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谢毓疑惑,“等我?可先前歆儿传见的不是阿娘吗?”

    “没错。”喜云呵呵笑了两声,向她解释,“先前的确传见的是夫人,但美人料定最后来的人肯定是大公子。”

    “呵呵呵。”谢毓憨笑,“歆儿一定是知道我想她了。”

    “我们快走吧,美人还给大公子备了些吃食呢!”

    谢毓心花怒放,紧跟在喜云身后,绕过前廷,穿过御花园,总算到了谢歆所在的流萤轩。

    临水而建的建筑精巧细致,手稍伸出窗牗便可向水中的鱼儿投喂食物。

    行至桥头,谢毓透过那扇敞开窗户窥见这座小轩的主人。

    娇艳的美人侧坐在几前,长眉纤纤,樱唇点朱,上身着短襦小袖衫子外套柚黄色半臂,下身红白间色裙堆褶在几边,柔情绰态。

    听见厅外传来脚步声,抬头望外,见是谢毓,挺起身来,婉转唤了一声:“大哥。”

    喜云先进一步,示意屋内的宫婢全部出去,不多时屋中便只剩下喜云与谢氏兄妹二人。

    她上前拿起茶壶为谢毓和谢歆分别奉了一盏茶,瞧了一眼谢歆后便出了厅外,守在门口。

    谢毓见人都散尽,立马走上前捧起谢歆的脸啵唧亲了一口:“歆儿,我好想你!”

    亲完又左右歪头细细打量一遍眼前明艳动人的美人,啧啧称道:“恩宠果然养人哪,我的歆儿真是越来越美了!”

    娇艳润玉的女郎抬手将黏在自己脸上的两只手扒下来,嗔怪道:“大哥,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在宫里你得称我的封号才行,否则被有心之人听去,这可是要治罪的。”

    “知——道——了——”谢毓鼓着腮帮子坐下,“谢美人。”

    “大哥——”谢歆哭笑不得,也学着她拉长尾音唤她,“你如今按男子的年纪算,也算是弱冠在即的岁数了,怎的还是这般孩子气。”

    “这些哪能做数?”谢毓搔搔耳廓,“若是按这些死规矩算,那我如今十八,按女子的年纪算,早该是一两个娃的娘了不是吗?”

    听到谢毓这些戏谑之言,那双同谢毓一般无二的杏眼无奈弯起,细长的黛眉微蹙,语气轻俏:“大哥你也真是……都是薛六哥把你给惯坏了。”

    “薛六?”谢毓扬声,对她这话不满,“他惯着我什么?我这脾气要惯也是娘给我惯出来的才对。”

    “是是是,娘自是心疼你,我们谢家有哪一个人不心疼大哥?”

    “这我自然清楚。”

    谢毓嘴角翘得飞起,忽然想起唐若让她带的东西,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这是娘做的莲蓉糕,特地吩咐我给她女儿带来的。”

    闻言,谢歆掀开一角瞧了一眼后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谢毓见她表情转淡,问道:“你不喜欢?”

    “唉……其实我也跟娘说了,美人这里可是有尚食局的御膳,根本不必给你拿这些来的。她手腕又不舒服,非要做这些玩意儿,左右不过是自己难受。”

    谢歆听自己大哥这话,越听越不对味,一听最后一句明了:这话哪是在说娘,分明是在敲打她不领阿娘的情。

    谢歆柔声解释道:“大哥,我并非不喜欢,而是娘亲这里还夹带着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娘没说啊。”

    谢毓讶然,掀开棉布,从篮子底下还翻出来一个小瓷瓶。她拔开塞子,闻到一股香甜发腻的气味。

    “这是什么?”

    “估计又是什么催|情的香粉。”

    “啊??”谢毓一惊,自己方才还吸了一些进去,待会儿不会发|情吧……

    谢毓使劲擤了几下鼻子,扭头见谢歆一脸淡定,似乎并不对这东西的出现感到意外。

    她好奇问道:“我这才刚拿出来,且这瓶身上又没有任何标识,你是如何得知这是催……那物的?”

    谢歆恬不为怪:“娘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谢毓大为震惊,没想到阿娘平日竟然偷偷给歆儿送这种东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留一些,这叫她往后还怎么直视自家老母亲……

    呸呸呸!她这乌糟脑袋在想什么呢?!

    谢毓拍了拍自己的嘴,哑然道:“不是……娘老是给你送这玩意儿做什么?”

    谢歆泰然自若道:“我入宫两年却迟迟不孕,娘估计也是担心我的前程才出此下策。”

    “入宫两年你也不过十六啊,娘非要急着让你生孩子做什么?陛下又不缺孩子……”

    “嘘——”饶是谢歆再淡定,听到谢毓这些话也是绷不住脸色,“大哥这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说了!陛下可不是什么随便便可以议论之人。”

    “好好……是我失言了。”

    其实谢毓方才说完自己也心虚起来,现在这还在人家的地盘呢,还是不要说主人家的坏话比较好。

    不过她的确是不解阿娘的做法,怜惜望向谢歆,道:“我只是心疼你罢了。”

    “唉……”谢歆又一次为谢毓横冲直撞的关切叹息,“大哥有什么好心疼我的?我如今在宫中锦衣玉食,陛下也对我很好,你告诉爹娘他们不必担心我。”

    谢毓听着她这些话却渐渐打蔫儿下来,低低道:“还不是因为我……”

    “大哥!”

    谢歆一声喝令,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此事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从来没有为此对你有过任何埋怨,你究竟还要自怨自艾到什么时候?还有——”

    “你是女儿身这件事情,往后除了爹娘,无论跟谁都不许再提,哪怕是我,知道了吗?”

    谢歆神色严肃,谢毓埋着脑袋点了点头。

    谢歆接着道:“皇城之中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方才对陛下的议论之言被人听去,不过是治你一个大不敬。可若是这件事被人听去,便是犯了欺君之罪,你究竟明不明白?”

    谢歆声色俱厉,说罢也没见谢毓抬起头。

    谢毓垂着眼,缄默不语。

    她倒不是被谢歆的辞严厉色给吓到了,而是听到谢歆在宫中过得这样谨小慎微,她心中愈发难受。

    她的歆儿,原本的梦想可是做一只自由的鸟儿,周游天下啊。

    气氛凝滞,谢歆抬手尝了一块谢毓带来的莲蓉糕,婉约一笑扯开话题:“娘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对了大哥,近日子臻哥哥可还好?”

    “子臻哥哥?”

    “薛子臻?”谢毓抬眼,“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来了?”

    谢歆错开视线,重新将手中剩一半的莲蓉糕送进嘴里,“还不是我说什么大哥都不理我,我才随意提个人让你理理我。”

    谢毓不疑有他,认真答道:“他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今日薛居令提了一嘴说他大哥今日会回薛府一起用饭。”

    谈到这个,她忽然若有所思地自喃道:“薛大哥明日估计又没时间去春狩会了……”

    谢歆捕捉到她话中关键,讶异道:“明日是春狩会?”

    “是呀,幸好明日春狩会,否则我今日也不会有时间进宫了。”

    “见你的机会可不多啊!”谢歆被她抓住双手,笑的贼兮兮,“我的好妹妹。”

    姐妹二人互通有无,将彼此遇见的新鲜事统统给对方说了一遍,直至日落西山谢毓还觉得意犹未尽。若非闲杂人等无特殊诏令不得久留宫中,谢毓真想在流萤轩歇下。

    难舍难分之际,喜云出声提醒谢歆陛下身边的小太监过来传话,说他今晚要过来用晚膳。

    谢毓闻言偏过头,小声问她:“那你今晚可要用那东西?”

    谢歆颦眉看她,眼中布满了不可置信,两颊微红骂道:“大哥你说什么呢!”

    她又不是不知她是女子,并且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怎能说出这般羞人的话……

    谢毓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我这不是替娘问问嘛。”

    谢歆瞧他这副嬉笑之色便知她并没将自己所说当一回事,她掺着担忧嗔怪道:“大哥真是扮男装久了,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你回去告诉娘,陛下子嗣众多,不缺我这一个两个。我如今这般能偶得陛下相顾已是极佳,树大反而招风,你让她以后莫要再往宫里送此类东西来了。”

    “好,我会替你转达的。不过……”

    谢毓手伸进袖中摸索,道:“歆儿,我还想求你替我办件事。”

    “什么事?”

    谢毓凑近谢歆耳畔,悄然低语,说罢将方才取出的物什交到她手中。

    谢歆轻轻摩挲手中物件,“此事倒也不难……”

    话音渐弱,她沉思片刻后点头道:“行,包在我身上。”

    ……

    谢毓赶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前出了宫,刚踏进谢府便听见唐若的骂声。

    “谢仲承,你这猪脑子是怎么能指挥人行军打仗的?”

    “昨夜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今日务必不要忘记将东西带进宫去。你倒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吧?你到底有没有将女儿放在心上?”

    “我错了,夫人。你就让我进屋吧。”

    “自己滚去书房睡。”

    “别呀夫人!这春夜寒凉,你怎么忍心让为夫一个人睡在书房?”

    “滚!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唐若这句话说完,主院便没了动静。

    谢毓心下明了,他爹应该已经屁颠屁颠滚去书房了。

    谢毓扶额:爹娘也真是的,小妹还在主院睡着呢,这要是让她听去了多不好呀。

    跨入主院,谢毓瞧见书房的灯火燃明,有道人影映在窗格上,耷拉着脑袋。

    少女轻哼了一声,心道:爹也是活该。

    穿过廊门,谢毓抬手轻轻敲了一声门,尚未开口便被唐若一句呵斥堵住:“谢仲承!別敲了!”

    谢毓梗住脖子咽了口口水,恰此时房门被从里边打开,母女俩四目相对,干巴巴望着对方。

    “娘…是我……”谢毓弱弱道。

    唐若盯着她:“怎么是你?你才从宫里回来?”

    谢毓弱弱点头:“娘,二妹让我带话给你,我能进去说吗……”

    唐若瞪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窗格上的人影便立马闪身躲下了墙后。

    唐若视线转回女儿,不似方才那般凌厉,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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