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月色被阴云藏了大半,朝瑾的面容被宸宫之外高高悬挂的灯笼照映出光彩。

    俊朗面容在太后的问询下绽开舒朗的笑,

    “母后,朕会护好姣姣。”

    太后看着自信无比的儿子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显然朝瑾并未理解她的意思。

    不患寡而患不均。

    在后宫这个道理尤其重要。

    曾经的先皇便是忽略了此道,才险些害了扶光,又让她愤而离宫。

    她想问他的儿子,是否认定了唯珍昭仪一人。

    又或者喜爱其姝丽,却并未想过独她一人。

    若是前者,便该为其好好筹谋起来。

    若是后者

    太后微微叹了一声,看着这个她最为骄傲的儿子,最后只是摇着头缓缓离开。

    这其中差别,若他自己没能了悟,旁人说再多也无法指引。

    且,太后总觉得他这个儿子大抵不会如先皇一般,最后只求她一人。

    朦胧的月色被乌云遮了大半,太后搭着元若姑姑的手缓步慢行。

    “娘娘心有烦忧?”

    元若姑姑照看了太后大半辈子,最是了解太后。

    太后淡淡笑了声,

    “那个孩子,瞧了让人心疼,真不知入了宫来,是好是坏。

    今日看扶光那样,倒觉得姣姣莫要轻易动心为好。”

    “太后娘娘如此说,皇上该伤心了。”

    元若姑姑打趣道。

    太后挑了挑眉尾,忽然停步伫立,遥望天上半月,

    “元若,扶光一生顺遂,少一人爱他多一人爱他,不过是锦上添花,可后宫女子,身不由己,唯一颗心能属自己,本宫或许依旧是怨怼先皇的曾经。”

    元若姑姑闻言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惆怅。

    先皇待太后好吗,自然是好的。

    一入宫便是贵妃,其后盛宠至皇上降生,便为皇后。

    可元若始终无法忘记太后有孕的消息传出第二日,宁妃便也传出的孕事。

    那是太后第一次看清,她嫁的人是皇上。

    是永远不可能为她独属的皇上。

    可先皇待太后太好,好得太后近乎忘记了这个事实,才在听闻宁妃有孕的消息后怒急攻心,险些失了孩子。

    那是太后第一次对先皇动了真怒。

    她将自己关起来,不肯再见先皇,可先动了情,又如何能轻易割舍,在先皇无数次的道歉和各种补偿下,太后妥协了。

    或许是为了孩子,又或许是为了他们之间的情。

    其后先皇待太后越发的好,可这份好却始终让太后失了最初的安稳。

    直到后来宁妃对朝瑾下手,太后才猛然醒悟。

    她绝不要一生陷在这样不安稳,酸甜交织的镜花水月中。

    于是她点燃了宁妃的寝宫,扇的朝玄澈聋了耳,逼先皇做出一个选择。

    如果那日先皇不曾动用大军拦她去路,她是真的永不会回宫。

    此后数年,先皇独她一人,她也终于找回了原有的甜蜜。

    可直到在慈宁宫看见扶光满含温柔的看着疏清的珍昭仪时,太后才恍然发现,或许,她心中永远藏着这根刺。

    她爱先皇。

    很爱,很爱。

    正因如此,她才分外痛苦先皇将如梦幻般的爱恋打破的那一刻。

    帝王之爱,若非极致,只会伤人伤己。

    “元若,本宫至古稀花甲,也是个小心眼的老太太。”

    “太后娘娘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朝瑾转身回到宸宫时,可不知从来疼爱他的母后竟也存了看他笑话的念头。

    “皇上。”

    胥院正小心的凑上前,看的朝瑾心跳一顿。

    担忧尚未升起,便在胥院正的回禀声中化作了怒意,

    “皇上容禀,臣,臣今日为昭仪娘娘诊脉,发现娘娘应是应是服了避子药。”

    朝瑾双手猛的握紧。

    定定看了胥院正许久才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怒气冲冲的回到携芳阁。

    长鱼姣搭着披风正坐在秋千架上微微摇晃,金翼使甩着毛绒绒的大尾巴绕在长鱼姣裙尾打转。

    清艳的面容陷在半明半暗的月色中,又被身后的灯火映出一片暖色的光。

    朝瑾看着这一幕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已经因为愤怒伤过长鱼姣一次,如今,他再多不解不甘,却也化作了深深的无奈。

    午后众位太医才说过她身子不大好,难道现在他就要对她动气吗?

    沉默的走到长鱼姣身侧,屏退为长鱼姣推秋千的白露,自己接替了白露的动作。

    长鱼姣感受到了朝瑾的气息,微微抬眼看了他,便见着这人丧气的耷拉眼皮,也不看她,只是抿平嘴角不声不响的替她推秋千。

    但这样沉默寡言的姿态显然不像他。

    长鱼姣心中的疑惑并未持续太久,午后那么多太医为她诊过脉,总有一个是要告诉朝瑾她服了避子药一事。

    本想等着朝瑾开口,却又在微微摇晃间看见了胸前的长命锁。

    长鱼姣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心软一回吧。

    泛着凉意的指尖点了点朝瑾掌背,只得到朝瑾不咸不淡的一声,

    “嗯?”

    越是如此,倒是越显得朝瑾委屈巴巴起来。

    长鱼姣忽然侧过身,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朝瑾的面容,意外的发现朝瑾的眼尾有一些泛红。

    倒不知是被她气的还是委屈的?

    “不想理我?”

    狡黠又坏心的小狐狸勾了眼尾,挑出一抹惑人的弧线。

    唇角笑意清浅,却透着几分不怀好意,看的朝瑾心里更是生气。

    本也是受不得委屈的性格,朝瑾到底没忍住把手一松,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绷着脸盯着长鱼姣,

    “你就这么不想与朕有子嗣。”

    语气有些冲。

    在沉默的月色中便显得格外凶。

    回荡在耳边让人有些不适,于是朝瑾就又抿了唇,干巴巴的补了一句,

    “朕没凶你。”

    长鱼姣被朝瑾这一句逗笑了,轻灵的笑声融在朝瑾的沉默里,让朝瑾陷入生气又无奈的旋涡。

    “我以为你又要砍我的柿子树了。”

    朝瑾的气焰在这一句彻底被打压。

    耷拉下的眼皮透着几分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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