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明诚轻声叹气：“修为太低，见识太差，不敢贸然炼制。jiyue”
“等回去了，我再琢磨琢磨，也可以炼制丹药了。”
“至少，不能如方才那文家人差了……”
二人都是年轻人，只将这事情记下，却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无尘子对伊明诚言语左耳进右耳出，心中反复揣测本尘大师言语意思，又考虑了许久，虽知可能是道行不足，地位不高，不能如扶风散人一般真正了解这法会的内幕，却也能知晓这法会必定别有招待，这才将上等灵物从寻常修行的小集会给拎走了。
此时那药鼎之处依旧围了许多人，多是士人儒装，也在译读那药鼎文字，但扶风散人已经离去了，无尘子在附近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其身影。
此前留意了，有不少须发杂白的碧色道袍老者，此时也不在药鼎之旁，想来是有更好的修行宝贝，将这些人唤走了。
倒是有几个清新明媚的女冠挤了进去，也不嫌弃那药鼎破烂，细细研读了起来，神情专注，比之前伊明诚还要认真几分。
转生前无尘子也是看了许多女子的，美丑胖瘦，妖娆端庄，高挑精致，不一而足，便是在那西城鬼宅时，无尘子梦境之中相伴半百时光的妻子，也是一个大家闺秀气质的貌美女子，温婉有礼，相敬如宾，将无尘子心中偶尔一点心中迟疑都抚了下去，终究还是寿数尽了，无尘子才能破开梦境。
可那药鼎之前的女子却是格外别致了一些，一身浅绿色道袍之下，水润玉手，引人浮想联翩。再往上瞧去，滴水无骨纤细颈，漆黑映人亮双眸；疑非人间真绝色，料是天上仙临尘。
纵然无尘子见识多了，也忍不住看得痴了。
“道友，回神！”
“那是百草堂的弟子，不是你我这般能够肖想的。”
“常年在南边凶险之地，性情凶恶，不可招惹。”
无尘子被身后声音一激，顿觉不妙，忙转了头，装作在围观伊明诚与一个卖药的壮汉论说参药的年份，将面上尴尬遮掩了一下，眼角左右一转，撇清刚才发话之人，却是静都道人，忙转过身。
静都道人身着碧色大褂，跟在黑色大褂的中年老道身后，也看着了无尘子，与那中年道人耳语几句，便笑盈盈地看着无尘子。
“小家伙倒是个性情中人。”
无尘子看到了，稍作犹豫，也不敢让那明显是静都道人师门前辈的老道失礼等待，恭恭敬敬施礼拜道：“晚辈无尘道人，见过前辈。”
虽在这拥杂人群之中颇为怪异，但看了静都道人理所当然神态，便晓得自己此前猜测并无差错，不得不恭敬些。
“果然是个灵慧人物，我家静都的眼神不错！”那道人笑容满满，远远便将无尘子参拜举动拦下，又看了一眼无尘子身旁的伊明诚，半点介意目光也没有，自我介绍道：“老道都灵，看静都与你颇好，不如唤我‘师叔’便好。”
“不过师叔今日还是有个闲碎说与你听，那夜白真人，可不是你能肖想的，早些收了一点旖旎心思，专心修行。”
“待得到了我家静都的修为，再寻个双修道侣，比此时心猿意马好多了。”
都灵道人高七尺许，外形壮硕，自带笑容，将个魁梧身材压下，话语之间也有交浅言深味道，将无尘子心中戒备压下。
无尘子跳过静都道人笑意，应道：“师叔莫要取笑师侄了。”
“师侄这点修为，奋修行尚且忙不过来，也有自知之明，岂敢垂涎那般仙子一般的人物。”
言罢，无尘子又将尚在与摊主论说的伊明诚拉来，与都灵道人拜见了，转了话题问道：“师叔也来这散修颇多的交易之地寻个趁手的法宝？”
循了寻常习惯穿着绿色法衣的散修道人着实不少，或静或动，定睛细看，定然眼花。
寻访道友，是不会来这地方的。
都灵道人一边留意两旁，一边避开汹涌人群，领着三人前行，还抽空应道：“许多珍贵器物都不在这地儿，但也有不识的宝物也会流出来，少，但是好。”
无尘子瞬间便想到了那文如意。
伊明诚也想到了文如意，忍不住与无尘子对视了一眼。
都灵道人又道：“你二人应是第一次来，所以不曾知晓这些。我家静都道人好些年也于此地寻了个宝物的，便是一副供奉多年的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供像，不过花费颇多银钱，还舍了供奉多年的菩萨宝像，也幸得那物主是个姑子。”
姑子不识的法宝，还是不喜欢这些法宝？
清源寺那夜，静都道人以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供像稍稍保了众人有片刻时间，虽算不得大威能，却也使得无尘子极为羡慕。
无尘子想想，似乎那供像受了损伤，问道：“道友，我记得清源寺那夜，你的宝贝好似受损了？”
静都道人脸色也不高兴：“没有受损，只是供奉多年的香火气息损了几分。”
“道友无需担心，我已经请老师小心供养了。”
“用不了多长时间，那宝物便恢复如初，又可以镇压邪物了。”
都灵道人接过话头解释道：“静都也是运数不佳，那宝贝尚未温养如意，自己修为又不足，便被强自驱使了。”看了无尘子与伊明诚疑惑眼神，又解释道：“那有主的宝贝，可不是你拿在手中便能驱使如意的，还需慢慢温养几年，才能将那前的物主气息洗刷了。”
伊明诚轻声问道：“前辈，老师传下来个护身如意，我也要温养吗？”
伊明诚穿着明亮儒装，虽也有道人发髻，但如何也不能使人信服。都灵道人忍不住细细打量了，问道：“小家伙，你是旁门散修还是别有传承？虽然你也有道门气息，却比旁门散修精纯了许多，也多了许多清净味道。”
无尘子虽不如都灵道人这般老道人精，怕伊明诚真将底给说了，便代为应道：“明诚修的是炼精化气的，有些传承，但只是入门，又专研医术丹药一道，本性无争，还需师叔多多提点。”
伊明诚唇红齿白，眼神清明，肤色白嫩，半点不像炼精化气的，说其实医道丹道的勉强说得过去，但都灵道人对探究旁人的传承并无多少兴趣，继续解释道：“师徒师徒，一脉相承，气息相连，徒弟入道多是老师引导的。你老师传你的宝贝，你自可如意使用，但还需温养保护，免得伤了这传承下来的宝贝。”
“炼成一件宝贝不容易，供养一件宝贝也不容易，倒是遇着那些藏匿荒山野外的妖怪鬼物，修为了得，手段凶狠，与之争斗的时候，轻易便会将自己温养多年的宝物毁了，你们三人以后行走各地，需得小心。”
“一个宝贝，制作不易，温养不易，损毁却轻松。”
“那清源寺一夜，我家静都吃亏不小，若非是我静虚观香火十足，靠静都小徒自个儿，怕是要好些年才能将那伤损了的灵性法力补回来！”
因着事关隐秘，都灵道人言至此处便息了，也没有继续问伊明诚那宝贝的详情，故而也没有细说那宝贝的温养之法，不过想来伊明诚也不会言说老师传下的宝贝物件的。
都灵道人的修为与见识不是无尘子这般乍入修行之门的新人能够对比的，其不过是与稍稍转悠了，虽也是在拥挤人潮之中曲折前行，但各小摊之前的围观人墙完全不能阻挡其眼光一般，转眼便走。
这干净利落的动作，让无尘子甚为赞赏。
都灵道人修为应该与扶风散人相差无几，或者说是境界相差无几，无尘子暗暗揣测。
都灵道人左右留神，一个也没错过，又行了七八个摊子，忽然停下，指着一处道：“那处是换取古籍之处？”
也不待身后三人回应，其便悄然寄了过去。
有围观之人被挤开了，本有不乐意，但看了其壮硕体型，又看了其满面笑容，更为关键的是看了其碧色大褂，也就略过不计较了。
这个是前辈，修为极高，莫要招惹。
四人挤到摊主跟前，却是个青年微胖光头和尚，穿着样式与大悲寺的有些差距，有点类似密宗的喇嘛，也如都灵道人一般笑容可掬，正在言语：“这可是我师祖师父数辈人辛苦多年才攒下的一点秘本，若不是我们那儿鬼物作祟，师父超度时候被伤了，需得换取些上等丹药续命，我才不会拿来糟蹋了。”
“大师，我看你笑得比弥勒佛还欢喜，如何也不像是老师生命垂危模样？！”
“我师父若是就此先去，也是直登佛土，何须愁眉苦脸？”
“和尚，你莫要欺我不懂佛门，那要是坐化了才可以的，还得佛法修为极高，不然又得寻旁人超度，再转世轮回。”
“对！”
“师兄，这说法经文莫不是作假的吧，哪有这么吹嘘自己的，还法力无边，还功德无量，还无穷世界，还不堕地狱？”
“那位道兄，莫要轻慢佛法，当心罪孽缠身！”
“呸！”
“你看，这《大欢喜大慈悲禅法》，莫不要以为老道我不懂，这就是采阴补阳的邪魔歪道手段！”
“我哪敢欺骗前辈，这《大欢喜禅法》其实是欢喜禅！”
“于欢喜中见证佛法，与欢喜中得证果位，与欢喜中升登极乐！”
“你老不修！骗子！”
“这和尚不老，不是老不修。”
“咦！”
“你个小和尚还懂什么欢喜禅？”
这么一大堆古色古香的佛门秘籍摆出来，自然引人注目，无论是这地儿的佛门修行，还是一些一直在门外徘徊的散修道人，亦或是为了自家后辈考虑思量寻一二修行功法，也是怕自己这点东西，说不得将来自家弟子没有如自己一般的资质，将来能够有个佛门功法修行，也是一条退路。
都灵道人稍稍留意了片刻，出声问道：“小和尚，你这许多‘珍本’颇为难得，打算换取哪些丹药，或者银钱也可？”
这小和尚身前的数十本面皮发黄的古本，比旁的摊主前面一两个八卦镜金钱剑之类，仅在数量上，便是数倍胜出了，也怪不得有许多道人和尚都蜂拥而至，在这尺寸之地与人拥挤而不离开。
摊子比别人的大了两倍，也是原因之一。
当然，这围观诸人中也有不少是打算看这和尚的笑话而已，毕竟也有许多人本身的传承已经不差，用不着贪图佛门功法，也有眼力也不俗的，自然能看出这和尚面前的古本之中，有许多都是滥竽充数之用，或者有页秘术真言，值几个钱，却不敢贸然发问，怕被那和尚给当做冤大头宰了。
那《大欢喜大慈悲禅法》且不说，便是《大日如来观想法》，《太上玉皇临朝真解》一般，稍有修行之人，便知这些修行秘术都是凭空捏造的，里面间或有一两句摘抄自别的秘术，也是掐头去尾之作，不能修行的。
若是有那么两个傻乎乎的人买了这秘籍，发现是假的，然后跟这和尚闹起来，不也是一场欢喜事情？
只是这许多秘术密册，光是看着便势头十足，足以将许多人吸引住了。
无尘子在这儿呆了不过片刻时间，还在对着如此多修行秘本赞叹连连，心潮澎湃，周围又多了十几个修行，还都是老成之人，或者是听闻这儿吵吵嚷嚷，或者是晓得这儿有许多秘籍，都想来瞅瞅。
伊明诚废了老大的劲儿，方才自无尘子右侧挤到前头来，看了数十本古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定睛一看，也被那封皮之上的篆字唬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道：“道友，这许多修行法诀，可是真的？”
一旁立时有看好戏的散人应道：“在这大悲寺所在，不应有虚假法诀。”
这话便是在糊弄人了。
那和尚也听到了，却充耳不闻。
静都道人看看正在细细翻阅的都灵道人，目光又在一堆秘本上打量许久，忍不住应道：“道友且小心为上，这地龙蛇皆有，真假并存，不可计较的，只能碰碰运气。”
静都道人言下之意便是这几十本古本，许多都是假的，不过大家都习惯了，不敢揭破。
也是，贸贸然将旁人好事坏了，会被人记恨的。
可惜，这话没用。
好些人依旧埋头翻阅。
无尘子也不信那散人言语，应道：“修行法诀如何重要，侥幸得手一本便是邀天之幸了，岂有这般大大方方将数十本法诀毫无遮掩现于人前的？”
“且修行法门，专精一门便是难得了，哪有人会苦心搜罗这许多，还是佛道皆有？！”
又有人被无尘子言语勾动心思，低声问道：“你们说，若大悲寺被灭门了，那藏经阁中可能搜出这般修行之法？也不知……”
“那可是佛门魁首！”
说这话的人心思也是恶毒，竟然想挑拨人去祸害大悲寺的藏经阁。
旁边立时有人打断道：“休得胡言！”
无尘子也阻道：“大悲寺如何手段，岂能被人灭了？”
都灵道人也生出不乐，沉声道：“大悲寺虽未能惠及天下修行，但也功德无量，尔等这般恶意揣度，非人哉！”
都灵道人声音也不高，却将一众不怀好意揣测言语压下了。
这可是个地仙真人。
那摊主和尚施礼道：“诸位道友，大悲寺乃我佛门圣地，便是我等佛道不同，也应有敬重之心！”
有几个正在查阅古本不知该如何辩解的和尚齐声道：“师兄此言大善！”
也有几个躲在人群之中的修行者齐声“切”了一声，显是不屑，只是此地几个高人都出声阻挠了，其也不敢冒着被揪出来的危险，再散播胡乱言语了。
大悲寺的武僧，金刚法门，可都不是吃素的。
无尘子看都灵道人三人都在细细查阅那古本，都是拿起一本，稍稍翻阅两页，看出其中拼凑痕迹，神色复杂地放下，复又拿起一本再翻阅，如是反复。
旁的几个和尚道人也是如此。
这古本无论真假，也不能翻阅过多，便是怕被人将古本之中法诀全数背下，有违这集会的初衷。
此前那器道高人翻阅无尘子的秘本，也是仅仅翻阅了几页，粗略而过，乃是自我约束了。
当然，若有人强行翻阅背诵了，不说这法坛内还有十数位巡逻的武僧，便是那摊主每本都藏匿了关键的几页，其背诵了回去也是残缺不全的，默写出来，也不过是本残卷，修炼也是有害无益。
可惜，一个问价的都没有。
对面和尚依旧慈眉善目，半点紧张也没有。
无尘子也百无聊赖，随意拿了一本，入眼便是《如意神行观？？？》，也是残破的可以，便是封面之上也是残缺不全，稍稍翻阅两页，文字歪歪扭扭，偶有错字，看来确实极像那修行心得，“如是观，如我观……”那两句也颇有佛门意思。
无尘子看的心火冒，几乎忍不住便要责问：“莫要以为修的不是佛门功法，便以为我对那佛门功法一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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