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玲珑小宴席 > 第135章 名分
    午后起了小雨,落入池中,点缀一池馥郁的芙蕖,将军府一向家仆女使极少,雨后更是寂静雅致。

    若星醒了后,见江焉阑不在,便自己洗漱了,穿过抄手回廊到厨司熬制竹狐汤药,熬好汤药回程时,路过侧门,正巧遇见张管事正吆喝着命家仆将什么东西抬进府中。

    若星停下脚步,远远只看见家仆将十几个大红批面的箱匣一一抬入府中,张管事谨慎到道:“小心点,可不能碰了雨丝,这可是少将军要定亲用的!”

    她顿住脚步,还未来得及细看,身前忽而出现一个高挑清隽的身影,把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我来。”江焉阑垂眸接过她手中的托盘,身躯硬是没有挪动半分,“以后这些杂事你不需要做,我来就好。”

    若星歪着脑袋想要再看一看,被江焉阑半抱半推着往前走:“下雨了,外面冷。”

    若星面色沉静,配合他就当什么都没看到,江焉阑端着汤药时不时就偷偷看她一眼,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心下打鼓。

    刚进了卧房,江焉阑脚步一顿,装不下去了,上前抓住她的衣袖:“好了,我承认,那些都是我这些年来攒下的聘礼,有朝一日,我报了仇,还活着,我便想……向你要个名分。”

    见若星背影一动不动,他慌了,摇摇她的衣袖:“……行吗?”

    若星回身望着他,却是道:“不行。”

    “你现在是名震天下的少将军,你的婚事应当由皇上做主,我与你是云泥之别,如何成亲?”

    她本只是想逗逗江焉阑,没想江焉阑听了这番话,竟正色道:“我明日就去辞官。”

    如果没有若星,这天下对他而言都没有意义。

    若星见他当真了,连忙拉住转身要走的人:“等一下,我逗你玩儿呢,我这么辛苦才找到你,你以为会随便放你走吗?”

    江焉阑似是被她逗得有些挂不住脸,一时没说话。

    逗过火了,若星牵着他到榻上坐下,捧着脸亲了又亲,见他神色缓和了,才哄道:“现在我只想好好把你体内的蛊毒解了,然后专心赢得惊鸿第三宴,成为天下第一四司人,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如果她现在嫁入将军府,再参加惊鸿宴,如何都有些不太合适,许多人只会当她是“将军夫人”,而不是赢得惊鸿宴的四司人,她还想做生意,但不能顶着江焉阑的名号去做。

    等她变得更强了,才能安心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默然几许,江焉阑没再强求,只是伸手抱住她,在她怀中闷声道:“……不能食言。”

    若星莞尔一笑,抬起手来:“我发誓。”

    ……

    这些天江焉阑体内蛊毒有所缓解,若星得回玲珑四司了,这几日因金麟御卫正在抓珩王余党之事,盛京城到处戒严,江焉阑备了马车一道送她回去。

    明日就是端午佳节,街市上行人却不比此前多,到处都是巡逻的金麟御卫,但见了江焉阑的马车,俱都恭敬地让出一条路。

    若星放下软帘,迟疑着看向江焉阑,问:“听闻昨日国公爷被金麟御卫带走了。”

    江焉阑猜到她在想什么,眼眸落到她身上,道:“如果你在担心魏念云,他被孟家护着,暂且没事。”

    “那孟将军呢?”

    见若星似乎并没有那么关心魏念云,他神色微缓,告诉她:“今日孟将军自请带兵前往西州驰援,皇上已经允了。”

    “当真?”

    江焉阑点点头,见若星杏眼弯起,盛满笑意:“那真是太好了,孟将军一定很开心。”

    他一时有些看得出神,没听见若星说话。

    “……长宁公主不知会不会受珩王之事影响。”若星望着江焉阑的神色,心下有些惴惴,惊鸿宴还未完,长宁公主是个恣意自在的人,平日里最爱吃喝玩乐养面首,想来应当不会参与珩王谋逆,或是有害人之心。

    但江家一门惨死,江焉阑若要连珩王家人一起追究,旁人不能置喙什么。

    她更不会。

    窗外起风,江焉阑顺手拿过外衫披在她身上,只道:“不会,皇上不会牵罪于不相关之人,况且,公主性子清明,不会拎不清。”

    若星点点头,过去她曾误会江焉阑要尚公主,如今知晓珩王和江家的恩怨,许多事只觉唏嘘,现在江焉阑这么说,就是昭示着……他的仇恨只对珩王一人。

    马车停在东相街时,润如酥的天街小雨终于停了,青石板路面微湿,江焉阑当先下了马车,回身牵若星下来。

    玲珑四司门口的护院见到若星,登时眉目一亮,转身就跑回院子里喊人。

    不多时,玲珑四司大门打开,许多人拥着一个素衣淡雅的妇人出来,妇人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瞧着若星喊道:“星儿,还不快过来让姑母好好瞧瞧你。”

    竟是宋娘子!

    若星一怔,旋即回过神来,眼含热泪扑到宋娘子身前:“姑母!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前些日子春芽写了书信让姑母一行人来盛京,姑母来信说要顺道游山玩水,不急赶路,若星还以为她们还要许久才能到,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宋娘子慈爱地抱住若星,笑道:“昨日里刚到的,想着快端午了,可不能让你你们几个丫头自个儿过节。”

    话音落下,宋娘子审视的目光落到了马车旁的江焉阑身上。

    江焉阑微微欠身,上前来,拱手行了礼,道:“晚辈江焉阑,今日冒昧叨扰,还请长辈不弃。”

    宋娘子身后的顾泱泱睁大双眼,抓住柳雨一顿磋磨,小声道:“这是,是若星前阵子金屋藏的娇啊……”

    柳雨一把捂住她的嘴,对宋娘子笑了笑,拖着顾泱泱退下了。

    春芽已经汇报过几人在盛京这些日子的事,宋娘子知道江焉阑的身份,若星也没打算瞒。

    宋娘子没应声,眼神探究,像要把江焉阑从里到外看出个明白。

    若星忙道:“姑母,这是江少将军,这些日子,少将军帮了我们不少忙,明日端午,我想请少将军到家中过节,姑母你看……”

    宋娘子本来板着脸,见她一脸期期艾艾,叹了口气,松口道:“行吧,那就有劳江少将军,明日屈尊到寒舍了。”

    江焉阑低眉道:“是晚辈僭越,多谢长辈成全。”

    宋娘子见江焉阑这会儿无意进宅院,对若星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请少将军进去坐一坐。”

    “晚辈还要进宫复命,明日再来打扰。”江焉阑又行了一礼,这才回身上了马车。

    人走后,若星陪着宋娘子进了宅院,还未喝上一盏茶,不多时,将军府的张管事就送来了许多礼匣,大到布帛饰品,小道酒楼点心一应俱全,说是明日上门过节多有打扰,先行赔罪。

    宋娘子一一瞧着那些价值不菲的礼品,巡捕拿人一般看了若星一眼,回身道:“你跟我来卧房说几句话。”

    若星乖觉跟上,到了房中,宋娘子从容坐在窗前小榻上,开口道:“星儿,你和这个少将军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知道。”若星神色平静,“可是姑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少将军,我与他一同经历过生死,无论旁人怎么说,我都会与他在一起。”

    宋娘子点点头,忽而笑了:“傻丫头,你当姑母是什么恶人,来棒打鸳鸯的?姑母并不是介意他身份太高,而是……如今盛京城中有许多传言,局势这般不稳,朝堂更迭向来是朝夕之间的事,他是个将军,便不可能置身事外,如有什么差池,你能承受吗?”

    若星脊背一僵,这几日来她忙着为江焉阑解蛊毒的事,没有想到其他许多,姑母短短几句话,让她骤然清醒。

    想来天下坐稳之后,君王手中的刀便要落向身侧,珩王薨逝,圣上龙体日渐虚弱,太子殿下必然还有许多动作。

    但江焉阑向她保证过,他的命是她的。

    “姑母,我相信他。”

    宋娘子听她如此说,就是没有回头路了,只长叹了口气,“那便随你吧,人活短短一世,开心就是。”

    若星上前为宋娘子斟茶,双手捧着茶上前跪下,低声道:“姑母,您瘦了许多,李司长……我还没能让她伏法。”

    提到李香雪,宋娘子面上并未有波澜,而是接了茶,笑问:“你想将她如何?”

    “不如何,她冤枉您让您流放三载,那便让她伏法认罪,同样流放三载还来。”

    “傻子,这世上哪有什么都是公平的,如今我们都没事,你又把玲珑四司照看得这般好,姑母已经觉得很欣慰了。”

    “姑母可以大度,若星却不能,姑母只管觉得若星小气好了,反正,李司长一定要还回来的。”

    还是儿时那个倔模样,宋娘子瞧着心生欢喜,扶她起来:“姑母与你说过什么,不许随意下跪,总而言之,不管你想做什么,姑母要你保证,你总会好好的回到玲珑四司。”

    若星莞尔,眼里又含着一汪水:“姑母,从此以后,我们玲珑四司都不分开了,我一定会赚钱买下这个宅子,然后把玲珑四司做成天下第一四司,让大家都好好的。”

    “姑母信,你从小就是最聪明的丫头。”宋娘子轻柔摸摸她面颊,“不管你想做什么,尽可去做,姑母都支持。”

    末了想到什么,宋娘子问:“昨日里我去寻了牙人,听闻这个宅子的租金只要二两银子,可这么大的宅子,别说是在这个地段,就是在关外,那至少也得二十两一月,这宅子若是真那么便宜,姑母还有不少积蓄,一会儿派人去钱庄取了银子,给这东家送去,问问能不能买下来,让丫头们先安身了,才能立命。”

    若星摇头道:“姑母,不用您的银子,我其实赚了不少银子的,买宅子之事,我先前也想过,只不过那个东家一直未现身,就连租金,牙人也常常忘了来收呢。”

    话音刚落,卧房门不堪重负,外面偷听的几个丫头破门而入,春芽、柳雨和顾泱泱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春芽咳了咳,从身上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道:“姑母,我们有银子的,您看。”

    “啪”一声,柳雨在案上放下两张银票,“是啊,哪能用姑母的钱买宅子,我们现在可出息了呢,姑母不用担心银子的事。”

    顾泱泱左右掏了一下,什么也没掏出来,只好抱着脑袋哭道:“我……我没钱,我记了好些账,但是不知道花哪里去了……”

    宋娘子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好了,都把银子收好吧,我看你们是真不知道这宅子是谁的。”

    若星一怔:“我们从未见过东家。”

    “昨日里我本想交几载租金才去寻牙人,但一听觉得这个租金太过便宜,觉得蹊跷,交了银子后便派人跟着那牙人小哥,谁知,那牙人小哥等我一走,即刻去了一个姓江的少将军的府上。”

    宋娘子点了点若星的鼻尖,“起先我只是担心你们被骗,现在,总算知道是为什么了,我看这位江少将军确是个良人,这鸳鸯,还真打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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