耷拉下眼皮的朝瑾身体随着马车的行进,一下一下的往长鱼姣身边凑。

    最后将大脑袋往长鱼姣肩头一搁,这回是真的变成了蔫吧的小白菜。

    或许人就是这样,看着朝瑾枪装模作样的为难忧心,长鱼姣便舒了心,不叫自己继续陷入无谓的绝望中。

    亦如她所言。

    若朝瑾再叫她失望,她便杀了他。

    即便不能长久的让郁家人将她所有的痛苦尽数尝遍,也要带着他们一起下地狱。

    清艳的面容迎着微微投进马车的光,斑驳落在脸上的光影就像长鱼姣的前半生。

    不过是,玉石俱焚罢了。

    无需害怕。

    朝瑾还不知长鱼姣已然存了最坏的打算,如今还蔫巴巴的逗长鱼姣笑。

    真见她笑了,颇为自得的在心中夸了夸自己。

    到了猎场时,已近酉时。

    众人下了马车尚来不及揉一把酸胀的腰,就瞪大了眼看圣驾上先一步下来的皇上。

    明黄龙袍龙首昂扬,便是夜色中也耀眼的令人不敢直视。

    但便是这样的皇上,下了圣驾笑意散漫的回身抬了手,挥退了上前的宫人,亲自将那位仅一年不到便从舞涓晋位至昭仪的珍昭仪,亲自扶下马车。

    温柔又热烈的朱柿裙摆高高在上的缠过明黄色衣袖。

    清艳绝尘的面容被身旁灯盏映出,疏淡冷清的眼,并不为这样的殊荣谄媚献媚。

    明明只是身形瘦削的女子,立在天子身边自有其傲然风骨。

    对其陌生的世家夫人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这位珍昭仪,委实不一般。

    启程时听说珍昭仪是被皇上亲自抱上的马车,一众自命不凡的夫人便只当珍昭仪受宠如此,可以她们的身份也无需费心讨好一位昭仪。

    直到此刻,由皇上亲自扶下马车,天子展露的尊重,才让这群夫人心中生了些别样的念头。

    要知道,往常便是皇后也无此殊荣。

    世间又有谁能叫天子收敛骄傲?

    孟家来人是皇后的三叔,孟世安。

    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的孟世安眼里划过一道恨意。

    他几次三番和大哥提议,皇后不受宠,孟家却多的是女儿。

    再送一位皇贵妃入宫,生下孩子为皇后固宠也好。

    偏偏皇后固执,记恨孟家当年逐他们父女出族,死死不肯松口。

    如今好了,好不容易倒了个明贵妃,如今又来一个风头更盛的珍昭仪。

    小门小户的女子果然多生狐媚。

    孟世安的眼神太过阴毒,长鱼姣对这样恶意的眼神尤为敏感,下意识偏过头,清凌凌的眼越过众人,直直看向孟世安。

    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眼中的不屑轻蔑看的人恶心。

    感受到长鱼姣的停步,朝瑾侧身问询的看了她一眼。

    长鱼姣缓缓摇头,并未直接对这个男人发难。

    朝瑾摒弃一切规矩礼仪,将她扶下马车,又与她并肩,便是在为她作势撑腰。

    如她轻浮的在此刻便打破朝瑾为她形成的势,只是为了一个陌生人,实在太蠢。

    只是,她停顿了足够久,足够白榆看清,她在看谁,又为谁心生厌恶。

    太后骑马驰骋倒是比他们先到一步,如今已经换了一身暗红色骑装,拆了繁复的发髻,盘了一个极为利索的发。

    如今正和好友在篝火旁笑谈。

    朝瑾吩咐了一声命众人随意散去,便带着长鱼姣走向了太后。

    看见朝瑾太后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她可没忘她这个好儿子唱的小白菜,只是将手中烤着的兔子递给身旁的陶夫人,对着长鱼姣招了招手。

    这样的差别待遇让朝瑾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在长鱼姣身后轻轻推了她一把,

    “母后唤你,去吧。”

    长鱼姣应了声,缓步走到太后身边。

    太后并未叫她行礼,随意自然的牵起长鱼姣的手,笑容在火光的映衬下分外明艳,带着历经世事的洒脱,和身旁的好友介绍,

    “这是珍昭仪,你随本宫,唤她姣姣就好。”

    陶夫人一手拿着烤兔子,另一手提着自己的烤鱼,相比于京城夫人的端庄有礼,陶夫人身上有极为特别的魅力。

    身量极高英气的眉眼配合少见的蜜色肌肤,令陶夫人充满了生机勃勃的野性。

    听了太后的后,也不客气,朗笑着开口,

    “姣姣?好名字,漂亮姑娘就该叫这个名儿。”

    长鱼姣鲜少遇见这样热情又不灼人的长者,带着恰到好处的亲近和看小辈的爽快。

    长鱼姣不自觉的抿了唇,浅浅弯了眼,

    “母后,陶夫人。”

    母后?

    陶夫人那是粗中带细,一听这称呼就知道这位珍昭仪可不一般。

    想了想好友和先皇那堪称旷世之恋的情,陶夫人忽然笑了一声。

    没想到瞧着半分没继承先皇情深的皇上,也有浪子回头的一日?

    若非皇上喜欢,昭仪娘娘可唤不得母后。

    指不定大雍真得出一位皇贵妃娘娘了。

    既然是好友认可的小儿媳,陶夫人便将双手拿着的兔子和鱼交给了一旁的侍女,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木镯子。

    带着几分试探的意思对着长鱼姣扬了扬眉,

    “姣姣,嫌不嫌?”

    不是什么上好的木头,胜在雕工极好,其上刻的连理枝极为巧妙。

    长鱼姣福了福身,双手接过了这只其貌不扬的木镯,

    “多谢陶夫人。”

    看她落落大方的接了镯子却并未戴上,陶夫人继续问道,

    “怎么不戴?”

    长鱼姣弯了弯眼,从怀中取了一方帕子将木镯细致的包好,坦坦荡荡的伸了手,欺霜赛雪的皓腕上一只鲜红如泣血的红翡玉镯轻轻摇晃,

    “陶夫人莫怪,木镯很好,我会妥当保存,但私心总是更爱翡翠玉石些。”

    陶夫人心里喊了声乖乖。

    没忍住上手碰了碰长鱼姣的手腕。

    “怎么养的,真白,真嫩!你这样的人儿就该戴红翡,金翠,啧,漂亮。”

    陶夫人这样的话让长鱼姣微微怔了怔,太后倒是对好友这没出息的样子习以为常,揉了揉额角把长鱼姣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你陶姨就是喜欢漂亮闺女,那木镯子是你陶姨亲自刻的,留着当个见面礼,寻常要你戴这样笨头笨脑的东西,岂不是便宜了扶光。”

    长鱼姣眨了眨眼,听懂了太后的话,不自觉的眼儿更弯,带着小女儿的俏,娇滴滴的藏了点小心翼翼的撒娇,

    “往后姣姣戴最漂亮的翠给母后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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