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 > 第 47 章 不要黏着夫郎(三合一章)
    镖师们来迟,没赶上热闹。

    谢星珩抱住了江知与(),顾慎行跟许行之也把赵铭扶了起来。

    诗会没法继续3[((),一行人说散就散,下了楼,跟气势如虹的镖师们迎面撞上。

    众书生都倒吸一口凉气,后知后觉想起来江知与那句“我家开镖局的”。

    他们又把目光看向谢星珩。

    果然福祸相依啊。

    这般貌美又大方得体的夫郎,是该配个彪悍家世。

    难怪谢兄是入赘的。

    赵铭在最后边,看不清前路,当是普通拥堵,被外面的冷风吹着,脑仁生疼,身上各处都疼,被谢星珩重重击打的腹部尤其疼。

    他腰都站不直,视线堪堪看见前面人的背部。

    顾慎行跟许行之都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们对视一眼,拖着赵铭从后面溜走,一边走还一边恐吓赵铭:“来了数十号镖师,要命你就别赖着,赶紧跑快点!”

    赵铭要命。

    身上还是疼,步子踉跄,却不再死沉死沉的赖在他们身上,两个扶一个,走得顺利。

    京都是大启朝的都城,开在京都的镖局分舵,汇聚了四海镖局最厉害的一群镖师,“智囊”都有四个,才能在京都站稳脚跟。

    江知与来过京都,跟他们认识。来人是何镖头带队,他比江承海小两岁,江知与叫他何叔叔。

    余下镖师都是同辈,大的年近三十,小的与他一般大,十七八岁。

    武师以师兄弟相称,晚入行的,还得叫江知与一声师兄。

    从前没见过的、关系远的,就客气叫他小东家。

    街上不好说话,人群挤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挪不开。

    身边还跟着有书生在劝架,叫他们别节外生枝。

    谢星珩回头一看,想生也生不了了,赵铭跑了。

    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周围看灯塔的百姓多,都对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何镖头能在京都守家业,自有一番本事。

    一群人从“打群架”的气势,挥手间改为贺喜。

    “贺喜小东家获封勇士!”

    他奉上勇士符。

    周边人声嘈杂,说话都靠喊。

    何镖头中气十足嗓门粗,这一声喊得更远一圈的百姓也朝这边看来。

    获封勇士?

    多少年没听说有哪个人得了这个封号。

    江知与比一般的小哥儿高挑些,站在人群中央,被一群男人围着,依然显矮,别人看不见他。

    谢星珩很会来事儿,万众瞩目的时刻,他必给小鱼露脸的机会。

    他就近跑回酒楼堂屋,拿了条板凳出来,叫江知与踩上去。

    江知与羞得要命。

    谢星珩把他抱上去了:“这事光荣,你怕什么?”

    江知与一站上来,就比整条街的人都高出一截,离得远,也看得见他的模样。

    ()江致微站在灯塔下面,遥望一眼,捕捉到弟弟脸上有一瞬的羞窘,当即想到贡院门前那一次“吹捧”。

    谢星珩,真是好狠一人。

    连夫郎都不放过。

    可怕。

    喜庆的日子,人们心情好,有人起哄。

    身边还没离开的书生们也都相继侧目,目光炯炯的看向何镖头手里的勇士符。

    他们还没见过勇士符。

    读书人,律法是必修课。

    朝廷封勇士的条例,他们清楚。

    甚至为了给这个空有名头的勇士分量,朝廷不仅在边关宣传过,腹地城池也有宣告,无实职实权,荣耀给足了。

    “勇士”江知与上了凳子,他是能撑场面的人,万众瞩目之中,腰杆挺直,从何镖头手里接过了勇士符。

    勇士符是旌旗状,一面玄色旌旗,上面绣有“勇”字,黑底红字,勇字烈烈如血。

    符样打了络子,黑麻织金流苏,下边悬挂两样黑铁制品,一长矛,一盾牌。

    有人捧场,气氛不尬,江知与高高举起勇士符,四面展示,给大家看。

    获封勇士者,最低救助百姓一百人,很受百姓爱戴,周围赞声阵阵。

    江知与想下来,谢星珩从他手里接过勇士符,就着一高一低的身高差,帮他把勇士符系在腰带上。

    再想抱他,却是不能了。江知与难掩羞意,自个儿从长凳上跳下来了。

    边上又是一阵笑,谢星珩说:“我家夫郎脸皮薄,你们要是不看着,他是会让我抱的。”

    周围人更是笑。

    得知江知与是夫郎,眼中惊讶阵阵,更多敬服。

    原来小夫郎也能拿勇士符的。

    酒楼伙计追着长凳出来,听说外面来了个勇士,忙回去叫掌柜的来瞧,还了凳子,他们还得了两坛美酒。

    这一连串的好事儿,把他们心上火气都打散,回镖局的路上,笑容压不住。

    他们来京城也有二十多天,何镖头早听说丰州的事,镖局上下,对谢星珩这个姑爷很服气,一路走来,不论年长与年幼,看他的眼神都不带敌意跟挑衅。

    京都镖局比丰州的小,整体面积缩水一半,人员编制更严格,常驻镖局的人手只得二十几,实在没镖,宁愿在家窝着轮休,都不能到镖局聚闲扎堆,免得被人挑把柄。

    镖局对面的宅子,是何镖头的家。临街是个门面,搭着卖些杂货,物品跟丰州差不多。后院住的家属。

    面对面的,两处宅院比着间距,拉了十条麻绳,挂出十串灯笼,走过来别提多敞亮,寓意吉星高照。

    灯笼下也有灯谜猜,谢星珩粗略扫过,灯谜都挺有水平,甚至比普通商铺的灯谜有内涵,更加雅,也更加难。

    在这边猜灯谜的多是七到十五岁的孩子,男孩儿女孩儿哥儿都有,笑闹一片。

    镖局屋脊飞檐,对门的铺面却立了二楼,好些妇人夫郎坐上面赏月吃茶,见下面回来一群人,站窗

    边喊笑。()

    江知与带着谢星珩,跟他们作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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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灯笼,看不清人影,何镖头大声喊:“快下来,都下来,小鱼带着夫婿回来了,都来见见,叫人派两桌酒,把郭先生他们都请来!”

    再小的地方,两桌酒也摆得开。

    为过节,镖局买了许多酒菜,都不用再叫厨房忙碌,对街的妇人夫郎撸起袖子,披件麻衫,就把菜式张罗好了。

    酒席设在大院里,上菜之前摆了三盘月饼,一路抱回来的酒先开了,在坐的人,每人一碗不够,从酒窖里另拿了八坛出来。

    这个席面也能算流水席,镖局不留很多的人,还在京都的镖师,尤其是年长一些,跟江承海交情深厚的,都携带家眷过来看。

    看多年没见的江知与,也看江知与招的赘婿。

    吃完酒,夫夫俩就分作两头。

    江知与被其他夫郎夫人拉走,跟来的还有许多小哥儿小姐儿,大家过街去了何镖头家,盘膝坐炕上,瓜子上了,叶子牌招呼着,吃吃喝喝打打牌,再聊聊丰州的事儿。

    江知与听了满耳朵夸赞,多是夸谢星珩的,他笑得脸发酸,听一阵就要揉揉脸蛋。

    体己话说完了,闲话散场,旁人退下,说正事。

    何镖头的夫郎也姓何,夫夫俩是同乡,他叫何书,说是他爹给他取名前,总听书生说要背书,“背”字不好取名,“书”就不错,又文静又精贵——书价贵。

    叫他阿书叔时,听起来跟“叔叔”同音。

    带着姓氏叫,又是“何叔叔”,容易跟何镖头的称呼混淆,后面请郭先生改了名字,添了个字,叫何书文。

    何书文名字文气,人却半分不文气,小一辈里,他最喜欢江知与,乖孩子,没人不爱,又长得好。

    其次是徐诚。徐诚跟他性子像。若在眼前,指定怎样闹心,不在眼前养着,心里会惦记。

    他把徐诚的信、丰州的家书先给江知与,顺嘴问了徐诚的亲事。

    “这孩子也不小了,他娘亲该着急了吧?不行也招婿啊。”

    江知与知道徐诚还在抗争,含糊应对了。

    何书文也没纠缠这个话题,跟他说最近几天打听出来的消息。

    “还是今天才得了准话,前些日子,酒钱花了不少,那些人滑不溜秋,拿点边角料吊胃口。下午给程道长送节礼,一层层打点上去,消息转头就回了。”

    回来的消息,他们听不懂,是请了镖局四位先生来听,才有的结果。

    朝廷对官员有考绩,三年九考,决定官员的留任、罢免和升迁。

    江老三在吏部当差,主文选。按职责来说,他插手不了考功清吏司的事。同为吏部下属部门,你中我有,我中有你,硬要说话,也能说得上。

    去年年底,吏部侍郎告老还乡。江老三着急往上挪一挪,被人三言两语的挑拨,会错了圣意,想要讨好帝心,越界插手了考功清吏司的事,把沈钦言的考绩给了低分,让他继续留任苦寒之

    ()地。

    这其中的关系绕得远,沈钦言最鼎盛时,曾任两省巡抚,官居一品,封疆大吏里首屈一指的人物。早年因买卖官职、结党营私,贪墨巨数,天子震怒,革职流放了。

    沈钦言能做到一品官,是真的有本事。大启如今还有偏远之地,官府管理松懈,地方官都是本地人推举,有些是家族势力,有些是真有才干的人,女官都出了几个。他流放过去,一年不到,就让当地百姓信服,推举成了当地县官,奏请天子,许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么多年,皇上也没有再提过沈钦言,冷不丁收到他要回京的消息,上下都没有打点,各省巡抚正值壮年,江老三还查了目前的“萝卜坑”,没发现有合适沈钦言的地儿,自以为体察圣意,把沈钦言摁在了南地。

    而提议沈钦言回京的人,是太子党。

    江老三以为得罪的人是太子,慌里慌张四处打点,破了财,也吃了些苦头,他现在在吏部的威信直线下降,成了边缘人物,大家都不带着他玩。

    看起来还是实权衙门的五品官,实际什么时候被革职都不奇怪。

    为消息灵通,他送了二哥儿给老太监。

    老太监瞧不上他,消息给得干巴巴。

    有个总管太监给程道长面子,透露消息说,沈钦言是圣上想要调回来的人,这是父子之间的默契。

    郭先生说,太子不一定真的希望沈钦言回京,江老三误打误撞,反而成全了太子的真实想法,所以江老三的讨好才能奏效。

    他的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经有实权,卡着文官的选拔。替代者众多,还未到时候,暂留他继任。

    何书文讲话像背书,这串消息对他来说很晦涩拗口,他跟江知与说:“郭先生应该会跟你夫君详谈。我就知道一点,江老三好日子到头了。今天太晚,信件出不了城,明天就给丰州寄信,我们要早做打算。”

    朝局的事,他们都不懂,也不敢妄议。

    江知与把沈钦言的名字记下了。

    去丰州赈灾的官员叫沈观,这俩应是一家人。

    正应了何书文刚才说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都当官了,是仇是恨,都不会明明白白的展露人前。

    只是三叔太松懈了。

    他都因沈钦言的事吃过亏,怎么看见沈观去丰州赈灾,还能若无其事,半点消息都不给老家说呢?

    年前吃亏的……

    江知与算着时间线,今年五月里,家里才收到消息,说三叔要把他送给老太监当侍妾。

    这就说明,三叔上下打点,至少用了四个月时间,最后关系通了,想更稳固的维系,才有此下策。

    是那个老太监没说沈观会趁机报复,所以三叔才没放在心上?

    他料定沈观不敢在赈灾的事上做手脚,偏偏沈观胆大包天,想先斩后奏?

    不论如何,敌手已定,是沈家没错。

    再看看具体下毒的人是谁,他们就早日回丰州。

    另一边(),谢星珩跟镖局四位先生在后面演武院摆桌13()_[((),人手一件大披风,脑袋上戴着帽子,团坐赏月。

    天子脚下生活的人,谨慎刻进了骨子里。

    自家镖局内部,都露天说密事。

    何镖头带人在外围看守,不让人靠近。

    谢星珩终于得到了朝局信息,把他目前所缺的版图补充完整。

    听完以后,他心沉如石。京都不宜久留,这两年也不是入仕为官的好时候,他得猥琐发育。

    镖局四位先生,都是举人,最年长的是郭先生郭孝祥,年过五十,最小的是杨先生杨德一,另有刘先生刘翰维,向先生向云归。

    现在是天佑三十二年,当今天子已经五十九岁,太子是嫡长子,今年刚满四十。

    四十岁的人,做了三十年的太子。

    早年给他培养的臣子,都做得很好,现在是太子最坚实的拥护者,可他们都老了。

    皇帝自己安排的事,儿子能完美接任,大喜事一件。坏就坏在,皇帝不服老,现在不想退任。太子也不想等了,两头势如水火。

    今年天灾多,各地急报回京,京城气氛很紧,矛头直指天子。

    在座都不是无知百姓,百姓也不会管这些事。

    郭先生说完,看向谢星珩。

    谢星珩点头:“上位者散布利于自己的谣言。亮刀子了。”

    有政治嗅觉。

    郭先生看他的眼神很是满意。

    活在京城的官员,都能明显感觉得到,皇上想要父慈子孝的场面。

    所以各家老爷子的寿辰,只要明着办了,没人能说一句不好。

    这也是宋明晖在京城,感觉不到气氛紧,江承海来时,又感觉万分不同的原因。

    皇家的父子打擂台,他们这些小人物,还是躲远点。

    谢星珩对江老三也有了基本了解,一辈子顺风顺水,会读书,不会做人,官场上能走到现在,已经把他的气运耗尽。

    幼年父母疼爱,长大哥哥供读,年少俊才,二十多岁就考上进士,被榜下捉婿,借着岳家的势力,一朝当官,便平步青云。

    进了吏部,上司不与他为难,恩师还看重他,多有培养。处在卡着文官脖子的岗位,若非结了死仇,能忍就忍了。

    他惯会窝里横,媚上而傲下,上官不予他为难,官路平坦。

    朝堂如虎穴,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五官品,听着好厉害,可连上朝的资格都没。

    他气数到头了。

    谢星珩垂眸急思,问:“分家能撇清关系吗?”

    郭孝祥皱眉。刘翰维道:“逐出家门,签下断亲书,可以一试。”

    杨德一摇头:“江老三哪会舍得‘钱袋’?”

    丰州一年四次的年礼是定数,他们还把镖局当自家私产,别说每月里要来拿钱,就是家里几个孩子,出来逛街买东西都要来镖局吆五喝六的。

    那个大

    ()的最不像样,吃了花酒赖账,叫人来镖局拿银子。

    兄弟们都是刀口舔血挣银子,他们又瞧不起人,这钱给得憋屈。

    谢星珩有办法:“只要行得通,我保管他能马不停蹄的把我们一家踢出家门。从此以后,大房跟三房没有关系,丰州江家跟京城江家,不属同门。”

    向云归说可行,但要加一层保障。

    “找个可以力保你的人。”

    他跟谢星珩说广平王府的事。

    江老三实蠢,万一兵行险招,气数到头押一回宝,想搞个从龙之功来翻身,他们分家了,脑袋也得一起掉。

    江承海出丰州押镖时,谢星珩跟他谈过,要打听广平王府家的傻儿子,以此为切入点,跟王府搭上线。

    一路凶险,江承海又带着程明脱离大部队,两人有聊天,王府的事说得少。现在说给谢星珩听的,是江承海委托向云归探听的。

    这话一说,局势更乱,谢星珩头都疼了,他加以分析,做信息梳理。

    广平王是皇上的幼弟,两人隔了十几岁。皇上登基的时候,他就比太子大两岁,一并封王,留在皇城养大。到了年龄就指婚,隔年有子,再三年,他到了二十五岁,皇帝给他封地,把他扔去了昌和府,却把他的幼子留在了宫里。

    简要来说,皇帝忌惮广平王,留了广平王的儿子当人质。

    又十年,这个孩子长到十三岁,太子三十了。

    皇帝突然对“人质”疼爱起来,宠得没边,不是皇子,胜似皇子,给他无上权利,给他特殊待遇,甚至放话,这孩子有天子之资。

    简要来说,皇帝又忌惮太子,拉了这个倒霉孩子出来当靶子。明晃晃的阳谋,不是不传位,是他有了更加心仪的人选。

    圣心不可揣测,像一个黑暗森林法则,猜疑链无穷无尽。

    而皇帝还有别的儿子。

    目前有一个不知好坏的消息,这个倒霉孩子,谢星珩认识,还见过,他叫林庚,是莫名出现在丰州追剿山匪的高官。

    难怪叫皇帝君父。

    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躲远点。

    皇上怎么会同意放走这个活靶子的?

    没人知道。

    他们家以商户的身份,能打听出来这么多消息,已是极限。

    郭先生最后提醒他:“有些是我们几个分析的,你要区分开。”

    他们说的,不一定是对的。

    谢星珩知道的,万事万物,没有绝对。

    谈话的最后,谢星珩厚着脸皮请求道:“先生们,你们能给我取个表字吗?我还没取表字,出门交朋友太尴尬了。”

    他们好一阵笑,笑完让郭先生给他取表字,小一辈的孩子都是郭先生取名的。

    谢星珩的名字很直白,在郭先生看来,这个名字并不好,思及他是小县城出来的书生,这名字多半是别的老秀才翻书拼凑的,又能理解。

    星珩者,明星美玉,卓绝无二。

    名字太

    大,太盛。取字要压一压。

    郭先生知道丰州的事,来之前还听别的镖师说了,谢星珩在酒楼打了另外一个秀才,行事风格虽快意,也太过锋锐。

    不是要他怂,也不是要他怕,是要他心怀敬畏。

    郭先生摸着下巴的一撮山羊胡,念道:“敬之敬之,天维显恩,命不易哉……维予小子,不聪敬止。()”

    是《诗经》,《周颂·敬之》。

    郭先生说:你表字就叫敬之。()[()”

    敬天勤学,自戒自励。

    谢星珩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学生礼。

    今天太晚,他们留在何镖头家里歇息。

    江知与酒量差,在酒楼就喝了些,回来又是一桌酒,撑着跟何书文说了半天,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喝完醒酒汤,浑身无力,软绵绵的。

    谢星珩被人领过来,接了两桶热水,绕过珠帘,叫他起来擦擦脸。

    江知与没劲,他们在外待得久,身上脏,脱了外衣,里面的衣服也沾了酒气。他便连炕都没上,坐踏脚蹬上,趴在炕边打盹,见谢星珩回来了,就伸手要抱抱。

    他把勇士符系在了手腕上,一抬手就在半空晃荡。

    谢星珩捞他,江知与嗓音也软,说他没力气了。站起来还要靠在夫君怀里撒娇:“我好柔弱啊。”

    谢星珩立刻想到江知与狠狠踹赵铭的样子,笑意不止:“小鱼,你刚打赵铭的样子好飒好a好迷人,我好喜欢。”

    江知与听前半段,身体都僵硬了,听到后边,又再次软下来,喉间咕噜噜,讲乱码。

    谢星珩抱着他摇一摇、哄一哄,就熟练帮他擦洗,把人塞进被窝里。

    朝局的事费脑子,今晚不说了。

    谢星珩收拾好个人卫生问题,顺手捡起桌上的信件看。

    家书简单,两位岳父简要说起家事,目前一切都好,农庄也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宋明晖有魄力,做事大开大合,场子都要办,人员都定好了,就不用慢慢来,直接给谢根弄了个大场子。

    划地在农庄,谢根一家都搬过去了,后巷的宅子还没退租,年底还要回来住的。

    那边有王管家照管,都是府上旧人,谢星珩可以放心。

    另外简要提及了程明的事,没有回礼,不用在意。收到回礼,可以等走前再意思意思送份厚礼,平时不可贸然打扰。

    徐诚那封则厚一些。

    他是江知与好友,可能会说些小哥儿间的私密话,谢星珩拿起看了署名,就把信件放下。

    谢星珩熄灯进帐,江知与往他怀里猫。

    不知何时起,他家小鱼不习惯跟人抱着睡的毛病改好了。

    江知与头疼,昏昏沉沉又睡不着,醉话很是可爱。

    “我的螃蟹……我的月饼……”

    螃蟹是谢星珩给他拆的,蟹黄还没动,蟹腿才吃了几筷子。

    月饼是他亲手做的,还说逛完回家赏月吃的,也没吃上。

    ()秋季正是吃螃蟹的时候(),明天还能补上。

    月饼也是(),气温低,放一晚没问题,明天一样吃。

    江知与还可惜谢星珩的诗会。

    都搞砸了。

    谢星珩心想:月饼没吃上,螃蟹没吃完,诗会半途散场,灯塔爬了一半,可老婆还是我老婆啊。

    怀抱香软,他抛开愁思,沉沉入眠。

    此时,江老三翻来覆去睡不着。

    家里几个孩子出去看花灯,回来以后给他讲,在灯塔那里见着江知与了。

    被一群镖师和书生围着,很是威风气派,还得了勇士符。

    江老三没在意勇士符。

    正经当官的人,哪里会在意这个徒有虚名的装饰品?

    他心里梗着的是江万川带回来的消息——谢星珩打了个秀才,江知与也动手了。

    江万川总算老练一回,看了一场热闹,甩开江致微跟着赵铭跑,等顾慎行和许行之走了,他就过去找赵铭问话。

    怂货一个,被打破了胆,听说他也姓江,还是江知与的哥哥,吓得原地哆嗦。

    江万川代弟弟赔罪。顾慎行帮忙给了医药费,他就留了几两碎银给赵铭压惊。

    回府后,避着江致微,来找父亲回话,看这个赵铭怎么处置。

    江老三很为难。

    要招揽谢星珩,必然要把赵铭扔得远远的,必要时,还得狠狠修理一番。

    可谢星珩行事太过张扬,又利又尖,皇城内都这么大胆,他又犹豫,感觉谢星珩性格不够圆滑,真进官场,估计活不久。

    他想着,再次翻身。

    这般折腾,闹得他的妻子夏元仪也睡不着。

    “你在想什么?”

    成亲久了,江老三翅膀硬了,从前对妻子礼敬有加,现在讲话不耐。

    “睡你的觉!”

    夏元仪也不忍他:“你要觉得我这里不好,你也别折腾,爱去谁院里你就去!”

    江老三真走了。

    夏元仪气得把他的枕头摔到了地上。

    江老三最常去的是春枝院,这处院子是花园里修盖的小楼,春天时很多枝条会落在院子里,因而取名。

    春枝院住的是个夫郎余春至,名字贴合,一看便知宠爱,是他这些年来最为偏爱的人,也是二哥儿江致宁的爹爹。

    自从江致宁被绑上花轿,他俩关系就降至冰点。

    木已成舟,江老三没为这里的冷清抗拒恼怒,来得更加频繁。

    今天到了地方,他只在外头站了会儿,又绕去书房,想了想,再转头,去客房找江致微。

    让江致微务必说实话,谢星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江致微只能说,对家人而言,谢星珩是个很好很可靠的人。

    对敌人来说,是什么样的人,他就不清楚了。

    毕竟现在权势有限,能力也有限。

    在小辈面前,江老三不愿意表现出软弱与优柔,

    ()他跟江致微说:“刚考完,你们也有许多应酬,等出了成绩,杂事忙完了,再叫他们来家里坐坐吧。”()

    江致微怔怔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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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叔果然要看成绩定态度。

    江致微隔天清早,就去镖局,跟谢星珩说了这事,谢星珩不在意。

    都要跟江老三割席了,管他呢。

    谢星珩想拉一把江致微,至少不能莫名其妙被江老三牵累。

    可江致微是个品行端正的人,他不会跟着一起闹分家。

    这事得交给二婶姜楚英来办,姜楚英最疼儿子了,给丰州写的信,可以稍提一嘴,看家里怎么挑唆一下,逼姜楚英上京,把二房也分出来。

    做好事不留名,太难受了。

    谢星珩叹气,摇摇头。

    直到出成绩前,考生们都在城内聚着。

    有部分人还在颓丧,甚至有当街哭嚷发泄的。

    其余心态稳定的,就在四处走动。

    江知与起早,缓过头疼的劲儿,跟谢星珩交换了信息,就出去忙活。

    一来要把北方这边的联络点都串上,叫他们动起来,往后情报流通用。

    二来要再找人打听消息,他要查爹爹中毒的事。

    谢星珩跟书生们约好的时间是八月二十,可以陪江知与一起。江知与不要:“大男人,该有自己的事业,不要黏着夫郎。”

    也不知是谁,晚上黏得像个小年糕,粘身上扯不掉。

    今天补上螃蟹跟月饼,夫夫俩一起出门。

    谢星珩站门口,颇为不舍。

    跟江知与说:“我有表字了,请郭先生取的。”

    听完名字,江知与嘴里念了几次,甜甜叫他新名字:“敬之,你莫要辜负先生厚望。”

    谢星珩:“……”

    算了,干活去吧。

    他跟江致微一起去找商柏,聊聊丝绸的事,再见见王信贤,聊聊水稻的事。

    江知与改换衣装,做武生打扮,抹额戴着,勇士符放镖局里锁着,身上带银子跟两节木棍——京城路上,不让持械。

    他熟门熟路,摸到了江老三府邸后院的小巷子。

    这里清幽,有货郎会挑着货来卖,专供府上不常出门的妇人夫郎挑选。

    货品种类多,瓜子、花生、茶酒、手帕、簪子、珠串等等。

    还有人会篦头发、掏耳朵、剃头发,挣个手工钱,主家有要求,也能全身按一按。

    江知与跟爹爹没试过,江承海爱,在家闲着,但凡遇上,都要叫人来家里,给他肩背踩踩。

    江知与戴着毡帽,守着个杂货背篓,想着也给小谢请个人回去踩踩肩背。

    是他疏忽了,在考棚考了几天,肩背一定很僵。

    耳朵也能掏掏,自个儿看不见,不如别人掏得好。

    在后院是干等,还要看运气,一上午白费,到了午后,江知与坐小板凳上,拿了针线绣星星,后院才出来了熟人。

    ()他们家的行事作风如此,走到哪里,打点到哪里。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江老三府上也有买通的人,商不如官,人家不可能倒戈,要一点无关紧要的消息却没关系。

    宋明晖买通的人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早年是三婶夏元仪买进来的人,老太太刻薄刁钻,罚下人厉害,背叛得毫无压力。

    他们不在府中碰面,只在外头巷子里等。能遇见是缘分,不能碰见,也不能怪她。

    这丫鬟叫冬桃,约定的暗号是“有她定的货到了”。

    江知与喊她:“冬桃姑娘,你定的帕子到了,来看看呀!”

    大房一家久不在京都,宋明晖又厉害,银子照给,消息却少问。

    冬桃拿人手短,心里记挂着。陡然听见暗号,一激灵抖了下。

    撇开其他丫头,走到近前,看见是江知与,她眼珠子都瞪大了,急忙回头看。

    江知与毡帽压得低:“我只问一句,我爹爹来府中祝寿时,他的饮食吃喝,都是谁经手的?”

    老太太爱磋磨宋明晖,冬桃作为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事事经手,清楚明白。

    “都是厨房大灶上的饭菜,老太太吩咐,厨房懈怠,不常去送。后来宋主君病倒了,才派了两个小厮去照料,人是从春枝院调的。”

    除了这两个小厮,就只有宋明晖的陪嫁小厮阿华叔和姜楚英能经手。

    春枝院的余春至性子傲,膝下仅有一子,是二哥儿江致宁。

    江知与招婿,躲开了去给老太监当侍妾的命运,换了江致宁去。

    他这是记恨?

    有动机。

    时间对不上……

    江知与确认问:“府上是常请方太医来摸脉开方子吗?”

    冬桃点头。

    江知与从背篓里拿出早准备好的几方手帕递给她,只听冬桃说:“姜夫人跟春枝院的走得近。”

    大房二房交好,从前来京城,姜楚英都紧紧跟着宋明晖。

    这回宋明晖病倒,对她的行踪失去了掌控。不知道她跟三房的人好上了。

    江知与心里倔,不论爹爹跟小谢说什么,他都一并把三婶记在名单上。

    他没疏远,也没做过激的事,调查途中有所怀疑,合情合理。

    亲戚总归没有亲爹重要。

    为着这个消息,他又多给了冬桃三方手帕。

    江知与手头阔气,拿的都是好货,手帕料子好,花样也精巧。

    冬桃拿着爱不释手,想到老太太的脾性,怕留不住好货,分明舍不得,还要让江知与“退钱”。

    这是折现的意思。

    江知与给她换了银子,她捏着银子,又看江知与。

    这些年,她从宋明晖手里拿到的银子,已经超过五十两,被克扣了些,也花费许多,剩下的足够回家探亲时,叫父亲拿钱来把她买回家。

    可她父亲拿了钱,不一定会买她走。

    她又一次回头,难得出来,其他小丫鬟也有相熟的货郎,都在挑货。

    冬桃一咬牙,跟江知与说:“你要是能说动我父亲来赎我,我就给你一个大消息。”

    冬桃家里的情况,宋明晖打听过。

    娘亲早逝,父亲后来娶了个三婚夫郎,来时就带了个两个孩子,对冬桃不喜。

    父亲是赌鬼,又嗜酒。转头托牙人,把她卖了做丫头。都没想过给她说亲。

    江知与心有怜悯:“你出了江府,回家也过不了好日子。要是消息值价,我送你去上陵府。”

    冬桃知道上陵府,宋明晖就是上陵府人。

    她眼睛亮起,张开嘴巴,差点就先把消息卖了,好险捂住了嘴巴。

    江知与笑笑,并不介意。

    “就这些天,你等着吧。”

    跟冬桃见完面,江知与继续卖了会儿货。

    有几个小丫鬟来看了,喜欢是喜欢,嫌贵,只卖出去一条。

    他顺势因生意不好,背着背篓离开这里。回何镖头家。

    谢星珩回来得早,跟他碰到一起。

    江知与说了今天收获,眉头皱得可紧,喃喃道:“还得找方太医问问。”

    他人聪明,但心机太浅,好在愿意学,谢星珩就教他:“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江知与懵懵抬头:“嗯?”

    他俩的行李已经搬过来了,来喜把考篮都带来了。

    谢星珩翻考篮,摆出文房四宝,给他画个简要脉络。

    已知,江老三年前得罪人,正月里吃大亏,后边四处打点,决意送人给老太监,不可能是凭空而起的心思,春枝院那位,必然早就知道。

    江知与灵光一闪,突地明悟。

    “所以他看我爹爹把自己弄病了,就猜到我爹爹提前得知消息,故意拖延时间。我避开了,他的孩子就避不开,便愤而下毒?”

    这个时间线算起来,就非常合理。

    宋明晖前脚病,后脚就被下毒。

    江知与不懂,余春至明明也能给孩子结个亲事……

    谢星珩把江老三的名字圈出来:“你不是他亲生的孩子,还没养在眼皮子底下,两地路远,父亲跟爹爹性格又烈,他得做预案。”

    从江老三决意用美人计开始,江知与跟江致宁就必定要牺牲一个。

    后院的人,不会每个都厉害。

    时代受限,他们眼光见识都困在了那一方天地里。

    这个时代不给女人与夫郎机会,孩子就是他们一生的依靠——男人是靠不住的。

    余春至的孩子被毁了,他的余生也完了,他做不到太厉害的事,只能这样暗戳戳的叫江老三吃份大亏。

    要他失了钱袋子,再无力四处打点,也就不会动花花心思,再来谋害他的孩子。

    谢星珩又在“对家”上画圈。

    “赶巧遇上,志趣相投,一拍即合。”

    否则余春至搞不来这种

    阴狠的毒药,方太医也不可能帮忙瞒着。

    江知与手指点点,谢星珩在他指尖旁写上姜楚英的名字。

    “意外撞破,为了儿子前途,不敢声张。”

    也难怪抄家时撇得那么干净,她就没想到大房能渡过危机。

    谢星珩放下毛笔:“都是猜测,冬桃不是还藏着消息吗?先看看是什么。”

    江知与看着纸上墨迹,半晌才开口:“那个‘对家’,绕的圈子也太远了。”

    不如沈观那样直白。

    谢星珩夸他有慧眼:“对。所以局势才乱。”

    江老三能争吏部侍郎的位置,其他人也能。

    水浑而深,每多一人,场面就乱一分。

    谢星珩再次提笔,把这几方人重新列明目,圈出阵营。

    皇家父子不动江老三,维持着微妙平衡,两方升调文官,都有一个“蠢怂”中转站。

    风波平息这么久,沈观敢直接抄家,必然有所依仗。为官者,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亲身上阵。

    沈观也得搅浑水,再拉个人入场。

    沈家是敌手,还得冠名“幕后黑手”。

    真冲锋陷阵在前的,反而是小喽喽。

    那沈观的依仗是什么?

    谢星珩深知权利的威能,他不认为太子会小肚鸡肠,这般算计。更不会认为天子会这般委婉的对付臣工。

    林庚躲得远,那就看看沈观真正效忠的人是哪位皇子。

    暗施小计,动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让这个位置空出来。

    盯着这个位置的势力,自然会打起来。

    这个局太大,江知与心念急转,反复推敲,发现事情要再更早之前。

    或许上任吏部侍郎的退位,就是一个信号。

    要换君王了,改天换日的时候,他三叔没有明确站队,早早成了炮灰。

    居然妄想用个孩子贿赂老太监来自救。

    江知与没忍住颤抖。

    “那……那我是不是不能报仇了?”

    三叔是炮灰,他们家是尘埃,是蝼蚁。

    谢星珩拖着圆凳,坐他身边,在他背上拍拍,安抚情绪后,谢星珩语调波澜不惊。

    “怎么会?皇帝还不是有死的一天,我们还年轻,熬着吧。”

    找准时机,龙也屠得。

    夺嫡哪有不动刀子的?

    死几个皇子怎么了。

    谢星珩看林庚还算讲理,人也聪明,找机会接触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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