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听没能等到长鱼姣醒来。

    直到门外守卫催促,才无奈的留下膳食独自离开。

    鹤听走后不久,小满听得屋中有细微声响,忙快步入内时,不出意外又瞧见小主正俯身在痰盂面上。

    苍白的面容尽数浮现难受,眼尾泛着可怜的薄红,素手抚在腹间。

    听得有人进来,方才欲盖弥彰的将手垂落,偏过去头去淡淡道了声,

    “起身吃了,肠胃不适。”

    小满面带艰涩的扬起个笑,小心的走到小主身边。

    若初初几日她只当小主真是肠胃不适,可连续这么多天,再算上嗜睡,精神不振和小主时不时下意识抚摸肚子的举动。

    “小主,您是不是……”

    “没有!”

    不待小满将话说完,长鱼姣便冷冷打断了小满的话。

    随后是目光无焦距的移向虚空,

    “我吃了避子药。

    不会有孕的。”

    本只是心中猜想,此刻却是更真切了些。

    小满并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提醒小主,她实则连话都未问完。

    若非小主自己也疑心自己有孕,又如何会是这般警惕的,浑身竖起刺的否认。

    更让小满心中酸涩难耐的事,在连日不安的心绪中,她终于想起,那日晨时,小主曾让她去请秦太医。

    “奴婢知道,小主只是肠胃不适。”

    长鱼姣闻言,过了许久才幽幽叹道,

    “是了,我只是肠胃不适。”

    低落的,尽数是茫然的语气听得小满鼻尖一酸。

    不过十日,扶助小主的身子便觉出万分的憔悴纤弱。

    若小主当真有孕,如何能挨过未来二十天。

    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小满强打精神的轻快开口,

    “小主,奴婢去给小主热一热膳食,小主等着奴婢!”

    无论如何,她都要求皇上让秦太医为小主诊脉,若,若真有了小主子,她拼了命也要护主子安全!

    直到小满带着一股坚决的转身,长鱼姣才微微弯了唇。

    抬手抚了抚小腹,她知道,小满要去寻朝瑾。

    却也知道,小满见不到人。

    外头宫女叽叽喳喳的叫唤不停,前几日提起过,怜小媛风头起来,惠妃也似有复宠迹象。

    近些日子,此二人日日午膳时于乾正宫示好,惹的众人每日多了一件事--猜测皇上今日与谁用膳。

    如果今日留在乾正宫用膳之人是惠妃,那么惠妃手下必然会拦着小满,不允小满面圣。

    若是怜小媛……

    长鱼姣眉心微蹙,漂亮的狐狸眼闪过一丝道不清的意味。

    她并不希望今日在乾正宫的,是怜小媛。

    那会让朝瑾,少一分悔恨。

    至于怜小媛是否踩着她失宠上位,长鱼姣倒并未多想。

    她愿意救下在悬崖濒死的花。

    却不代表这株就要心甘情愿留在她的庇护之下。

    为己而活从不是什么需要羞愧的事情。

    但同样,她的睚眦必报,也不是什么需要遮掩之事。

    人不为己。

    才是笑话。

    长鱼姣指尖叩了叩窗棂,小满被她支开,接下来要试探的便是朝瑾给的尾巴。

    思索中,长鱼姣将窗推开。

    素白掌心平摊着去接窗外的风。

    宽袖纷飞间,风没能兜住,反倒落下只白鸽。

    长鱼姣用指尖顺了顺白鸽的羽毛,旋即带着几分颓丧的冷意,从袖中取出一张小纸条,塞进白鸽爪下的信筒。

    其下动作被藏身暗处的暗卫看的一清二楚。

    在白鸽被放飞的一瞬间,暗卫下意识就飞身去追。

    他的首要职责是阻止惠妃与珍姬单独会面。

    珍姬被层层守卫于携芳阁,显然没法儿见到惠妃。

    而那白鸽确实明显为了传递消息,暗卫并未迟疑太久,便欲打下白鸽,将其交与皇上。

    直到白鸽飞走后许久,长鱼姣才起身走至庭院。

    缓步走到柿子树下,抬头静静看了这颗不再圆满的柿子树。

    旋即抬手将一小包面粉撒在柿子树下。

    复又细细打量片刻,踮脚折下一根一指粗的树枝。

    将其尖锐的一角抵在指尖试了一下韧性,不够韧,脆的很,一用力便折断了。

    这可不好。

    长鱼姣轻叹一声,几次折下树枝,终于试探到一支柔韧而尖利,足够划破肌肤的枝桠。

    轻哼着不属于京都的小曲,长鱼姣眉眼微松,将其在指尖翻转,收入袖中。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轻快惬意的跃上秋千架,足尖在地上轻点,带着秋千微微摇晃起来。

    长鱼姣阖了眼,仰面感受着初春的微风。

    风中少了许多冬季的凌冽,带着春季独有的生机之味。

    是拂过千山万水而来,裹协花香嫩芽的希望。

    好时光,最适合登台唱戏。

    唱一曲,肝肠寸断。

    待得小满归来。

    干净的衣裙染了污渍,面颊也微微泛肿。

    梳的漂亮的发髻是努力被梳理过,却依旧显得狼狈的模样。

    长鱼姣看着勉力使得走姿正常的小满,忽然对她招了招手。

    久违的温和笑意让小满僵持着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淌落。

    一瘸一拐的跑向长鱼姣,又在跑到长鱼姣跟前时,讷讷的胆怯的停下了脚步,

    “小,小主,奴婢……”

    “抬手。”

    长鱼姣的声音依旧冷淡,却总算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全然的漠视。

    小满乖顺的抬手,细嫩的掌心是擦伤而出的血痕。

    长鱼姣点了点小满掌心的伤痕,

    “瞧,付出真心的人才会受伤。若你狠心些,老老实实做你的阿瑶,便不会受伤了。”

    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的话音,确让小满听得心中酸胀难忍。

    小主是在告诫她。

    还是借此告诫自己呢?

    长鱼姣没有再多说,起身往屋中走时,却忽然停了脚步。

    微微侧过身,清艳的面容浸入半明半暗的光影,

    “小满,我是期待的,期待他会来。”

    “但他不会来了,对吗?”

    随着长鱼姣怅惘的轻语落下,一簇火苗突然从那棵不再圆满的柿子树下猛然升腾!

    “小主,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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