拜服自己眼前,便有无穷豪气生出。

    无尘子修行多年,有法力护体,一身还算清爽。子真道人修为年岁更久,比无尘子还要轻松几分,非但不见困倦,反而精神矍铄。倒是道童真儿与乌正信,一个是出行不多,一个是年岁偏大,在这夏日树林之中行走,一没有修为傍身,二未备下防虫手段,一身上下早不知湿了几遍,脸上手上也挠了好些个包,狼狈不堪。

    此时看无尘子二人心思,是不打算再走下去了,两人半倚半躺,寻了个林荫位置,喘息起来。

    自从蛰龙睡功修行有成,无尘子便是在清源寺逃命时候,也没有这般模样,又见了透过林荫的烈日,深深怀疑二人能否恢复。

    头顶日头高悬,身边蚊虫飞舞,二人约莫只能将心头那口躁气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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