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快步走到主座边,俯首与大娘子细声说明。

    大娘子所坐的位置少隔一层屏风,她朝侧面看去时便看得更清楚了,确是墨兰无疑。

    大娘子气得不行,都忘了在跟吴大娘子说什么。

    吴大娘子看她一直往屏风里瞅,问:“大娘子怎么了?”

    王若弗慌张道:“哦哦,没什么,我就是怕我们准备的茶水不周到,怠慢了梁六郎。”

    吴大娘子笑说:“这怎么会?小公爷和你家二哥都在呢,他们聊得多好!对了,怎么没见顾二郎,不是说他也来你家读书?”

    王若弗:“顾二家中有事,一下课就赶着回府,没多留。”

    吴大娘子:“这么说来,这顾二是学好了?以前可从没听说他这么规矩。”

    王大娘子尬笑两声,心里只想着可别让吴大娘子看见屏风后的人。

    孟春时节,春寒未歇,王大娘子却觉得浑身都要被汗湿透。

    她在前厅汗流浃背地应酬,喜鹊在后门汗流浃背地等待。

    周娘子已经被刘妈妈派来的家丁请走,喜鹊带着人在后门边上,不知该进还是该再等等。

    旁边丫头也紧张:“喜鹊姐姐,我们就进去吧,再等下去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喜鹊:“再等等呢,也许一会儿四姑娘自己就出来了。”

    另一个稍大点的丫头抹去额头的汗:“我看,她不等客人走是不会出来的。如果一会儿刘妈妈来要人我们却交不出,那可是有好果子吃的!”

    说完,也不再和其他二人商量,壮起胆子一个健步跨进屋去。

    墨兰正看着小公爷出神,没留意身边窜出个人来,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来人却是胆气壮过头,冲得太猛,直接把墨兰撞出屏风。

    “咚咚”两声巨响,墨兰和屏风一起摔在地上,正跌到小公爷前方。

    四座皆惊,大家纷纷站起来,望向这里。

    墨兰的手掌在地上擦破皮,小腿也磕得生疼,可她此时顾不上哭也顾不上喊,缩在地上,不敢抬头。

    “怎么了怎么了?”盛纮本在正厅里背对着这边,待回头看清楚是墨兰,震惊地冲过来。

    屏风旁的丫头怕被罚,忙跪下说:“四姑娘躲在屏风后面偷看,我想拉四姑娘出去,没想到……”

    墨兰这才慌乱地辩解道:“胡说!我刚刚是路过,明明是你推的我!爹……”

    她抬眼看见盛纮的脸色,声音越说越小。

    盛纮气得脖子都红了,大骂:“你就是这么做礼的?当着这么多客人!”

    王大娘子扶额,瞪向刘妈妈,咬牙切齿地低声呵问:“怎么没把人带走?”

    刘妈妈满头大汗,不敢应声。

    旁边的丫鬟仆人全都忍俊不禁,葳蕤轩的几个更是一脸快意地看墨兰笑话。

    梁晗和吴大娘子也忍不住笑起来,齐衡和长柏则皱起眉头。

    ……

    待送走客人,盛纮气急败坏地回到葳蕤轩,拿着家法要打墨兰,墨兰却突然倒地,昏了过去。

    周娘子本来被押在一边等候发落,见状,大叫着扑到墨兰身上,一个劲地喊:“主君救命!”

    盛纮以为自己把孩子吓狠了,丢了家法就让人找郎中,林噙霜这才姗姗来迟,和盛纮两人把墨兰送回林栖阁。

    如兰吃完羊肉回来时,葳蕤轩已经空了。

    她问喜鹊:“不是抓住墨兰了吗,人呢?”

    喜鹊:“哭晕过去了,现在已经送回林小娘那。”

    “不是吧!就这么放过她啦?”如兰环顾四周,又问,“我母亲呢?”

    喜鹊:“去老太太那了。”

    寿安堂。

    王若弗擤完鼻涕接着哭道:“母亲,母亲阿,那个墨兰不知羞耻,私自跑到前厅去窥探,又跌出了屏风,让一屋子客人都看了笑话。可官人,官人他不仅不罚,还亲自把人送回林栖阁!母亲,官人不能如此阿,这样下去,盛家的名声还要吗?我的老天爷,我当初可为什么要嫁他呀……”

    老太太被她哭得心烦,说:“茹安,去煮些菊花茶来给大娘子,别哭坏眼睛了。”

    崔妈妈应声退下。

    王大娘子继续哭:“母亲,你说官人这样偏心,以后我的孩子们可怎么办?您是知道的,那吴大娘子口舌最是了得,今天墨兰这么摔在堂上,在吴大娘子跟前失了好大的礼!若她对外说出去,那我的如儿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婆家?华儿在伯爵府不更得被人笑话?哎哟阿……我可怜的孩子……华儿,华儿在她婆家,受尽她婆婆的刁难,不是让她站规矩,就是给她屋里塞小妾,我这心里……我这心里跟油煎的一样,我的孩子们怎么都这么苦阿!!!”

    老太太摆弄着手里的荔枝香,和气道:“华儿的事,我想着呢。”

    “真的?”王大娘子瞬间不嚎了。

    老太太:“永昌伯爵府的吴娘子今天突然来访,还特地来看我,你以为她是来做甚?”

    王大娘子脸颊还挂着两滴泪:“不就是吃两盏茶,约我们去马球会?”

    老太太摇头:“她是听说白石潭贺家老太太要来京,特地来探问的。”

    王大娘子疑惑:“贺家……御医院正贺家?”

    老太太:“不错,她家老太太是我闺中密友。”

    王大娘子继续疑惑:“那……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这位贺老太太娘家就是行医的,她夫家又是御医院正,她本人长于妇人内症。”

    王大娘子幡然醒悟,站起来急问:“那这位老太太能看女子怀胎吗?”

    老太太笑道:“如若不能,我为什么催她来?”

    王大娘子瞬间回血,整个人都意气风发起来,全然不见刚进屋时的颓败。

    老太太:“往日里华儿碍于面子,不好找人看。这回,等贺家的老太太来了,我们把人请到府里,对外就说我病了,要华儿回来看。如此,我们自己个关在屋里便把了脉,对外瞒得滴水不漏。这事一旦办妥,日后华儿婆家若再来啰嗦,那……哼,我们家的闺女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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