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正要说什么，一个宫女快步进来，对着皇后行了一礼，犹豫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三皇子，皇后道：“直说吧。”
“是，刚刚乾兴宫里传来话，徐妃娘娘可以过去了。”
皇后点点头，看了一眼阿竹，阿竹便亲自去旁边的偏殿，带来等待已久的徐妃。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徐妃又憔悴了很多，双目无神，见到昭宁和三皇子，连点头受礼的力气也没有了。
显然，她已经失去了所有斗志。
看到皇后离去的背影，昭宁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在这后宫里，人人都知道皇后仁善，尤其是对待周贵妃和徐妃时，客客气气，即便周贵妃有时候有时候出言不逊，皇后也不去计较。
而徐妃因为出身低微，不少得了宠的妃嫔明里暗里踩她一脚，周贵妃更是从头至尾瞧不起她，皇后却对她格外好，一直护着，不让她受到一点儿风雨的摧残。
现在，周贵妃已经不在人世，徐妃顶不住事，偏偏之前所有争储的风波都没有影响到皇后，在后宫的风波中，皇后一贯是兵不血刃。
三皇子在她身边道：“六妹妹想什么呢？”
昭宁摇摇头，“没什么。”
三皇子却感慨起来，“从前只觉得母后的性情和顺，但现在我才意识到，我与母后差得远呢，先前也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了，竟然会走上那条路。”
若是从前，昭宁一定会安慰几句，可现在她与三皇子之间已经不复亲昵，心思转了转，到底什么话也没说。
乾兴宫里，二皇子的脸色十分苍白，这样的苍白，在他看到徐妃后，转为一种灰败的土色。
徐妃招认之前那次本该算在周贵妃头上的刺杀是自己所为，当然她不肯牵连自己的儿子，把所有的一切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不过她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刺杀皇帝，只是想陷害周贵妃罢了。
二皇子作目瞪口呆状，问：“母妃怎么能这么糊涂？！”
徐妃哭得眼睛肿成两条缝，“母妃就是受了太多委屈，一时想不通……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拿正眼瞧我……受的那些零碎的折磨，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二皇子在徐妃身边跪下，跟着痛哭流涕，“父皇，母妃也是钻进了死胡同，才犯下这滔天大罪，儿臣愿代母妃受过，请父皇恩准！”
皇帝点点头，“倒还算个孝子。弑君之罪，罪无可赦，既然如此，轻晏也不必再往下说了，朕会赐钰儿一杯毒酒，留一条全尸，他犯的其他罪，一笔勾销。”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徐妃几乎晕厥过去，二皇子也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颤抖着磕下头去，“父皇……”
“本来弑君之罪要诛九族，但朕看在你母妃侍奉朕多年、又为朕生下你这么个孝顺儿子的份上，不牵连旁人。”
徐妃忽然反应过来，扑在皇帝脚下求恳，“陛下，臣妾作下的孽，臣妾自己担着，请陛下赐臣妾一死，不要迁怒于钰儿。”
这一次二皇子没有再抢在徐妃面前顶罪，只在她身后默默地擦着眼泪。
皇帝看了眼二皇子，嘴角噙着一丝嘲讽的冷笑，道：“不求情了？”
“儿臣，儿臣只求父皇饶母妃一命。”
皇帝清了清嗓子，威严道：徐妃爱子心切，朕念其事出有因，赐鸩酒一杯，徐氏一族，男子十五岁以上流放息烽关，余者暂不论罪。”
徐妃簌簌发抖，可半点不敢再说，她知道这样的结果已经是皇帝开恩。
二皇子低着头，不置一词。
直到皇帝让徐妃先回宫去，他才伸出手，将母亲扶起来。
徐妃紧紧抓着他的手，因为哭泣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他，声音也哑了，“钰儿，送母妃回宫……送母妃回宫，好不好？”
二皇子面露痛苦之色，低声说：“母妃，儿子身上现在也担着罪名，如果此刻和母妃一起离去，那真是只能任由旁人污蔑了。”
徐妃的指甲，几乎要陷进二皇子的肉中，“你从前就很少来看母妃，母妃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也许……”
“母妃先回宫去吧，此间事了，儿子就立刻去见母妃。”
徐妃眼里的失望，已经彻底变为了绝望，她低声说：“那……那你记得保重自己的身体，每天吃饭要按时，天冷就要比别人多穿一件，你从小就瘦弱，千万不能大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这样絮絮叨叨的话，二皇子心疼母亲，却也止不住想，就是因为她总是拎不清又担不起事，被皇后吓一下就吐露出实情，才到了这个覆水难收地步，脸上多少浮现出了些许尴尬和不耐烦。
徐妃哪里看不出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道：“母妃先走了。”
二皇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隐隐作痛，暗暗发誓，待会儿一定要想方设法求父皇饶过母妃一命。
回过身去，他看向沈轻晏，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你所说的这些，我听着觉得不对啊，怎么桩桩件件都是别人打着我的名义做的，尤其是那魏连溪，我听说他与六皇妹走得很近，莫不是受你们夫妇指使来陷害我吧？”
沈轻晏对皇帝道：“儿臣认为，应立刻将魏连溪捉拿归案。”
“准。”
京城里的百姓许久没见到这许多热闹了，禁宫的门一会儿开一下，一队禁军齐齐整整地出来，不一会儿就带着人回来，有些是身着官袍的大臣，有些是满脸惊慌的平头百姓。
但最后这一队禁军出去很久，也没有抓人回来。
魏连溪早已出了城，听说他有一笔东海上的生意要谈，走得很急。
禁军直接追出十余里，可附近驿站里的人说，根本没见到有人停歇，也没见到有人快马加鞭地经过。
魏连溪行商多年，对路线了然于心，大概都是抄的近道。
这些消息报入宫中，皇帝头一回有了怒气，“立刻发下海捕文书，这魏连溪不过是个小小商人，竟如此胆大，难道那么大一家子他也不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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