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卫柏舟拿着叶家的帖子直接找上了桂云阁的拍卖负责人,被人迎进去后十分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了主位上。

    赶来见她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穿着普通,正是拍卖会的负责人贺掌柜。见她竟然坐在主位,正欲发作,卫柏舟却抢先开了口:“桂云阁作为北渭城最大的拍卖场,拍卖师竟公然造谣,将一普通兽类伪作神兽拍卖,是不想要名声了?”

    贺掌柜被她一句话拆穿,有些失了分寸:“姑娘说这话是要有证据的!叶家的人就可以血口喷人了吗?”

    卫柏舟“嗤”地笑出了声:“这位掌柜?不若我再给一次机会重说一遍,改成‘一派胡言!我桂云阁从未做过此等龌龊之事,不容嫉妒小人在此造谣生事’,你觉得怎么样?我还没说什么呢,您就自己招了,这还有什么趣儿。”

    贺掌柜话一出口就已意识到自己乱中失言,此时赶紧补救:“我招什么了?我桂云阁行事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你所说之事,全是臆测!来人,给我把她赶出去。”

    几个小厮立时扑了上来,却被卫柏舟一脚一个,踹到在地,连胜呼痛,站都站不起来。卫柏舟略往前走了些,吓得贺掌柜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做什么!光光天化日之下,难道难道还想杀杀人不成!”

    卫柏舟笑眯眯的:“这位掌柜,你这话真是无中生有,颠倒黑白,在下手腕骨折,还打着夹板呢,这几个小厮,大约是脚滑了,自己摔倒的吧。”

    她越是和善,贺掌柜就越是害怕,他小心翼翼地朝外挪动,却没想到这在卫柏舟眼里是多么明显。

    卫柏舟上前两步,用尚且完好的右手直接把贺掌柜从地上拎了起来,安放在椅子上,轻声道:“贺掌柜也不用害怕,你只把我当成寻常的客人就好,昨日我的师侄被你们的拍卖师好一通哄骗,把狮子当成神兽买了回去,今日我只是来退货罢了。”

    贺掌柜还算有些职业素养,此刻还在嘴硬:“什么狮子,那就是狻猊,是我们从崎涟港的一个渔民手上买来的,那个渔民亲眼目睹了狻猊和霸下的打斗”

    卫柏舟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掌柜的,这时候还嘴犟,就没什么意思了。我既然能叫得出这小兽的名字,自然知道,这小兽是西域商人卖给你的,如今还不到三个月大,我昨日还让人喂了牛乳,狻猊,不是食虎豹的吗?怎么还吃上牛乳了?”

    贺掌柜被人叫破了老底,终于服软了,哭求道:“姑娘明鉴,这狮子确实是我叫人改称狻猊拍卖的,但桂云阁只是寄拍抽成的,那伙西域来的商人昨日拿了银票就已经出城了,我实在没法退货呀。”

    卫柏舟逼得更近,恶狠狠地威胁道:“少说废话,我就问你,退不退钱!”

    “所以你为什么又把狮子带回来了。”叶怀英看着卫柏舟怀里安睡着的小狮子,好奇地问。

    “那掌柜的说,他要了狮子也没地方安置,所以愿意自己掏钱把八百两退回来,只要不把狮子扔给他就行。又说,这小东西是从出生就是被人养着的,乖顺的很,带回来当个宠物养也很不错,我也不知道为啥,反正就给带回来了。”

    卫柏舟一边说一边撸大猫,她从来不知道小狮子的手感居然这么好,叫起来也跟小猫似的,带回来之后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所以,你是准备养着了?”叶怀英看着卫柏舟一副沉迷撸猫的样子,总觉得自己白问了。

    “对呀!小东西是人养大的,也挺亲人,好好教一教是能认主的。”卫柏舟硬生生把狮子摸醒了,小狮子在她的身上不停地踩奶,“等我建起风云楼,我就带着狮子去谈生意,多威风!”

    “什么风云楼?”叶怀英叫她说得有点懵。

    卫柏舟也有点懵:“我没说么?还是从你这儿得到的灵感呢。”

    叶怀英有些无奈,吩咐人把自家的夫郎茂瀛也叫了过来,一起听听卫柏舟的大计。

    卫柏舟见势也认真了起来:“既如此,就请两位给我参谋参谋,查漏补缺。”

    卫柏舟喝了口茶润润嗓,正色道:“简单来说,我就是想要把恒山派的生意抢了。恒山派悬赏制度的来由,二位都很清楚,是我一人提出建立,又尽力促成的,恒山派近些年借着悬赏制,不仅赚得盆满钵满,还名声大噪。我辛苦经营的成果,我自己竟享受不到,那就毁掉好了。

    “目前,我的想法是建立一个承接各种业务的办事机构,明面上是送镖、护卫之类的业务,实际上也接暗杀、收集情报之类的活儿,和悬赏的不一样,按照距离、送货量、人数和道路,明码标价,也不能选人,只能由我方派人,指定人选的话,要加钱。

    “再一个,我想由叶家出面,实际上由我出资,再开办一个提供商业保险的店铺,作为前者的背书和保障。”

    叶怀英很认真地听着,前面一半她听明白了,算是悬赏制的商业化,也消除了其中的不稳定因素,但商业保险,她从未听过,于是询问道:“商业保险是什么,怎么需要叶家出面呢?”

    卫柏舟解释道:“保险,和叶家现在开的钱庄差不多,也是一种以商户信用为担保的理财方式。商户为自己的货物或者某样贵重物品买保险,就要根据其价值先交一小笔钱给店家,如果这批货物安然无恙,这笔钱是不退的,但如果这批货物出了意外,损坏或者丢失了,店家则会赔偿接近这批货物价值的银钱。

    “具体交钱的比例和赔偿的比例我都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现在只有这么一个框架。英姐,你觉得这生意可以做吗?”

    卫柏舟在后世也只当过保险的消费者,没有仔细了解过它的商业逻辑,对赵朝的商业环境也不了解,因此很需要叶怀英的专业意见。

    叶怀英思考了一会儿:“有意思,让我想到了朝廷的义仓。”

    茂瀛经过叶怀英这么一提点,也想明白了:“不错,确实有点像义仓,丰年时百姓和商户自愿到义仓捐献,遇到灾年则开义仓赈济,相当于把一个地方的人结为整体,以时间为刻度,平摊风险。”

    叶怀英接着说道:“柏舟所提出的保险,相当于把诸多商人通过保险金结为整体,所有商户共同承担风险,从整体上来看,是所有商人都能够受益的,我觉得大有可为。”

    卫柏舟补充道:“商业保险虽好,但也要受人信任才能成功,我在商人之间无名无姓,商人们是不会相信我没有拿了预缴的保险金跑路的,所以才需要叶家出面,借叶家的名声一用。”

    叶怀英忽然笑了:“你要借叶家的名声,怎么又要自己出资,是不是觉得此事风险太大,不一定能赚钱,不想让叶家利益受损?”

    卫柏舟知道她能看出来,所以也不避讳:“对啊,这是我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主意,又要借用叶家的名声,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万一没成,自然也不能让叶家赔钱啊。”

    “你也太实诚了,这样怎么做生意啊,难怪你斗不过恒山派的那群老狐狸。”叶怀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项生意,只要叶家做起来了,不管账面上是赚是赔,对于叶家来说,都一定是赚的。”

    茂瀛没让叶怀英接着说下去,笑道:“家主先别说怎么赚的,且看看柏舟的悟性。”

    卫柏舟皱着眉头思考了半晌:这能赚什么?若说是名声,但叶家如今在赵朝都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若说是人脉,这些年凭借着钱庄,叶家在商人中攒足了口碑,凭借着珍宝阁,在达官贵人之中也算是有了姓名。

    她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商业保险,还能有什么用处,无奈地摇了摇头:“求二位好心,给我指点迷津,我是真的想不到啊。”

    叶怀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你啊,怎么总能想出各种好点子,却不知道它们的实际价值呢。你想想,如果商人要在叶家投保,是不是要告知我们他这次运送的货物种类,运货量,运输地点还有货品价值?”

    卫柏舟还是没懂:“对啊,然后呢?”

    “对于商人来说,最根本的赚钱方式就是低买高卖,也就是把某地便宜的东西以高价卖到另一地去,如今所有的商人,直接或间接,赚的都是这份钱。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信息。”叶怀英说了答案,但卫柏舟还是有些懵。

    茂瀛替叶怀英补充道:“送货可比送信来得要慢得多啊,有了这么一个产业,叶家就能近乎实时地获知每一地每一样商品的价格,相当于所有来买保险的商户都是叶家的商业探子,这是叶家仅凭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的。”

    卫柏舟恍然大悟:“所以,这些信息才是最值钱的。不管是自己亲自出手倒卖赚钱,还是把消息卖给即将出发的商人,都有利可图。”

    叶怀英冷笑道:“若是阴损些,给对手放出假消息,轻轻松松地就能让一个大商人破产。”

    卫柏舟听得十分佩服,换了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的。

    她在现代的时候习惯了信息满天飞,能够接触到信息并不算难,搜集真正有用的信息才是难事,因此她绝对想不到,信息本身就是有价值的。

    “唉,你这样没悟性,我怎么放心让你出去做生意啊,别到时候恒山派没倒,你自己先把钱败完破产了。”叶怀英无奈地扶额。

    卫柏舟这才想起来问:“所以我到底有多少钱啊?我的钱都存在你家钱庄里,剩下的散碎银子走的时候也没能带上,我来的时候的行李都还是阿绯帮我置办的,得赶紧还她,她也没什么钱呢。”

    茂瀛拿出账本,递给她:“知道你这个傻孩子心里没数,喏,已经给你整理好了。”

    “这么厚的账本?”卫柏舟有些惊讶地接过账本,翻开第一页,是财产清单。她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然后难以置信地发出一声惊叹:“我竟然这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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