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海的天说变就变。

    方才还晴空万里,眼下就布满了阴云。

    先是一滴雨水落在祈福牌上,再是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的春雨将祈福牌打湿。

    独留郁明安手指摸索处的元月十六未被雨水打湿。

    郁明安心中忽然涌出几分恐慌,来的古怪。

    却让人恍惚立在了悬崖之前,后路被堵,前路看不清楚。

    有些不敢想的念头在脑海中再度划过。

    那双漂亮熟悉的狐狸眼和明珍只是微微狭长的寻常眼眸不停在郁明安脑海交织。

    幼时粉雕玉琢,可爱灵动的小妹在他游学归来后变得普通。

    院中他送去的物件被清理了干净,再后来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是兄妹也要恪守规矩的疏离。

    郁明安心中竟不可控制的涌现出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

    瞧起来,珍昭仪才像珍珍长大后的模样。

    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只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郁明安又很快笑着摇了摇头。

    他真是混账了。

    他的妹妹好端端在宫里,由父亲母亲这些年爱护着成长,他如何能因为皮相而生出这样的念头。

    实在不该。

    更遑论,他的妹妹因珍昭仪被迫改名,受尽委屈,他如今这样想,实在是对不起所有人。

    将手中的祈福牌松开,郁明安正欲转身离开时,一个小道童撑着伞忽然出现,

    “福主,见您再次停留许久,可要花五十文挂一道祈福牌?”

    郁明安本不欲挂祈福牌,只是见小道童生的灵秀,又想起濮阳此处的穷苦。

    这座濮阳香火最盛的道观实也老旧,一时恻隐心起,边笑着点了头、让文桐取了五十文给小道童。

    小道童接过铜钱,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福主,善心有报,请往这边。”

    一句善心有报总是让人心情放松了些。

    往左的禅房里码放着整齐的祈福牌,想在明心观祈福之人花五十文买一道即可写下心中所求。

    郁明安提笔沾墨,无需多思便落下“平安”二字。

    文桐在一旁见了不由得笑道,

    “公子年年岁岁所求,怎都是平安。”

    郁明安吹了吹祈福牌上未干的墨迹,笑着透过春雨望向京都的方向。

    自他游学归家后,每回出门母亲都要为他求平安。

    一心想要施展抱负的父亲也并不如幼时一般,耳提面命要他争气长进,转而告诉他,要照顾幼妹,看顾自己平安。

    也是怪事。

    从前被父亲天天发怒压着读书,他总是不开窍,但游学归家后,父亲不再强逼他,反倒叫他有了心得。

    总算没给郁家丢脸在二十二岁那年科考,以探花之姿得以入朝为官。

    文桐撑着伞,郁明安拿着祈福牌折返祈福树下,抬手一抛,却忽有狂风而起。

    一阵碰撞声后,写有平安二字的祈福牌摔落在地,与此同时,传来小道童焦急的呼喊声,

    “哎,二公子的画!”

    郁明安下意识回身看去,却正好将一副未上色的肖像画揽在臂弯,目光无意识的下落,却在霎时如遭雷击般立在原地。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武安王回来了!”

    太后悠闲自得的神态猛的一僵。

    次子经年未见的思念浪潮般涌上心头。

    勒紧缰绳如箭一般冲出深林。

    刚至开阔之处,尚来不多问,太后就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背影。

    马蹄奔跑至缓行的声音让朝玄风转过头,对上太后含泪的双目时,看似冷淡的无所谓,实则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攥紧。

    七年。

    朝玄风的身形消瘦了许多,他的皮肤也变得更加黝黑,原本就深沉内敛的眼神,此刻更增添了几分阴沉沉的阴翳。

    曾经的他,或许还有一丝朝气和活力,但如今,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锁链困缚,连那一丝光彩都消散殆尽。

    看着他这样的变化,让太后心中钝痛不已。

    \"给太后娘娘请安。\"

    这一声太后娘娘让太后瞬间从多年未见的思念中抽离,重重的闭了眼藏下因为激动而生的泪光。

    再睁眼时,太后眼底一片清明,也看清了朝玄风脖子上的伤痕和衣袍上狼狈的尘土。

    目光再移,是朝瑾环抱长鱼姣同乘擒雷,与方才不同的事,长鱼姣颈间绑着条不伦不类的手帕,鬓发也有些微散乱。

    “姣姣受了伤,朕便不打扰母后和玄兔叙旧。”

    只是不等朝瑾离开,朝玄风先一步控着马,靠近了擒雷,

    “臣弟伤了珍昭仪,心中有愧,和皇兄一道回去。”

    朝瑾剑眉深皱,不赞同的看向朝玄风。

    太后却没惯着朝玄风,一鞭子抽在朝玄风肩膀,控了力道并不多疼,

    “怎么,本宫还不配和你叙旧了?”

    朝玄风毫不在意的盯着太后看了许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那就一起。”

    太后被这个逆子生硬的话顶的心口疼。

    又看他一意孤行的要凑在朝瑾和长鱼姣身边,气的太后只想立刻将朝玄风捆严实了再丢出皇城。

    如今是在猎场,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可不像七年前在东宫那样可以掩盖。

    当秦渐书手提医箱踏入皇上营帐时,里面冷沉沉的气氛让他不禁僵了身子,面带忧虑的小心看了一眼神情冷淡的长鱼姣。

    在长鱼姣上首坐着的太后面如寒霜,左侧是负手而立的皇上,另一旁则大刀阔斧的坐着一位陌生男子。

    相比旁人的冷意,他便显出十分的阴沉,一双狭长的眼射来,带着令人心颤的戾气。

    在秦渐书下意识屏住呼吸上前为长鱼姣看伤时,身后帘帐再次被打开,传入风风火火的一声,

    “皇兄皇兄,听说冷阎罗回来了!快快快,把我藏,藏,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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