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煮酒弄青梅,我从地狱归 > 续篇:《寒蝉鸣秋梧桐雨》(六)
    三弟缓缓回眸,与我对视。不知为什么,他的目光带着思虑。

    俄而,他的双唇微动。"父皇的羽林卫。"

    "窦大人吗?"我飞快地接腔。

    三弟眸光微微敛起,语气没有变化。

    "王兄,是不是认识他?"

    他离我只有几步远,可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眺望远远的小丘尖顶那样用力。

    不算认识吧,我都没看清他的脸。

    我想道,摆了摆头。"听官女说的他是叫窦大人对吗?"

    三弟轻缓地,几乎不着痕迹地点头。"是窦大人救了你。"

    这么说,我得谢谢窦大人罗?太傅怎么说的来着?受人恩惠,当……当……

    无意识地一抬眼,三弟目光眨也不眨地凝在我脸上,好像聚了全部神思。好像猜出我心中所想,他声音沉静,定定道:"本朝有令,禁止皇族与禁卫私交。王兄,不要和窦大人见面了。”

    不,不能吗?窥了窥他的脸色,我怔怔垂眸。三弟那么肯定,应该不行吧。

    听着雨声滴滴,从空空的枝梢漏下。

    王弟,能给我一把刻刀吗?我喃喃轻语。刻东西的刀。

    三弟隔天就给送来一套雕刻用的刀具,还有一块磨刀石。

    他没有问我要刻什么,只叮嘱我慢慢试,小心使用,别伤了手。

    我刻石头,也刻木头。宫里新修屋子,会堆放一些砖石木料,我就偷捡一些砍掉的木块回来。我还想出了办法,拿木炭捣碎了,磨成粉填充颜色。为此,又挨了管事宫女不少骂。

    削着木头,划上几划,吹口气,木屑细如沙尘,簌簌而落。

    挖着划着,木头渐渐成形。

    一声巨大的声响。我猛睁眼,从床上坐起。

    脚步声,喝令声,回荡在一片漆黑中。

    前方亮起红色的光。火?

    宫女、侍卫,呆呆站在院中,面前晃动着好多不熟悉的人影。

    团团火光照耀着,一切鲜明得如同噩梦。

    羽林卫。父皇的羽林卫。

    一批人围着偏殿的宫女侍卫,看守他们,另有批人围着梧桐,拿着工具,乱哄哄刨着树下的土。

    眨眼工夫,他们挖出一个裹得紧紧的布包。我在他们身后,什么也没看清。

    他们稍稍打开看了一眼,就急急由人捧了出去。

    接着几人拦住了我,为首的手臂一伸,对我说:"大殿下,请跟我们走。”

    他的词语很礼貌,但语气冰冷一点不客气。跟中郎将完全不一样。

    我摸了摸胸口,一阵发凉,我还穿着中衣。"我,我要穿衣服。″

    我看着地下,嗓音磕磕巴巴。

    寂静中,听见火把咝咝地响,传来一声轻微的冷嗤。“把殿下衣服拿来。"

    我抬抬眼睑,又低头看地:"我一个人,不会……″

    冷哼一声,他手指了一下。一个宫女颤颤栗栗过来,给我披上外衣,束紧腰带。

    我又一次跪在父皇面前。多久没见了?我默默算着天数。一天,两天,……两只手也算不过来,有几十天了吧!

    父皇的眼光很冰冷。

    案几上摆着两个丑丑的小木偶。父皇还未发话,皇后就发怒了,抓起一个木偶砸到我身上。我没躲开,好疼。

    木偶滚到地上,当一声响。

    "你这混帐!竟然用巫蛊之术诅咒父皇母后!″

    她头次没骂我傻子,可巫蛊是什么东西?诅咒又是什么?我听了更加糊涂。

    父皇倒没发脾气,只是用阴沉的眸光睨着我,沉着嗓子问:

    "这个,是你做的吗?″

    我歪了歪头,不明所以。没来得及接话,皇后又抢了话去:“难怪宫人说你成天写写刻刻,雕雕石块,木头,原来是在学做这种东西!"

    她红红的嘴唇朝我冷冷吐气,好像从墓地的土穴扇出的风。我鼓起勇气向木偶看去,粗糙的木头娃娃,刚具备一点人形,身上刻着粗粗大大的文字。我歪了歪头,年,月?

    "我,是我。"我轻颤,喉咙挤出一点声音。

    "呵!″皇后冷笑,"陛下,你听见了吧?妾可曾冤枉他?”

    陛下冷眼瞧我,却一言不发。

    "可,可——″

    “可什么!你想否认!"皇后一声厉喝打断我。

    “证据摆在眼前,你急什么?"父皇冷声开口,眼光却斜瞟皇后,"何不听他说完?"

    "陛下?妾哪里急了?"皇后即刻换了副面孔,"妾只觉事实已清,证据已明,再任由他说,不知会胡扯些什么,恐脏了陛下耳朵——”

    父皇抬了抬手,她的话音终止。我抬头,又挤出微弱的声音。"这个,不是我……”

    殿内一阵肃静,皇后尖利的嗓音划破了寂静。"什么是,不是!你说!到底是不是!”

    我猛一哆嗦,好像一桶冰水淋头我。"木、木偶是孩儿!这个,这个……”我手指着木偶上歪歪的两行字,"不是孩儿!”

    我一着急就口齿不清,更说不完整。

    “不是你是谁?除了你,谁会写出这么丑的字!”

    “皇后,"父皇缓慢出声,"让他说。"

    话音甫落,耳边一片沉寂。我爬两步,把木偶抓在手里,大滴眼泪从眼角涌出。"我给,父皇,母后做木偶!被人弄花了!对不起父皇,对不起!”

    父皇目光凝肃,凝成冰,重重压在我身上。

    "你是说,木偶是你做的,但字不是你写的?”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讲明白,但父皇听懂了。

    我抽抽噎噎,声音断断续续:“还没做完,木偶一下不见了!他们说木偶不会跑,它没有脚!”

    “他们?”

    "偏殿的人,他们不帮我找。"我带着哭腔,一边哭一边抹眼泪,“羽林卫找到了,又不还给我!"

    "你——说你弄丢了?什么时候”

    “昨天!在桌上好好的!一下不见了!”

    "陛下!看来背后一定有人挑唆!"皇后嗓音又尖又急,"傻子是不懂什么,可背后之人,利用他行厌胜之术!"

    她老说背后,我脖子扭了扭。哪有人?

    父皇似听非听,眉头紧蹙,目光一寸一寸阴下来。

    "皇儿,是有人教你做的吗?"

    "没人教,我自己做的。"我轻晃下脑袋。

    “说谎!"

    我头一缩,怯生生辩白:"孩儿没有……”

    “皇后,你老在吓他,联还怎么问?”父皇语音慢悠悠的,异样的平静,却像一层层积压的乌云,蕴着越来越浓的怒意,"既不信他,又为何抓来我面前?不如叫你的赤鹫卫,当场一刀杀了他!"

    赤鹫,好奇怪的名,是人名吗?红色的——

    “陛下!何出此言?妾也是想查明真相,怎会罔顾律法,随意动用赤鹫卫!″血色从皇后脸上褪去,她满脸苍白,直接跪下来,"陛下,是妾情急,唐突了。"

    父皇没瞧她一眼,直勾勾盯着我。"皇儿,你为什么——做这个″

    "我要,祈求父皇长生!"我眼睛亮了亮,一脸天真。

    “真是笑话!厌胜之物怎求长生!”被皇后冷不丁一吼,我身子缩了缩。

    “皇后!”父皇忍无可忍的样子,语声严厉,

    皇后身子微震,露出受伤的表情,嘴上不依不饶。“陛下!这痴儿天生狐媚,满口谎言,厌胜怎可祈长生,陛下休听他胡言,受他蛊惑"

    “皇后什么意思?是说我儿孤媚惑主,还是说我昏庸好色?"父皇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隐约可见眼角眉心怒意起伏,如云端中微微扭曲的闪电。

    (待续)

    (2024年1月17日19:15独发晋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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