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带骨鲍螺？”程瑶华两眼放光。
曾经上辈子的她，喜爱烘焙，也尝试过复刻古代点心，这带骨鲍螺就是其中之一。只是所查的资料中，只有张岱的《陶庵梦忆》里有一些介绍，并不详细。而今日竟然就看到了实物……
舅娘掩嘴笑道：“啥叫传说中的？难不成天上的大神也恋凡间美食？”
“哈哈，”程瑶华大笑，“那是，神仙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吃甜点啊！”
舅娘听了越发欢喜：“好啊，那我就把话放这儿，今日无论神仙也好，凡人也罢，这点心啊，管够！”
“好啊好啊！”程瑶华拍着手，“朱夫人，我肯定不会客气的。”
“快尝尝吧，”舅娘一边招呼她，又热情地招呼别人，“诸位，都来尝尝……”
程瑶华伸出两手，小心翼翼的从盘中取了一块放在掌心，另一只手还细心护着。这鲍螺覆着糖霜，毛茸茸，可可爱爱，她有些不忍下口。内心交战了很久，终是甜的诱惑战胜理智，她下嘴了……
这一口，感觉太奇妙了，入口即融，甜蜜中带着微酸，就像恋人笑着奔向你，像呀呀学语的婴儿叫你一声妈妈，像自家修狗对你憨憨傻笑……程瑶华从未有过这样的满足，从胃里直到心里，再到灵魂里。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朱夫人，这点心怎么做的啊？”
舅娘对程瑶华印象颇佳，并不介意她的打听，“首先得乳酪加糖熬，再滤，等得了酥油之后再拣，拣这步是关键，得拿着禁节儿……”
程瑶华听的似懂非懂，可也大致猜到了，“禁节儿是不是打发时用的力道？”
“哦对，确实要用巧劲儿，得多试几次才行。”
“朱夫人，您待会也尝尝我给九英做的生辰蛋糕，也用了酥油呢。”
“是吗？那要尝尝了，”舅娘开心应着。
程瑶华连掌心里融掉的那点酥油都吃得干干净净，然后看看邻座，又发现了有趣的事：星星偷偷喝了半杯酒，头上有小鸟叫……她心里笑死，但还要装出啥都没看见。
在另一边，杜玉奇和钱素秋，竟然要拼酒。一旁的吴阑吓得连忙起身让坐，“请请，本公子祝你们，比拼愉快！”随后跑到张秀这边坐下。
程瑶华立即凑上观战。
杜玉奇已经三杯下肚，像变了一人似的：“嘻嘻，素秋小姐姐，比比？”她举着酒杯在钱素秋面前晃来晃去。
钱素秋不为所动，神色淡然，只瞟她一眼，根本不理会。
杜玉奇恼了，秀眉倒竖，挑衅道：“怎么，不敢？胆怯了？”
“才三杯就上脸……”钱素秋小声嘟囔，“为你好。”
杜玉奇偏要‘死缠烂打’，还是把她整烦了：“你既来‘送死’，我就满足你！杯杯来有啥意思，要喝就整碗来……”
杜玉奇还不知死活：“少吓唬人！”
可其她人都惊了，面面相觑。程瑶华震惊道：“乖乖，原来素秋小姐姐真高人！高人不露相啊？”
钱素秋笑笑，伸手就将酒坛提来，拍了封泥，揭开塞子，又把她两人的酒杯换成酒碗，然后斟满，说道：“杜老板，请吧。”
酒一开封，一股酒香飘出，众人惊叹，“好香！”舅娘好奇地问：“是桃花酿的？”
“这是桃花酒，我老家所酿，带到这边来的，”钱素秋回道。
杜玉奇已上了头，哪管什么桃花杏花，端起酒碗说，“素秋小姐姐，本公子先干为敬！”说罢，竟豪爽地一饮而尽。
钱素秋还笑嘻嘻地说，“千万别养鱼啊。”等她真的喝完，又问她，“这酒如何？”
杜玉奇愣愣地不知作答，半天似才缓过来，“好……酒……”
钱素秋不二话，当下举起酒碗，动作与她一模一样，酒碗立刻见底。
杜玉奇被她激起了胜欲，混不吝，斟满再干。钱素秋依然，她怎么喝她就怎么喝……
两人这般豪放，众人看得两眼发直，也让程瑶华十分疑惑：“这酒真这么好？怎么像喝水一样。”
钱素秋笑着道：“尝尝？”随手为她倒了一杯。
程瑶华小酌一口，不料酒刚入口，一股辣劲就直充天灵盖，五官瞬间攒起。但是很快，辛辣感消失，留下一股桃花香在齿颊间流淌。
“好是好酒……”程瑶华赞了一声，“就是太烈。”她知道厉害，不敢再碰。
“诸位要不要品一品？”
众人都看在眼里，哪敢接茬，摇着头，把各自面前的酒杯推开。
小徒弟有些担心，“师傅，您少喝点……”
杜玉奇却一把推开他，“没事的，你师傅的酒量还不清楚？不会醉！”
“您喝太猛啦！”
杜玉奇听不进去，一张脸已红得像牡丹，娇艳欲滴。美目在左顾右盼，眼底闪动着无数细碎的星光，像极了夜晚的秦淮河。
张秀见状，想了想，对程瑶华道：“蛾蛾，生辰蛋糕现在可以吃了吗？”
“好好好，”程瑶华当然巴不得，“就现在可以！”
很快，那硕大的圆盒端上桌来，程瑶华吩咐嬷嬷打开。嬷嬷麻溜的去掉外盒，露出一个硕大的‘馒头’，上面覆了一层白白如凝脂状的酥油，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祝九英生辰快乐。
天下独此一家的‘馒头’，让众人开眼。张秀忍不住好奇，“蛾蛾，这就是生辰蛋糕？”
“是啊，”程瑶华解释道，“我家乡那边，生辰当天都会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亲戚朋友欢聚一堂，为你唱生辰歌，然后蛋糕上按岁数插满小蜡烛，而过生辰的人呢，就在亲朋的祝福中，许下来年的心愿，再吹灭蜡烛，预祝心愿达成。”
“好像不错诶，”张秀惊讶道，“只是蛾蛾，这生辰歌要怎么唱？”
“这个嘛……”程瑶华思考一下，“要不，我先唱一遍？其实很简单，歌词只有一句，反复唱几遍就成。我唱的时候，你们就为我击掌好了。”
“呵呵，好有趣！”舅娘早就抿着嘴笑，“蛾蛾，你为啥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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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奇有些醉，但心里还是清楚，
听程瑶华说唱曲，她嗤笑一声，她一个名角唱曲唱了这么多年，从没听过有此等唱法。
“程蛾蛾，本公子行走江湖，就没见过有你这样唱曲的。没戏台就罢了，还没行头，没乐师，没本子，清唱啊？当然，清唱也行，许多太太小姐也爱听戏串场什么的，就当个爱好。你倒是与众不同……”
“就只是一曲生日歌，其它的我也不会啊。”
舅娘忽然道：“我看，不如请杜老板也唱一曲？就当图个热闹嘛。”
“行啊，有啥不可？”杜玉奇倒是回得十分爽快：“今天九英的生辰宴，我杜某自然要凑这热闹。不过呢，先请蛾蛾唱了生辰歌再说。”
“这有什么，张口就来！”程瑶华昂起头，“不过唱之前，要点蜡烛。九英，等我唱完生辰歌后，你就在心中许愿，然后吹灭蜡烛。记着要在心里许，不能说出来，否则不灵了。”
“规矩挺多啊？”张秀觉着有趣，“但是，要点几根蜡烛？”
“我都为你准备好了，”程瑶华嘻嘻一笑，又让嬷嬷取出十多支蜡烛，一一插在‘馒头’上，点亮。
“要是晚上啊更好看，想象一下，当四周全暗下来，唯有这些许愿的蜡烛是亮的，就好像……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突然见到前方有一点亮光……一下就有勇气了。”
“蛾蛾……”张秀眼神都明亮了几分，“说的真好！”
“好了，我要开始唱了，唱完你就许愿，然后吹灭蜡烛，清楚了吗？”
张秀点头：“清楚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六个字，被程瑶华反复唱了数遍。结束时，众人还一脸懵……
程瑶华一瞧干脆又拍着手唱一遍：“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魔性的旋律，怪异的曲词，渐渐地，这群被魔音洗脑的人也跟着拍掌、哼唱……
当她再次唱完，就立刻喊道：“好了好了，九英快许愿！然后吹蜡烛……”
张秀依言，双手合十，阖上眼眸，仿佛真在心里许愿。
此情此景，虽然有点胡闹，杜玉奇却莫名感动。她望着许愿的张秀，心中也跟着她一起在念——“若欲无境，当忘其心，心忘即境空，境空即心灭。愿我杜玉奇从一而终，都不忘初心……”
许了愿，她睁眼再看这个世界，天空都亮了很多。耳边又响起程瑶华的大呼小叫，十分嚣张，“赶快吹蜡烛！赶快吹蜡烛……”
酒劲上来了，杜玉奇脑子开始发沉，眼神渐渐迷蒙，依稀中，那程瑶华竟对着她在喊‘快吹蜡烛’？她大笑，十分开心，“我吹就是！呼，呼……”
蜡烛灭了，程瑶华使劲鼓掌，“我敢说九英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是啊，只要真心，愿望怎会不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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