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王导灵感忽而来了，思路也顺了，便直接通知温桃殊方拍戏流程，一周后，先飞到长江三角洲的小镇里拍两周阴雨连绵的戏份，再飞回首都。
好在温桃殊这段时间基本是跑短时间的商务、杂志和客串，空出了档期，未来一个月，签了合同的内容尽量在这周完成。
没有签合同，尚在商谈阶段的合作只能拒绝了。
“诶，好嘞好嘞，这次实在是挤不出时间了，下回，下回一定合作。”
“下周三的杂志拍摄不能调动到这周三吗，那什么时候方便呢，这周六？好的好的，我通知艺人，没问题，感谢贵方的理解，我找个时间，抽空请你们吃饭。”
红姐挂了最后一个电话，一屁股坐下：“嘴巴都要磨起泡了。”
温桃殊给她递了杯水：“拒了四个，提前了六个，推后了两个，应该没了吧。”
红姐喝完水，道：“还有一个邀约，恰好在下周，人家不调整时间，我们待会请人家吃个饭。”
温桃殊：“哪个，签合同了吗？”
红姐抿唇：“没有。”
“那就拒了啊，”没签合同，没达成一致，也无法协调双方的关系，拒绝是最优解，温桃殊看着红姐的神情，慢慢意识到：“你不会给人画大饼了吧。”
被戳穿，红姐有点不好意思：“是画了一点。”
她又道：“这也不能怪我，你粉丝天天让你参加综艺，王导那边半天不吭声，这档室内综艺拢共就录十几天，我哪知道正撞上。”
“您老还会被网友的意见左右呢。”混了这么多年，红姐早就练就了金刚心，把锅推给她粉丝就没意思了。
温桃殊看着她，她这样子，肯定是给人保证她会去了，外人看来，红姐和她是利益共同体，别把口头承诺不当承诺，就算没有法律效力，但画了的饼没了，谁能接受，就问谁能接受？
红姐顶不住她炯炯有神的眼光，支吾道：“主要是……他们给的太多了。”
哦，给的多，红姐的提成也多。
温桃殊一阵头痛：“你最近缺钱？”
红姐无奈：“我家那个，离婚后他跟我，高考失利，打算给他弄个出国留学，我手头开销有点大。”
温桃殊没说什么，就问了什么时间在哪里吃。
红姐倒想跟温桃殊说点，但温桃殊约莫有点生气，没怎么开口。
其实以温桃殊现在的咖位，想换经纪人是分分钟的事，她不知道温桃殊怎么想的。
晚上五点半的酒席，温桃殊和红姐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那边姗姗来迟，六点才到。
这是给她们下马威呢。
这餐饭吃得也不算愉快，但她们理亏，这综艺的导演地位不低，没必要闹僵，好话说了，利益许了，好说歹说才完事。
对面一走，红姐问温桃殊：“你还好吧？”
好，怎么不好，要是她脾气不好，早就在对方拿起他的水壶晃了晃，意有所指地说“怎么半瓶水总是晃荡”的时候就转身离开了。
“走了。”温桃殊起身，往外走。
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了脚步，脸还是黑的，红姐以为她要发火，她却说：“出国留学要多少钱？没去过。”
红姐没料到温桃殊说这档子事：“啊，我还能负担，暂时不缺。”
温桃殊摆了摆手，上车：“总之有困难和我说，找我借，别背着我接活。回去吧。”
红姐找到自己的车，在里头呆坐了一会。
想到某次采访圈内知名经纪人，问她手底最让她头痛的艺人是谁。
当时温桃殊比现在更刺头，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她第一反应就是“温桃殊”三个字。
还问了最让她有成就感的艺人是谁。
也是“温桃殊”三个字，当时是，现在也是，她想。
温桃殊没有体会到红姐的多愁善感，她望着窗外的风景，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和她的心情一样漏水。
经纪人背着她接活，这可不好，希望红姐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还有那个导演，节目组往外放了点风，许多营销号顺势都说她会加盟，小部分网友在期待，导演组也期待她的签约，结果泡汤了，她怀疑导演其实很想指着她的鼻子骂。
回到家，偌大的主屋空荡荡，温桃殊在低落的时候更不乐意一个人呆着，她给她妈打电话，她妈特别高兴，背景噪音嘈杂，人声鼎沸，欢了极了：“宝贝，来不来我们这边看夜景，好美！”
“不了，你和我爸好好玩。”
她妈：“诶呀这么都没精神气了，我去看看你呢。”
“我就是困了。”
“那好吧，你早点睡哦。”
她翻了翻朋友圈，柳云璃已经找到下一个物色对象，是一个医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遇到一个好帅好儒雅好有文化的医生哦！]
林叶在朋友圈发了一杯莫吉托，看来心情应该不错，温桃殊一个电话拨过去：“你在哪喝酒呢？”
“在蓝，蓝lg之，呃，之……”他“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醉的不轻。
没一会，他又道：“姐，你说我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好了！！她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她表示同情，也觉得林叶大抵不了解莫吉托的含义，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免得他更悲伤了。
温桃殊也想找人喝点酒，大概猜到林叶嘴里的地点在哪：“你几点走，加我一个？”
林叶居然更悲伤了，喝醉的人没有理智，他直抒胸臆：“姐，不行，一人，我饮酒醉……”
温桃殊从他颠三倒四的话，读懂，他想一个人喝酒，拒绝了她。
温桃殊没怎么被人这么直接拒绝过，她一拍桌子：“你这臭小子，你什么意思啊你。”
林叶本能怂了，开始“呜呜呜”。
温桃殊不想跟一个失恋的醉鬼计较，不去就不去，此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
她在朋友圈发了一个“征酒友启事”。
洗完澡，她点开手机，还没人响应她如此临时的启示。
温桃殊躺在床上，陷入放空。
不多时，她想起另一个人。
她爬起来，点开沈择的聊天框，上一次聊天还是在上一次。
她打字：[回来陪我玩。]
她盯着这一行字，怪怪的，亲昵过头了，删掉。
[我找你有事，你有空吗？]
删掉。
[你今天忙吗？]
删掉。
[你想喝酒不。]
删掉。
经过一通折腾，耗时三分钟，温桃殊慎之又慎地发了消息。
[你今天回主屋吗。]
看着末尾矜贵的句号，她翻了翻之前的聊天记录，想到自己以前不会问沈择是否回来，这话说的，像是她催他回来
她！催！沈！择！回！家！
每个字她都认识，组合起来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想撤回，已经过了时效。
她抓耳挠腮了两分钟，想应该这么找补。
——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回来我就让管家锁门了？
管家能不知道沈择回不回来吗？用得着她提醒。
——不瞒你说，我发错人了。
——发一通乱码让他以为自己喝醉了乱给人发消息。
——您好，号主卖号了，互删吧。
这时，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沈择：嗯。]
也没有追问她的异常。
奇异的，温桃殊方才一直起落不定的心情，一时间平静了下来。
温桃殊抱着粉丝送给她的公仔，心想沈择既然要回来，说明他不是特别忙，大不了等他把手里的工作完成，再让沈择陪她喝一会酒好了。
或者可以看电影，上次一起看电影，沈择对她主演的影片的经典反转剧情没有很大的反应，可能不感兴趣。
怎么就不感兴趣了呢？
怎么就不感兴趣了呢！
但是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要不然就看他喜欢的电影好了。
温桃殊在脑海里搜索了很久，隐约记得，她和沈择去沈宅，她忽悠沈灵小朋友，说她们的在永不沉没的梦之船相爱，船撞上了冰山，他用“无人生还然后她醒了”的剧情结尾。
所以他可能看过或者喜欢《盗梦空间》这一类的科幻烧脑片？
“咦，那是先生的车？”
温桃殊隐隐捕捉到“先生”、“车”的字眼，听不真切，她断了思考，伸着脖子望向室外，漆黑的迈巴赫缓缓驶入车库，消失不见。
她穿好睡袍，出门，跟楼下的管家大眼瞪小眼：“太太，你不是说困了，怎么出来了？”
温桃殊摸了摸鼻子。
饶是没有承认，不过她可能、或许、大概，有点、稍微，期待沈择能回来吧。
她说：“里面闷。”
“哦。”管家说：“改天给您换一个大的窗户，方便透气，您不喜欢落地窗，拱形窗怎么样？”
温桃殊靠着二楼的栏杆，：“不用了不用了，这个挺好的。”
天色已暮，骤雨初歇，门口敞开，夜风穿过大堂。
一道身影走进门，温桃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择右手抱着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玫瑰花，身上的西装是暗色调，怀里的玫瑰却如同烈火，形成鲜明的反差，却又有微妙却旖旎的和谐。
温桃殊一时怔住了。
沈择的这一捧玫瑰花，既然带了回来，是送给谁的？
管家？司机？还是其他人。
可能性微乎其微。
排除所有错误答案，唯一的答案就是——
鲜艳的玫瑰让人无法错目，温桃殊很清楚地意识到，她的心脏在跳动，不受控制的，疯狂的。
管家一拍脑袋：“诶哟，人老了就是不行了，我先回屋睡觉了，先生，太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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