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寻我记 > 第9章 百江郡
    这一趟出行,血本无归不说,还损了一堆护卫。jgrou

    也不知老爷晓得了,该如何伤心了。

    至于江小三,又成了个闷葫芦,只是默默前行。

    因着修行有成,又有曾全道花费银钱找了大夫,无尘子在清源寺亏损的气血和跌打伤损,竟然在短短五日间便已好的七七八八了,一边是曾全道与江小三羡慕有加,一边也是二人颇为心疼——曾全道花费了好些银锭,买了许多滋补气血的参须补药,才将这个道人给养回来了,着实不容易!

    此时也不是计较钱财的时候,先行逃命才是最为要紧,三人稍微商议片刻,又将附近得来的一点“有鬼物横行”的传言消息商讨了,又有无尘子忙碌三两日才画了几张护身符咒,一一无偿赠与这附近小镇尚存几十的民人,却是无尘子觉得心有不安,算是弥补之意。

    果不其然,不过是无尘子三人离去后三两日不到,恰在当月中旬尾上,那清源寺幸存的鬼魅男女便兴风作浪了起来,四下引诱活人吞食,也不忌男女老少,幸亏无尘子发了些护身的宝贝,镇上年轻气壮的小伙子还是逃掉了十余人!

    剩下的老弱妇孺,都被那些稍微厉害的吞食了,便是能不能逃得魂魄转入幽冥,也未可知!

    可怜,安稳了几十年,又闹鬼了。

    ……

    “道长,我们已经远离那清源寺上百里了,可以歇一下了吧?”曾全道身为商队主事,种种繁琐杂事有仆人护卫代劳,多年不曾受的这风餐露宿一路奔波的辛苦。看看原本颇为奢华的银绣绸底外袍,较之十日之前空大了三分,曾全道又道:“道长要我们早早离开,此时看来,真是果断!”

    江小三上下打量,应道:“主事老胳膊老腿的,那些鬼怪也看不上!”

    无尘子毕竟不是勤于锻炼的,也吃不消,道:“看来那闭关的老祖没有出来,也未能约束其下未被斩除的鬼物。那些鬼物中,本有浑浑噩噩的,只是依着一点本能心思,此刻失了约束,便会祸害周遭了。”又道“我修为不足,不能对付这许多鬼物;江小哥便是持了宝剑利刃,怕也是给那妖怪添些杀孽;主事这身板,我估摸着也就那鬼物饭食过后的一点磨牙零嘴,在那鬼物心情好时还能多活两日,心情不好便是被吸得只剩下老骨头一把,与清源寺中的许多护卫一般下场……”

    那些护卫,虽也剩了一点灰黑残尸,至今日,或者已随风雨散去了。

    算来算去,若再遇那鬼物,三人都不能自保!

    曾全道也是老人精,知晓无尘子此言直白明了,虽有调侃,应是苦中取乐,不生恼怒,道:“我们逃得性命,亏了道长。不过连日奔波,我这老骨头都要散了,需得稍作歇息,休整几日。我估摸了一下,大概还需耗费月余,才能回到附近百江郡郡府曾家,求得我家家主相助!”想想,又道:“到时,可能要道长和江小哥帮忙作证,将这往来事件一一诉说,免得老哥被主家怪罪!”

    三人又急三分缓三分的走了两日,才稍微多见了些官道行人,多是相邻几个郡县的长路商人。

    也有几个是那清源寺附近的村人,多是面无血色的青壮之人,行色狼狈,听闻是要逃荒去了。

    也有个半大小子跟着,也是面色青白,衣衫不整,魂魄不全的样子,比之无尘子三个逃命之人还要狼狈许多,一问方知其是自鬼魅口中逃得性命。

    这些大小子是香火所在,不能舍了了。

    无尘子又打听了一下,听闻那些青面獠牙的鬼魅,一沾便死,便是花甲古稀老者也避讳万分,何况是半大小子!

    知道有鬼,与亲身见鬼,终究是两般感觉。

    这些村人往常,只是听闻有鬼魅事情,如今闹腾起来,才晓得鬼怪之事,不是寻常。

    众人便聚着一道往百江郡去,晓行夜宿,相互护卫,路途上倒也有人寻了附近亲戚而散去,或者知晓附近有山神土地镇压的村落,也可以上去寻个落难的寡妇或是当个倒插门的,仗着一点青壮力气,寻个生机却是不难。

    又是十日余,三人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百江郡郡城所在,看了那五丈出头的城墙,疲惫已极的三人方才缓缓舒了口气,被那清源寺约莫百十只飘零小鬼碰上后追杀或者那闭关的老祖一路追杀的隐忧也终究散了去,只是还有一点愧疚,却是那散落四方无忧约束的小鬼祸害了许多无有神明坐镇的乡村民人。

    无尘子也不知晓,那受了灾殃的乡邻,自己会否沾染一点罪孽?

    或者,其实是无有关系的吧?毕竟,那些人自己没有供奉神明,又呆在那鬼物横行的清源寺,便是今日不受灾劫,日后也少不得有寻食的小鬼会去祸害之。

    来了百江郡十余日了,无尘子三人也各自寻了事做,忙碌于谋生养己,同时也是将那劫难中的部分恐惧情形暂时忘却的一个好办法,毕竟便是便是曾全道这般天命岁数,也未有见识过百十个护卫武人被鬼物活活吸取血气精气的恐怖场景,更不要说无尘子这般便是死人场景也未见过的。

    故而那逃命的十余日,两人夜间都是噩梦连连,纵然无尘子有修行功法相助,也收效甚微,只能借着忙于生计,缓缓消去。

    心魔,要不是心境十分高深,要不便忙碌于生计,不然很难消磨。

    无尘子先是随意寻了个也算豪阔的道观,据悉也是百江郡郡城附近名声在外的碧霞观,塞了许多曾全道临别时赠与的银钱方得了挂单的方便,而后便是每日在这东边人来人往的二巷白江小楼外卖卖符纸——这符纸倒是真货,是无尘子反复研习绘制了许多遍中挑出的一些勉强有些法力的符箓,以无尘子的法眼观看,也有微薄的符箓金光,已经与碧霞观给予香客的护身符箓的金光相差无几,故而也敢以之换取些财物,以为谋生。

    绘制灵符要符纸的,要朱砂的。

    这些可都不便宜。

    无尘子家底本来就没多少,自然要想法子赚钱了。

    这碧霞观占地几十亩,前头是往来交错的街道,后头是一座青山,配殿十几座,里面也供奉了三清祖师,旁的还有如十二金仙等,都是金身塑像,比无尘子那残破不堪的三清观豪气多了。只是那观主闭关,主事弟子根本不搭理无尘子这些山野道人,又因无尘子也是个贩售符箓的假道士,颇不得碧霞观诸多弟子的待见。

    至于传说中的碧霞道人,无尘子更是没机会拜见了。

    与无尘子打交道的弟子眼力不佳,识得真货的弟子又不与无尘子交流,故而都不知无尘子这个“假道士”手上是有真货符咒的。

    若是其晓得,无尘子一个只是入道境界小道士,绘制的灵符,比自家观主绘制的也差不多了,只怕立即便要换了姿态了。

    这些真货灵符绘制成功后,无尘子都会觉得非常精气神被消耗一空,几乎忍不住就要伏案而睡,故而其虽已绘制了许多,这有法力的符咒却是不多。

    发力太差了。

    咒文拗口。

    印诀变化莫测。

    罡步借不来法力。

    下笔时候笔画出错了。

    ……

    如是种种,都会让无尘子绘制失败。。

    那碧霞观每日也有十香客敬香拜神,若是初一十五时候,百人也是寻常,却不是每个都能请得护身符箓的,那些看来无有异物缠身的香客多是被告知“观主真人绘制符箓不易,机缘不巧,今日护身符已经被前些居士请走。”

    许多时候无尘子忍不住便想卖上一二,可惜那负责的弟子对无尘子极不耐烦,冷眼相待,旁人也不会放了碧霞观跑去寻无尘子这么一个散人求灵符,如此次下来,便是无尘子如何脸皮厚,也不得不避开了,寻了这人来人往的之处摆摊贩售,也算自谋生路了。

    摆摊嘛,也不难。

    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丢脸了。

    谋生嘛,不寒颤。

    无尘子灰扑扑道袍,面容青嫩,便是个拂尘法剑也没有携带,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道家高人,故而生意也不如何频繁。

    有人图便宜,看无尘子还算是清秀,说话也文雅,偶尔也请一两道回去。

    江小三日到也来拜会一下无尘子,求了道符箓护身,尔后便是消失不见,想来也是寻生路去了。

    这人手上有些武艺,谋生比无尘子简单了许多。

    曾全道倒是回去了曾家,也将那商队人物损失一事明明白白告知了家主,也得了家主不予过分责罚的处置,但终究还是丢了商队主事的位置,被丢到城南曾家的庄子上去做了一个小管事,银俸少了许多,但也无需风餐露宿,难言好坏。

    那清源寺的鬼物,便是隔了两百里之远的百江郡,也有听闻,那曾家家主如何恼怒于人财两失,也不能因鬼物作祟责怪商队主事,但又压不下心中郁意,也只能拿着曾全道稍稍出气,无尘子看不明白,但曾全道能够看得明白,自然也只能安静认罚。

    “道长,有对付女鬼的宝符吗?我只有几个铜板,道长能予我一张?”

    “对付寻常女鬼的符箓,自然是有的。只是贫道这符箓可是不差于那道观佛寺所请的符箓,如何能以铜板请回?”

    无尘子心中有些忧伤,虽餐食住宿暂且不愁,但被人轻视了符箓法力,自然不乐。那道观之中赠个香油钱,也需要白银五两,恭请宝箓,还需银钱,无尘子这符箓纵然比不得那道观的“身价”高昂,却也不是几个铜子就能请走的便宜货?

    当然,我心甘赠与,又有别论。

    “那嫂子,你莫要小看这道人的宝符。这道人也是有许多手段的,虽看来青年,本是着实不错……就这日间,便有好几位再来求了姻缘和合符的嫂子。”白江小楼掌柜白掌柜也是见了无尘子多日了,每日也收了无尘子的茶水钱,自然也会在需要时候帮衬一二。

    无尘子听了也不好揭破,其实其人是没有姻缘和合符的,那符怎么听怎么觉得是春药一类的邪物,与无尘子这般正派道士有许多违和感觉。

    年轻小娘子嘛,求的也就是姻缘儿女了。

    “道长,我浑人说前几天在村口遇到了个外乡老人,也没留意,回来后就迷糊得很……”

    无尘子看了那自言三十岁却苍老得如同五十老妪的妇人一眼,见其洗的发白的破旧衣衫上补丁满满,料想也是个穷人,但神色哀求,略微想了想,便随着那同意了那妇人所请,应道:“我这符也好说,不过还需查看令夫情形,方知能否克制,夫人还请带路吧。”

    那妇人闻言,神色转喜,连连道谢,便去请了牛车过来。

    无尘子向照顾多日的白江小楼掌柜的道了声谢,随着妇人坐着破牛车上路了。

    那掌柜的也是见多识广,暗暗向无尘子道了句:“道长,那妇人的外子估摸着是招了山精狐怪,怕是不好招惹!”

    这种事情,在乡下不时都有传言。

    只是,里头十有八九都是假的。

    无尘子当时也只是笑了笑,道了句:“若能救得,便救她汉子一救;救不得,保命要紧!”

    那掌柜闻言,没有多少表情;但若是这夫人听了,怕是会再求个“道行高深”的大师一同前去。

    这日天气倒也不错,那妇人所居的地方距离百江郡倒也不远,个把时辰路途,一个焦急家中事情,一个本就不擅言语,剩下个牛车车夫,只吆喝自家老牛稳妥些,一路下来,无尘子不过是粗粗知晓那妇人是张王氏,其夫为张五。

    张五在十日前便要出门寻人做事,在村口的时候,不知招惹了何物,莫名头昏,返家最后便昏迷不醒。有族内知晓鬼神事的提点其可能是招惹了什么东西,而后张王氏请了附近医婆出手,不能治,拜了祠堂,没用,后又请了附近坐镇的神婆巫师,耗了许多家资,也不能唤醒。最后想到郡城的碧霞观请一位道家真人前来相助,但因为掏不出几个银钱,未能请动真人。

    回家路上,看见了无尘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没想到真请动了无尘子。

    无尘子微微叹气,便随着张王氏一起进了蔓延着衰败气息的张庄。

    坐北朝南,两山左右环绕,复在背后合为一体。

    满山青翠颜色,看来喜人。

    但村子里面,却满是衰败气息。

    男的大多一脸菜色,骨瘦如柴,衣衫破烂,脚步蹒跚,好在这是夏日,这些人还能稍微动两下,若是冬日,衣衫厚了,想来要整日在床上躺着了;女的,也如张王氏一般,脸无血色,容颜苍老,步履迟缓,便是如此,也在操劳忙碌;乍一看之下,竟然没有嬉戏玩闹的黄发垂髫,也无树下吹侃的花甲古稀,或者有,估摸着是藏卧家中而已。

    无尘子心中疑惑,使了天眼符箓,便看见那萦绕在座座破败茅屋瓦房之间之上的残败破旧气息,一点一点抽取老少夫妇的精气。

    在望向庄子后头,有个破破烂烂的祠堂,只露出一截,飞檐已经断了,门上的牌匾也落漆了,再向里头望去,黑漆漆的,连点香烛也见不着,甚至在无尘子望去的时候,还有点阴气顺着撺来,却不过出了祠堂丈余,便散去了。

    这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难为这村子里的百姓还能呆得下去。

    无尘子暗暗叹气,一面随着张王氏穿行于面色枯槁众人之间,一面抖动藏了护身符箓的道袍,也能将那袭来的气息荡开。

    这张王氏的家,便是在祠堂附近,破破烂烂的茅草房三间,上头的草两三年都没换了,一层一层黑色的,显然被日月雨水侵蚀了,挡雨水已经十分艰难了,里头却不见的半点亮光,人在日头下面,也看不清里头黑乎乎的样子。

    在院子里向着左右望去,一边刀削的山正对着,一边入庄的灰土路也正对着,往来间有不晓得多少煞气涌来,将这一家原本衰败的运数更压了一些。

    无尘子叹息:“夫人,你们家这风水不太好,可得搬了。”

    张王氏却迟疑地看了一眼,不答话,只因着无尘子入了堂屋。

    分明是大白天的,这堂屋里昏暗一片,无尘子睁着老大眼睛,也看不清。

    “道长先坐,妾身将夫家扶来。”

    看了无尘子实在是不愿进那残破不堪,散发着馊臭味道的内房,张王氏很识时务的请无尘子先于黑朽模样的凳子坐了,递上海碗,准备了凉水,又将刚点燃的油灯拨亮了些,这才进去扶自家夫家出来与无尘子一观。

    无尘子暗暗叹气,这环境差距实在是有些不能承受,即便是无尘子初来之时的三清观,也比这农人屋宅干净许多,虽有犹豫,还是将符包取出,又取了糊弄常人的桃木剑、招魂玲等除魔“法器”放在显然岁数比自己两世合计还大的黝黑木桌上,便见了那“汉子”被其夫人抱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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