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她低头拆信 > 不懂
    “你……你想搞哪一出?”眉头不自觉皱起,董翊江的目光里尽是一片戒备与冷静。

    对于金嘉琳,他俩分手的时候那就更早了。

    多年不曾联系的前任外加刚才那一系列带有目的性的行为。

    他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娇小女孩,他不能确定自己对她是否熟悉。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是冲着自己来的。

    听到男生的提问,金嘉琳略微迟疑了一下,仿佛不太理解男生的反应。

    随即,委屈的泪光便瞬间涌上了眼眶,又圆又大的杏眼染上了一抹红色:“我想搞什么?你为什么会对我说这种话?我们是男女朋友啊。”

    “你意思是,你来自高中毕业后的那一年?”

    金嘉琳歪了歪头,似是不懂:“毕业后的那一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后来我们分手了吗?”

    董翊江并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已经做过两年警/察的他,眼神已不像十几岁时干净清澈,深入谭水的凝视似是回忆似是分辨。

    不知不觉中,周围的气压变得低迷得让人沉闷。

    但双方都保持着原先的态度,像是暗中交锋似的,谁都没有退让。

    直到上课铃在楼道里响起。

    一声声老师好,此起彼伏地从不同方位传了过来。

    董翊江这才打断了这段窒息的沉默:“我无所谓你嘴里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其实今年25岁,在我的认知里我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我也好多年没再见过你了,我说直白点,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我并不是你的男朋友,现在我也并不喜欢你了。”

    听到这话的瞬间,金嘉琳急促地开口:“可是……”

    “金嘉琳,男女朋友这层关系得双向奔赴。只要有一个人不愿意,这关系就撑不起来。这是事实。况且,我觉得我没有那个义务和责任只是因为你的重生,而配合你的节奏。我又不欠你什么。”

    女孩的眼睛依然是湿漉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让人心疼的轻颤:“你这是免责声明吗?你明明不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

    董翊江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稍微放轻了一些:“对,就是免责声明。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而且也并非是我能操控的,为了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有些事情还是从最开始就说清楚比较好。”

    说完,他抬腿便准备往教室走。

    而原本低头垂目尽显楚楚可怜之姿的金嘉琳,在听完这段话后,随即便扬起头来。

    对他转身的背影轻嗤一声:“原来25岁的你这么厉害啊,董警/官。看来我们国家派出所里的警察同志的侦查分析能力还真不是盖的。”

    董翊江回头看她一眼,并不恼怒:“谢谢夸奖。”

    金嘉琳脸上甜美的笑容再次浮现,甚至比之前更加灿烂。对于一米九的董翊江,一米六的金嘉琳只能抬起头仰视他。

    只是她的神情可绝没有任何的敬仰与膜拜:“之前的举动让你见笑了,前男友。”

    见不见笑的,他倒是无所谓。

    主要是……已经上课了。

    董翊江挠了挠头。

    如果是17岁的他遇到现在这种情况,他大概率会和金嘉琳一起回教室,在全班的瞩目下给老师打报告并道歉。

    但25岁的他已经学会了考虑一下别人的反应。

    尤其是他害怕文翎漪误会。

    于是他给金嘉琳打了声招呼让她先回,他要单独去上个厕所,便往楼下走去。

    等他回到课堂上之后,或许是因为和金嘉琳的谈话以及上厕所本身占据了不少时间,也或许因为他心里装着事情。一节物理课他感觉还没上多少时间,下课铃就响了起来。

    对于高中物理所学的东西,很多他都记不太清了。但是他多活了这些年,主要的成长也并不在于多记住了多少知识,而在于对学习这件事上有了更强的执行力。

    就比如面对自己不懂的题目时,他不再会像高中时那样一言不合就放弃,而是愿意克服内心的情绪,冷静地归纳出自己到底是做到哪一步才开始没有思路,到底有多少问题是公式的问题,有多少是思维逻辑的问题。

    即使实在想不通的话,现在的他也不会畏惧丢脸或者说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他一定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地去请教别人,同学不会问老师,一次两次没理解就再问三次四次,只要最终的结果是他已经搞清楚了,其他一切退堂鼓一样的情绪干扰他都可以屏蔽。

    在物理老师的讲课中,他觉得自己忘掉的东西还挺多。一边记录自己已经模糊的点,一边跟着她的思路做笔记。两个本子上来回写,没一会就进入了沉浸式的学习状态。

    直到这节物理课打了下课铃后,又过了一阵,有自己学习节奏的董翊江才慢慢从课本里的知识中缓过神来。

    他一抬头,正好看到前桌的文翎漪正在用他上节课间接回来的温水服药。

    桌子上摊开的药包里放置着一盒他早已眼熟于心的舒利迭,以及丙酸倍氯米松气雾剂。

    哮喘这个病有个特点,缓解期时和健康的人没什么区别。但一旦发作就会很严重。

    但也不是每一次发作都会导致致命风险。

    在董翊江的多年记忆里,其实文翎漪很少发作,生活里的作息行为几乎与正常人也无异。唯独每次她吃药的时候,他才会突然想起来她原来并没有那么健康,因此还是会感到一阵阵的心疼。

    在从小立志做一个正直且道德高尚的人的路途中,有一件事,他一直觉得自己做的或许问心有愧。

    那就是在和他前女友还没分手前,他其实一直在悄悄打探着文翎漪的消息。

    但那真不是源自于旧情难忘,而是那个时候新冠肺炎全球大流行。本身心肺功能就孱弱的文翎漪还在管控松弛,传播肆意每天几十万新增病例的国外上学。

    那段时间,他常常感到不安。一遍又一遍地上网查着有关的肺部感染的案例和病理报告。

    他承认,他是胆小鬼。他害怕突然有一天在同学群里,突然就听到她没撑过去的消息。哪怕他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了,他也希望在这个地球的另一个地方,她可以自由自在的呼吸,恣意轻松地活着。

    结果,后来再听到她的消息时,那一段全体抗疫的时期已经结束了。

    她出现在了屏幕里,意气风发,自信又强大。

    目之所及的那些桌上摆着的药物触及到了董翊江的情绪,他想到了从前。

    有些怅然若失。

    他再也没有机会去了解曾经中间那段时间,身处最危险的环境中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他唯独能做点什么的,只有眼前还稚嫩脆弱的她。

    “你现在身体还好吗?”不知不觉中,董翊江没意识到自己居然能发出如此轻柔的声音。

    文翎漪转过身,睁着一双轻微上挑的桃花眼懵懵地瞧着他。

    她说:“你怎么突然……

    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

    ……

    ……

    “因为我是你爸爸。”

    “可你说话的感觉真的很像我妈耶。我妈之前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因为我是你爸爸。”

    “?你可真是脸都不要了。”

    “你记住,我是你爸爸。不是你妈。”

    “男妈妈,男妈妈,男妈妈。”

    少女因早年长期咳嗽以及常年吸入式服药声线有些闷闷的,但即使像是渡上了一层磨砂滤镜之后,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天生嗓音的音色质感。

    而此刻她眼睛微瞪,卧蚕浮现,嘴巴轻轻抿起,腮帮子紧绷,像是一只不甘示弱的小野猫。

    嗯…

    董翊江回过味来了,

    这才是文翎漪这个死丫头的风格。

    她是不会让自己处于一种病弱无助。需要人可怜心疼的状态的。

    绝对不会!

    抛开那一段带着严肃情绪的病痛记忆之外,就董翊江所知道的。

    文翎漪的人生经历说起来还是蛮神奇的。

    在他的记忆里,文翎漪高中大多数时间里身上总是带着玫瑰麝香味。因为比起班里同期女生更喜欢的淡淡的清新的花香果香,麝香味更容易遮住她在脱敏治疗期吃完的中药之后残留的气味以及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是的,这一切都起源于她初二那年,突发了过敏性哮喘。

    一个目前无法完全治愈,只能终生调控的慢性气道炎症。

    也正是这场病,打了皮质糖激素的她才开始不受控制的发胖。

    但和大部分人印象里的哮喘患者不同,文翎漪无惧尘螨,无惧换季柳絮花粉粉尘。除了她不爱剧烈运动,很少大笑,唱ktv只能唱半首歌就需要放下话筒喘口气之外。她真的很像一个正常人。

    这个,就归因于她的过敏原和最常见的那些案例不一样,

    她的过敏原是牛奶蛋白。

    作为年龄相差不大的一代人,董翊江觉得文翎漪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和他应该是差不多的。

    奶粉怎么想都是肯定喝过的。

    而且他记得他们小的时候,有一个为了增强下一代健康发育而提出过补充儿童营养的蛋奶工程。当年他作为小学生,班里的每一个同学会在每个星期五,收到学校发的一袋奶和两个鸡蛋。按理说,这也是绕不开的。

    更何况就连文翎漪自己也明确说过,她小时候经常喝旺仔牛奶还有ad钙奶。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人,人生前十年一切都还好好的,

    到了初二那年,突然间就牛奶蛋白过敏了。甚至还诱发了哮喘。

    不知道为什么,董翊江一想起这件事情,脑海里总是能浮现出自己后来养的那只白色萨摩耶。因为刚抱回来的时候耳朵特大,他给它起名字叫兔兔。

    在兔兔几个月大的时候它查出来了细小,甚至严重到吐血的程度。医院当时开了天价账单,一下子就花光了他好不容易攒得准备买新游戏本的积蓄,甚至还欠了一些花呗。兔兔后来大一些了,到了换牙期,把家里沙发拆得到处牙印,他一进门还以为走错进了棉絮碎屑生产车间。

    然后每当自己被兔兔弄得血压直升,拿着拖鞋走到它跟前的时候。

    明明大事不好倒霉得要死到临头了,这只活像一坨大棉花糖的大耳朵小狗却永远会先咧着个嘴巴冲你傻乐。

    永远不把一些令人担忧的事情当做一回事。

    可恶。

    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终究,董翊江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伸出魔爪捏扯住文翎漪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你可真是了不起啊,你个丫头片子。”

    甚至还捏出了一个鬼脸的形状。

    被捏的女孩整个人都怔住了,脸颊上尽是红扑扑的。平日里上扬微翘的眼睛此刻都瞪圆了几分。

    周围原本课间嬉戏的同学好像也发现了这边的热闹,纷纷目光朝这边瞧了过来。笑嘻嘻地拱火的,捏桑夹声八卦起哄的,还有劝董翊江保重小命的玩笑声也悉数传来。

    董翊江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

    毫无悬念的,他后续必然是受到了文翎漪的“制裁”。

    看着女孩气鼓鼓的背影,董翊江心满意足地揉着被拧红的耳朵欢快的哼起了歌,虽然时不时会间杂着几断嘶嘶喊疼的抽气声。

    身为同桌的宋恺书冷眼旁观,他一边喝着保温杯里的茶一边摇头:“唉~  这个贱,你小子是非犯不可呐。”

    董翊江瞥了一眼宋恺书:“切,你懂个啥。”

    宋恺书当然不会懂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

    因为他捕捉到了,在惊慌失措中,文翎漪比正常人粗重略微的呼吸声,乱了一拍。

    窗外吹进来的风穿过了董翊江的得意傻笑。

    小文同学的害羞,被他听到了。

    傍晚,带着上了一天课的沉重脑袋,董翊江回到了家中。

    房间内的布局和他记忆里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于

    是,最常用的书桌书柜最先被他翻了一遍。

    没有。

    随后,床侧床底,暖气片后边和空调背面等容易掉东西并不易发觉的地方他也找了一遍。

    依然没有。

    最终,在翻衣柜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但随即心里一沉。

    于是,在衣柜中挂着的那件他当时最珍惜也是最贵的羽绒服里找到了一个皮夹。

    迫不及待地打开皮夹,看到了里面夹着的一张浅绿的纸。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坐回书桌,他感到自己的指尖有些异常的冰冷,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摊开信纸,隽秀又潇洒的字迹再一次出现在董翊江的眼前。他用手仔细地摩挲着上面的字,内容和他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毕竟当年高一的时候第一次收到这封文翎漪写给自己的生日祝福时,他也是常常在睡前万份宝贵的拿出来再读一遍的。连这个装信的皮夹也是当年入选省游泳队获得第一次金牌时他爸给他买的钱夹。当时也是因为对自己特别有意义,他才用来文翎漪写给自己的第一封信的。

    桌子上台灯的光线给董翊江的眉骨下的三角区打上一道深邃的阴影,藏在这块阴影下是少年眼里晦暗的目光。

    他极为颓然倦怠地将自己的身体狠狠往椅背一摔,额前零碎的刘海随着重力分拨向下,彻底露出了那双沉寂悲悯的眼睛。

    怪不得,怪不得当年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但他保持着这个不舒服的动作并没有很久。

    似是终于想通了什么。

    少年的眼神里再次点燃了光芒。

    重新做直身体,从摞着的稿纸中重新找了一张崭新的出来。

    在窗外月光和梧桐树枝桠的晃动的斑影下,伴着桌前的台灯,少年开始提笔写信。

    在他又大又长的手掌下,碳素笔显得小小一只。快速地在字面上滑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亲爱的文翎漪你好,

    写给最珍贵的16岁的你,我是来自25岁的董翊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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