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绿意当初是近身伺候慎贵人的宫女,李德常再有能耐,也保不下她。wangzaishuwu

    若只是外间的洒扫宫女,不知当年阴私,活下来,只当上天有好生之德。

    只是他方才将话说的那样瓷实,如今要他低头,却是不可能。

    漫长的沉寂中,长鱼姣悬在半空的心,彻底落下。

    她赌赢了。

    先赌他的不甘心,他的骄傲。

    再赌,男人劣根性中对弱者的同情,以及因为明贵妃一事对她生出的愧疚。

    晋位后几日,她对朝瑾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软化亲近。

    在这样的亲近中,她又不是要让朝瑾在她和明贵妃之中做选择,她只是要保一个,无人在意的宫女罢了。

    抬手,将皓腕上光泽细腻,状如凝脂的羊脂玉手镯取下。

    这是昨日午后,朝瑾命人送去携芳阁。

    朝瑾看着长鱼姣动作,直到她将手镯塞回他手中,仰起的面容清艳绝尘,眉眼的轻愁散去,竟带着一种朝瑾从未见过的轻松,

    “可以将白露埋在我身边吗,我怕冷,也怕孤单单一人。”

    谎言真假参半,才更容易取信于人。

    笑意收敛一些,又轻缓的继续开口。

    “携芳阁的东西,皇上可以挪回来了。”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泛出不真切的一点酸楚。

    她怕冷,怕孤单,却只求葬了她的侍女在身侧。

    朝瑾突然意识到,长鱼姣其实不在乎绿意,她也,毫不在意他。

    送她稀世珍宝还是寻常玩物,她始终淡然处之。她只在意那个,一直陪着她,让她不孤单的侍女。

    过去一年,她究竟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让她浑然不在意生,不在意死。

    朝瑾冷隽的眼眸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长鱼姣。

    从她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朝瑾能够看见自己。

    心里升出了难以抑制的征服欲,他想看她,自己将他藏进眼底。

    倾身往下,带着股缱绻情深的意味,细腻的玉镯被套回了长鱼姣腕间,

    “姣姣,朕总要让你见到,柿子熟红的那一日。”

    “绿意这个名字不好,即日起,更名做夏至吧。”

    后一句冷淡的话音落在绿意耳中,却如天籁。

    眼泪唰的往下,

    “奴婢谢皇上赐名。”

    朝瑾随意的抬手,

    “你该谢的不是朕。”

    说罢松开桎梏长鱼姣腕间的手,越过长鱼姣将殿门推开,朝瑾后退半步,看着神情怔怔的长鱼姣跌进落日余晖中。

    浅金色的光晕衬在她身后,仿若神女降世一般,在漫长的对视中,长鱼姣突然走回了殿中。

    试探着,小声的问了一句,

    “我,明日可以到乾正宫来吗?”

    朝瑾眉眼松散,垂眸看长鱼姣的眼神透着充满侵占意味的笑,

    “看书?”

    长鱼姣抿了抿唇,素白的指尖被她蜷曲收紧,朝瑾能够轻松看出她的不自在。

    “研,研墨?”

    朝瑾眼中划过笑意,面上不显,只应了声,

    “随你。”

    看着长鱼姣飞快的转身,牵着夏至逃似的离开,朝瑾才古怪的哼笑一声,

    原来不是划清界限,是,实在可爱。

    不懂得如何理所应当的接受旁人的好意,才要桩桩件件有所回应。

    就像那夜,她本应走着来,他随口吩咐着命人抬轿去,她就将回程途中的桂香赠与他。

    “白榆,明日午后,派人去接她。”

    顿了顿,想起长鱼姣较真的性子,又变了吩咐,

    “算了,早点去,不必催,看见她出来了接上便是。”

    白榆小心的觑了皇上的脸上一眼,也许皇上自己察觉不出,他却是分外有感。

    有关长鱼小主的旨意,皇上总是改了又改。

    第一道旨意是一贯的随性,后一道更改却是难得的体贴。

    夏至跟在长鱼姣身后,走出乾正宫。

    秋季落日的余晖只带着淡淡的温意。

    有风拂过更多的是几分凉爽。

    长鱼姣骤然回身,将面容半浸在橘色的落日余晖中,冷白的面容被染出一副瑰丽的画卷。

    夏至的失神中,长鱼姣缓缓牵唇,对着夏至伸手,

    “回宫吧,夏至。”

    回宫吧,夏至。

    夏至终于真切的生出,劫后余生的心悸。

    颤抖着手搭上长鱼姣的手,一种踏实的令人鼻酸的安稳涌上心头。

    “小主,小主大恩,夏至……”

    并没有让夏至将类似于鞠躬尽碎死而后已的忠仆之言说出。

    长鱼姣之前轻轻握了握夏至的手,

    “来年夏至,一道去探清池瞧一瞧那莲菏接天。”

    夏至抿唇腼腆的笑起,又在下一刻摇了头,

    “小主,等到来年,皇上定也会为小主种下小主所喜花木。”

    长鱼姣没想到夏至恢复精气神后,竟也这样有野心。

    她还担心,因为从前几年的隐忍,将夏至的心气儿都给忍没了。

    与寻常浅浅的粉红的荷不同,探清池的莲花名为墨红,较之寻常莲花色彩更为艳丽富贵。

    谁都知道那一池墨红是为了莲婕妤种下。

    在后宫,朝瑾的特意为之就是莫大殊荣。

    今年夏,长鱼姣还在病中,有关探清池墨红盛放的美景,还是白露兴致勃勃的与她说起。

    “为谁种的都好,总会是让人见了心情不错的美景。”

    探清池的墨红,曾为淑妃移栽一殿的玉兰,明贵妃的永宁宫更是芍药满铺。

    这些花花草草被朝瑾赋予了特殊的含义,落在众人眼中也不再纯粹。

    可这种恩宠有的人多了,于长鱼姣而言,便也不算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

    她喜欢,旁人没有的。

    笑意深了几许,回到携芳阁时,白露小满急切的簇拥上前,

    “小主带着绿意去哪儿了?”

    白露额上还有方才那一求留下的红痕,小满替她上了药,夏至还能闻见淡淡的药香。

    主动上前握住白露的手,腼腆清秀的面容带着感激的笑容,

    “白露姐姐,皇上为我赐名,此后我便是夏至了!”

    “夏至?”

    小满在一旁听的惊呼了一声,又看向长鱼姣,

    “小主带着绿,带着夏至去皇上跟前了?”

    长鱼姣伸手点了点小满藏不住讶异的面容,

    “总归瞒不过一世,不如早早向皇上说明了,小满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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