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不见仙 > 第 6 章
    离开春秋茗楼时苍珩并不客气地将那一盘金条和五百两都收入囊中,尽管白蓬说这是给苍珩受伏的赔礼,但唐拾笙觉得大师兄这视财如命的样子有些丢人。

    可她没胆子说。

    下了山之后的大师兄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整个人脾气大了不少,唐拾笙不敢惹他。

    唐拾笙不敢,但是有个人敢。

    回到小院后褚观岚伸手想将那五百两银票拿回来,结果被苍珩死死地摁住手,面无表情地问:“你想干什么?”

    “这银票是我给小师妹的。”褚观岚试图跟大师兄讲道理。

    “她没有银钱观念,给她一些碎银子傍身即可,这银票我替她保管。”

    缩在唐拾笙肩膀上的鸣焉小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大师兄很像凡间那些说替孩子保管压祟钱的父母啾,我猜这钱你怕是拿不回来了啾!”

    没等唐拾笙回答,易连桑先低声道:“不用猜,大师兄就是个貔貅,钱财入了他的手心就没有出来的道理。”

    修士五感远胜凡人,哪怕声音压得再低传到苍珩耳朵里都跟在他耳边说得没什么两样,于是他继续板着一张脸,语气冷硬地问鸣焉:“已经答应了合作,你一只妖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

    鸣焉这会倒是一点不怂,它挺起头,眼神坚毅道:“因为我跟阿笙签了契约,我现在是阿笙的灵兽啾!”

    苍珩沉默了。

    褚观岚也沉默了。

    只有易连桑又叹了口气转头进了房间。

    方才离开前白蓬特意将唐拾笙和鸣焉多留了一阵子,大师兄和褚观岚两个人心思都在那金条和银票上自然没有发现鸣焉身上多了一重契约的事。虽然易连桑一早就注意到了,但是她尊重唐拾笙的决定并没有多说什么,可她也清楚自己两个师兄的性格,所以很有先见之明地远离是非中心,避免殃及池鱼。

    苍珩语气僵硬问道:“你刚刚在里面逗留了半盏茶就是为了跟这只妖结契?”

    唐拾笙有些心虚地点头。

    修士与灵兽签订契约是常事,签订了血契的灵兽拥有了更多的修炼资源,而灵兽修为越高对修士的实力提升越大。只是无论是为了面子或是实力,大多数修士都会选择好看或者实力强大的灵兽,收了一只秃顶山鸡做灵兽的,想来唐拾笙也是百年来第一人。

    苍珩叹气,痛心疾首道:“这秃顶野鸡带出去多没面子,修为也低,最重要的是还能吃,养它费钱啊!”

    “很能吃”的鸣焉被戳到痛处很是不满,情绪激动地扑棱翅膀:“秃顶是谁害的啾!而且什么叫很能吃啾!”

    “大师兄关心的重点是……费钱吗?”唐拾笙小声嘀咕。

    苍珩又拿出他的随身小算盘拨弄了两下,面无表情地道:“方才在楼里吃饭,你一共吃了三碗米饭,七块糕点。”

    苍珩也很好奇鸣焉这巴掌大的身体怎么吃得下这么多,但转念一想这是鸣焉幻化的模样,实际上比家养的走地鸡还要大两圈。

    真的很愁,太能吃了,费钱。

    唐拾笙震惊:“你居然吃了三碗吗?!”

    唐拾笙只顾着观察桌上的其他人了,根本没注意鸣焉吃了多少。

    鸣焉也没想到这人会记住自己吃了什么,结结巴巴道:“我我我这是饿、饿了好几天了啾!”

    但是苍珩并不给面子:“那也是一顿饭吃了三碗米饭和七块糕点的食量。”

    褚观岚抄着手凉凉地道:“阿笙,你倒是学会先斩后奏了。”

    唐拾笙暗道不妙,大师兄那边还能蒙混过关,反正只要不涉及金钱苍珩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但二师兄不同。二师兄是个笑面虎,平日里嘻嘻哈哈看上去没什么脾气,但褚观岚若是要追究一件事必然会追究到底。

    “二师兄,你听我狡辩唔……”

    褚观岚并没有听唐拾笙狡辩,伸手凝聚成淡蓝色流光的灵力从掌心跃出,弹指间已围着唐拾笙绕了一圈。

    唐拾笙知晓这是褚观岚在检查她与鸣焉的契约便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蓦的想起白蓬希望她和鸣焉结契时的表情——那是视死如归的表情。

    “你现在可以狡辩了。”检查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异样之后褚观岚终于发话,脸上挂着一副看似和蔼可亲的假笑。

    唐拾笙想了一会,还是觉得照实告知师兄:“白蓬姐说她们已经被血衣坞盯上了,她会尽量将还没暴露在他们眼前、修为低微的妖都送出陈州地界,而鸣焉她想托付给我们……”

    褚观岚没好气地打断:“那个血衣坞的真假不论,光是他们来自苗疆这件事万一是真的我们都自身难保,她将这只鸡妖托付给我们?”

    唐拾笙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白蓬姐说这是交易,说只要我与鸣焉结契,让鸣焉成为我的灵兽保护它,若是我们无力抗衡血衣坞,她会用性命助我们逃脱。”

    苍珩:“……”

    褚观岚:“……”

    鸣焉情绪十分低落,垂着头站在唐拾笙的肩上,唐拾笙看了眼肩上的鸣焉,表情有些古怪道:“白蓬姐还说,鸣焉不是鸡,而是一只破壳还不到百年的鸟,但具体是什么鸟她也不清楚,所以一定要保鸣焉的性命,只有我跟鸣焉结契她才能放心跟我们合作。”

    闻言苍珩抬手一挥将鸣焉放到地上,白光闪过,恢复了它的真实模样,因为鸣焉年纪还小,头上的毛又秃了一块,无法从冠羽上去区分它是什么鸟,身上的毛色又杂又乱,还有很多毛是炸开的绒毛,倒是喙确实比一般的鸡要细长,并且颜色比较浅。

    苍珩发自内心道:“我还是觉得像一只杂毛鸡。”

    唐拾笙不自觉地点头。

    被冒犯了的当事鸟很是不满地扇起了一地的灰尘被褚观岚一手抓住:“既然你们签的是共修契约我也不多说什么,不过养这只鸟……阿笙,你真不觉得这鸟这体型比鸡还肥,你真的没被骗吗?”

    修士与灵兽签订的契约大多可分为三种,一种是魂魄契约,又名血契、共生契约,这种契约一旦签订,灵兽与修士共存亡,这种契约只有双方同意才能解除;一种是共修契约,即修士与灵兽共同修炼,双方共享修为,若是有一方起了异心,另一方随时可以解除契约,是比较平等的契约;还有一种名为御兽契约,这种契约以修士为主导,灵兽要无条件地服从修士,也是最常用的是这种契约。

    以为会又受到责骂的唐拾笙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了师兄这一关,高兴地扑向离她最近的苍珩,抱住他的腰笑道:“没关系,就算是鸡也可以,胖胖的多可爱呀!”

    鸣焉两只爪子在空中挣扎:“你才肥啾——”

    屋内,已经在泡澡的易连桑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喃喃自语道:“……这样也挺好。”

    两日后的清晨,仅剩的八块长生牌毫无征兆地又碎了一块。

    院子里此时只有唐拾笙和鸣焉,苍珩和易连桑昨日分别去了泰宁观和松山寺告知血衣坞的情况一直未归,褚观岚则在陈州府衙和钱府两头跑——陈州府衙找不到唐拾笙只好去找钱府,褚观岚只好亲自上门去会一会那位知府大人,唐拾笙就这样被留在院子里等春秋茗楼那边的消息。

    “五岁……”

    唐拾笙看着那块突然碎掉的长生牌,找到了名簿上的名字,看到这碎掉的长生牌的主人才五岁,胸口好像突然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令人窒息。

    鸣焉又幻化成巴掌大的雏鸡模样站在唐拾笙的肩上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安慰道:“生死有命,你们修仙的不是最常说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啾!”

    唐拾笙并不赞同这个观点:“从小师父就教导我们人定胜天,所谓的听天命不过是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我们去找白蓬姐吧,看看她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说完不等鸣焉回答,唐拾笙就先给褚观岚传音告知,褚观岚没说什么,只嘱咐唐拾笙乔装一下避免暴露,于是唐拾笙简单地易容成了一个乞讨少年。

    “为什么要易容成乞丐模样啾?”

    鸣焉不解,因为唐拾笙幻化成乞丐模样它只好变成一个脏脏的布偶,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这个乞讨少年带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鸡不吃。

    唐拾笙将鸣焉化成手指大小的布偶娃娃系在腰间,又从后厨的锅底随手抹了两把灰在脸上,同时还不忘跟鸣焉解释:“二师兄说如果春秋茗楼早就被对方盯上了,那上次你带我去时并没有伪装,如果短期内以同样的模样频繁出入春秋茗楼很危险。”

    看着唐拾笙轻车熟路地装扮成乞丐,又以飘逸灵动的身法从小院内跃出,一路躲躲闪闪到陈州城边上,鸣焉忍不住问:“你不是第一次下山啾?”

    怎么这么会躲?

    唐拾笙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先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满身灰,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尘,乍一看就是一个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的小乞丐。

    “虽然人在山上,但是为了修炼道心,每隔一段是时间师父就会通过水镜让我们看红尘,看完还得将自己所学所思写下来,看多了自然就学会了一些。”唐拾笙如今一身打扮若不细看她那被污泥覆盖的肌肤,跟大街上最常见的乞丐没有太大的区别。

    “听上去阿笙的师父是很严厉的师父啾。”

    “唔,某些时候也确实算得上严厉吧。”

    陈州四月下旬的天气已有些许炎热,旁边刚好有一条运河,河中栽满荷花,虽然还未到荷花盛开时节,但荷叶已经东一堆,西一堆的堆在河面上。

    唐拾笙顺手摘了两片荷叶,一片插在自己头上遮阳,一片捧在手上做出乞讨状,唐拾笙又对着湖面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这才不疾不徐地向城内主道走去,一路上若是遇见行人还会主动伸出手中荷叶乞讨,鸣焉看着唐拾笙的行为举止,内心对她的师父越发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教出这四个奇怪的徒弟。

    之所以觉得他们四人奇怪是因为从鸣焉开了灵智起遇见的修士,无一不是逢妖必逐,人与妖天然站在对立面。

    远的鸣焉记不清了,近的比如前几天到陈州城的泰宁观道士和松山寺的和尚,鸣焉在院子里只告诉了他们前半段——那二人不仅将它驱逐出钱府,还想到逼它城外剖出它的妖丹,若不是白蓬有先见之明替它设阵逃脱,鸣焉怕是已经失去妖丹变回普通的鸟。

    之前不说是因为并不确定能否跟这四人合作,互相不了解的情况下多说无益,现在因为几天的相处后鸣焉对四人有了初步的认识,却越发觉得困惑,因为鸣焉能感觉到这师兄妹四人对妖族的态度虽然有戒心,但是并不反感,甚至觉得人与妖共同生存在一座城里也无所谓。

    鸣焉满肚子问题想问,但是又不知如何开口,正胡思乱想期间忽然就听到“咚”的一声,唐拾笙满头大汗地倒在了地上,还不等鸣焉做出反应,瞬息间一股寒意由内而外地侵蚀了鸣焉的意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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